半晌,众人才从琴声花影里醒过来,看着一地厚厚的玫瑰花瓣,纷纷喝彩,举起手中的酒坛,痛饮了几大口,聊算作对绿桐的致敬。
“绿桐,你是将那府里的玫瑰花都摘光了么?”苏浅拍着手笑。
绿桐离了石桌,浅浅一礼,笑道:“哪敢摘了公主的最爱,这花瓣是买来的。”
“即便摘了也无碍,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比看那一园子玫瑰花可值得多了。”苏浅很大度的道。
“这话说的上道。绿管家的技艺真乃神技。”林娇拍手称赞。
却听苏浅补了一句,“摘光了我就在这府里常住,不回去就是了。”
众人一阵哄笑。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好人。
“好了,大家一起敬绿桐。”苏浅亲捧起酒坛递给绿桐,又将自己的酒坛拿起,领先喝了一大口。
没人提醒她已然敬过一回了,好酒的人只又借着机会痛饮了一回。
林娇将楚子玉烤好的各种食物端给大家,充分做足了服务员的派头。
“下一个谁来?”苏浅问,见各人只顾吃喝,丝毫不理她,便点名道:“梦雪你来。”
崔梦雪钻研着一只牡蛎,头也不抬,“要我来可以,我舞剑,你给我弹琴。”
苏浅想都没想,答应得很是爽快。崔梦雪嘴角便泛起一抹笑意。本就妩媚的脸顿时惊艳四座。众人都瞅向他,含着些调笑。
上官陌瞅了她一眼,手上剥好了一只虾子,递到她嘴边,“你向来讨厌需要剥壳的食物,却偏偏嘴馋。”声音轻缓,听不出情绪。苏浅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似画,再低头看一眼虾子,躺在他清透如玉的手中。
心里想着这虾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躺在这人手中?张口就着他的手将虾吞吃入腹,走到绿桐带来的那架琴旁边。
崔梦雪一直看着她带着三分轻佻态度吃完虾,扁了扁嘴角,嘟囔了一句什么。说笑声太乱太杂没人听见。举坛喝了一大口酒。招呼婢女要了一盆清水,将手洗了,走到亭子中央,手中抖出一把长剑。
剑光闪闪,寒气逼人。
苏浅见他准备好,说了一声“开始吧”,素手轻弹,一曲前世常听的《广陵散》自手下流淌而出。
琴声激荡豪迈,英雄情结顿时涤荡在场每个人的心灵。那个世界传世的名曲,自然不俗,苏浅琴技也是不俗。
崔梦雪激赏且感激地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她会弹这么一首气势磅礴的曲子。
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长剑如一道长虹划过,拉开他剑舞的序幕。完全不同于他阴柔的长相及邪魅的性格,剑法刚中带柔,凌厉中不乏沉稳,极有大家之风范。长剑霍霍,将满地的玫瑰花瓣卷起,彷如红尘中一道闪电,别有一番气势。
苏浅嘴角扬了扬。这样的人在她的手下,真好。
琴声越发高亢激昂,崔梦雪的剑也越舞越凌厉。须臾,只见又一道身影拔起,一道寒光加入他的剑影中。众人凝眸,才看清那是墨翼。
“我来凑个热闹。”墨翼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扬起一抹浅笑。一夜未眠,又灌下许多酒,他倒是气色很不错。
“那个武痴!”墨凌撇撇嘴,“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吧。”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一柄剑,剑身薄如蝉翼,几乎成半透明状,比寻常的剑似乎短了几寸。
“那是凌家传家宝冰翼剑!”晏飞轻呼了一声。
“你倒是好眼力。”墨凌轻笑,舞起冰翼剑,加入剑阵之中。
一个人的剑舞,转瞬变成了三个人的斗剑。但见三人衣袂纷飞,剑光穿梭,快如闪电。剑法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众人看得过瘾,却又觉得脖颈处森森寒气,想着这是在没用内力的情况下剑法已然如此快绝高绝,倘使用上内力,谁人能躲过这三人一剑?
