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嘉宝又一次去了明秀山。她想和费沁丽再见一次面,然后做决定。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正常人,就这样被关在精神病院,未免太不人道了。
仍然是崔医生帮忙才进去见的面。这一次,崔医生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好像也受到了什么压力:“司马小姐,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病人,你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司马嘉宝很坚持,西门信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崔医生这才支开相关医生护士亲自带着司马嘉宝去见费沁丽。但他坚持跟在司马嘉宝身边,他站在司马嘉宝身边,司马嘉宝不好说话,费沁丽更是一声不吭。司马嘉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电话让他走开了。
“他走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朋友说大概下周一你就能出去了,请再忍耐一段时间。”司马嘉宝说完这句,其实就打算走了。费沁丽还是蹲在那个墙角,还是保持着上次她来见她时的姿势不曾动过,但头发更脏更乱,露在外面的手指也显得更瘦削。
“真的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费沁丽仍然没有抬起她的脸:“谢谢你,我说过的话,我会做到的。”
“谢谢。”司马嘉宝这谢谢也是真心的,她是真的不想过那种有她打扰的生活了:“那我走了。下周一见。”
“司马小姐。”司马嘉宝转身要走的时候,费沁丽忽然叫住了她:“你为什么不问上次那个问题了?”不但不问,还这么爽快地帮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并不愿意回答。并且,我现在也不需要答案了。”司马嘉宝回答得很老实。
“但我现在想告诉你了,你还想听吗?”
司马嘉宝愣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转过身来问她了:“为什么?”
“这个城市周围的至少五个城市的夜总会,地下赌场,还有走私,或者还有一些毒品交易,都与他有关系。他从来不是什么清白的商人。过去五年,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去国外了,因为有一个不识相的公安局长一直在追查他,他去避了五年,等那个公安局长被换了,他才又回来了。”话说到这一句,费沁丽忽然抬起了一直不曾抬起的头,司马嘉宝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你的眼睛!”
费沁丽的右眼是一个丑陋的扭曲的还在发红发肿的眼窝,她的右眼,很显然已经瞎了!
“还有一点,你也许不曾知道的当然也不曾体会过的性格,他非常的暴力。我这只眼睛,是被人生生地打爆的,是他动的手。这只眼睛是我对你进行骚扰报复的代价。当然,他不是第一次对我这样,十五年前,他一脚把我们的五个月的孩子踢小产的原因则是因为我试图阻止他和别的女人上床。那个孩子掉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但手脚都折了,他在娘胎里就遭受了很严重的痛苦才死去。因为我可怜的孩子,我非常的伤心,一度精神并不正常,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前一段时间那样打扰你的原因。非常抱歉。”费沁丽的语调冷静,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却令司马嘉宝听得毛骨耸然,那会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方固吗?
“司马小姐,你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惹到他了吗?”费沁丽这么问的时候,没有痛快,没有戏谑,仍很平和。她的语气让司马嘉宝更加相信她应该是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如果不正常,按照她报复她的疯狂劲,这会儿猜测到她被打,应该会觉得痛快吧,应该会觉得得意吧?不可能这么冷静的。
很多的细节在司马嘉宝的脑海里闪过,比如方固很少当着她的面接电话,几乎从不提起家人,几乎认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人,永远能够用一个电话就能帮她解决她觉得很难解决的人际问题。忙的时候,总是说公司有事,事实上他几乎不去公司上班。他的公司几乎是一个空壳,但他从来没有因为钱发愁过,买车买房,总是一次性付现金。他没有固定的住处,后来在她的要求下才买了一套房子,写的还是她的名字。因为有他的帮助,她总能采访到别人不能采访到的人,拍到别人拍不到的黑幕。他很多的朋友都叫当时还年纪不大的他固哥。她的姐姐和朋友们都觉得方固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只有她傻乎乎地认定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有趣开心其他其实不必计较太多。
那时候,他们确实有过美好的时光。
但,彼去已经年。
“是的,前天他失控打了我。”司马嘉宝承认了事实,在失掉一只眼睛和一个孩子的费沁丽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幸运很多,至少她已经决定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为他纠结:“对于你所告诉我的,我并没有太吃惊。”
“也许你也早已知道,只是不肯承认而已。司马小姐你比我幸运,比我有勇气。”费沁丽又低下了头,恢复了原来蹲在角落的样子。无论是哪一个女人,当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并不是一直都能抬起脸庞面对所有人的,司马嘉宝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直散着头发蹲在角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