崔梦雪的丹凤眼斜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突然加快了速度。墨翼冰块脸无甚变化,跟上崔梦雪的剑速。墨凌哼笑一声,冰翼剑穿梭如风。
琴声却在高潮处急转直下,《广陵散》突然变成另一首缠绵的曲子《笑红尘》。剑阵中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晃,却也只是一瞬,三人方才凌厉的剑势收起,演变成一种诡异的缠绵剑法。三个男子都轻轻皱眉。
苏浅她故意捉弄人。
却听苏浅轻启朱唇,唱起一支他们闻所未闻的歌: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这首曲子本就极美,加上苏浅空灵如天籁般的声音演绎,只觉歌声比美酒更醉人。
歌由心生。苏浅许是临时起意唱了这首歌,却是叫人立时纠结于她的人生态度。偌大的园子里,琴声歌声舞剑声,明明是如此震撼人,却似能从撼人心魄的乐声中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一曲罢,三人的剑势也堪堪收住,四围陷入一片寂静中。
“这歌可真是美极。公主,这是什么歌?奴婢可从来没听过。”绿桐笑着,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
“这歌嘛,我也不晓得叫什么,是很久以前的一位奇人所作。”久到前世,苏浅心里不由一丝冷寂。
“什么样的奇人,竟作了如此奇特美妙的歌曲。”林娇道。
“那人叫东方不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在古书中见过。”苏浅只记得林青霞在电影《东方不败》中抚琴而歌的样子,骄傲而孤寂,至于是谁作了这曲子,早已不记得,随口就杜撰了几句。
“公主,弹到一半换曲子,害死我们了!”崔梦雪横眉喊道。
“是啊,那是什么劳什子曲子,缠缠绵绵的,叫我们三个大男人怎么舞剑?”墨凌也嚷嚷。
“女人来舞这剑还差不多。”寡言少语的墨翼也加入讨伐阵营,一张冰块脸千年不化。
众人眼角余光都瞥着正在剥虾子的上官陌,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也不敢提苏浅唱这样的歌是什么意思,故意都拿话打岔。
苏浅好笑的看着三人,无奈道:“我错了,我罚酒还不成么?”
“那成,罚你喝了这一坛。”崔梦雪递来一坛新启封的酒。
“这酒很贵的。”苏浅看着那坛酒,好笑化作苦笑。
“反正也不是我们花钱。你也不打算拿它去卖钱。贵又如何?”崔梦雪扁嘴。
苏浅求助的眼神看向众人。楚子玉回去烤炉前辛苦工作了,根本不看他们这边,林娇很知趣的跑到夫君身旁帮忙。晏飞尹媚正举坛猛喝。胡不图醉意朦胧半卧在花荫里。绿桐耸耸肩,表示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能为力。墨凌正恶狠狠盯着她。墨翼俊脸如冰。剩下一个上官陌,在一边专心致志的剥虾子。
“好吧。我喝。回头醉了记得把我抬回房,别把我搁外面泡露水。”
苏浅有些怯怯,接过那坛酒,深吸一口气,对坛口就猛灌起来。
多少年来,苏浅豪爽起来时是真豪爽。虽然前世栽在一个酒字上,但此生并未因此就怕了这个酒字,她的海量是出了名的。喝酒从不造作也是出了名的。
上官陌剥完一盘虾,啪的放在苏浅面前,未着一语,忽然施展轻功,扬长而去,背影清冷。
众人见他突然离去,不由齐齐一怔。他自到来虽然没说几句话,只静静地或浅酌或给苏浅烤东西吃,却风华盖过所有人,如今离去,玫瑰园瞬间失色。
苏浅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也只是瞬间,继续若无其事喝酒。一坛酒喝罢,拈起一只虾放入口中,尚能笑出来:“鲜嫩可口,火候正好。”
“我喝了,满意了吧?”苏浅白了三人一眼。
三人齐齐哼了一声。“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让你喝你就喝,你是傻子么?”崔梦雪斥了一声,转身找酒去了。
“我……”
“有一天,你是不是抛下我们,就独自去逍遥了?”墨凌瞥了她一眼,冷声。
苏浅一愣,没言语。
气氛急转直下。她怔愣中不晓得是为什么。
墨翼深深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喝酒去了。”转身追崔梦雪去了。
苏浅怔愣了一会,忽然换上笑脸,“不过是一首歌而已,也值得你们这样!下一个谁表演?晏飞!尹媚!胡不图!”没人应声。抬眼望去,只见晏飞同尹媚正席地而坐划拳拼酒,已然醉的口齿不清,胡不图在花荫下正抱了酒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