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的时候,司马嘉宝一直没有说话,小凡还要求去照了脑电图,说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小凡看着表情呆滞的司马嘉宝,都快哭了。
小凡要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司马嘉宝忽然伸手拉住他:别去了,我没事。
回去的路上,司马嘉宝也一直没说话。小凡第一次感觉到,其实司马嘉宝表露心事的时候,是一个令人压抑的人。过去在他面前的她,有点单纯,有点风情,有点寂寞有点清高,既幽默又可爱,但从不曾颓败从不曾失落。但此刻的她脸上全是寡淡,嘴角抿得很紧,唇色苍白,脸也苍白,美丽的眼睛里散发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颓败,浑身都是一种不能接近的冷酷。
到了楼下,小凡其实想过去拥抱她,说几句安慰话,或者要求送她上楼,给她做点吃的,但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看着司马嘉宝冷漠寡淡的脸,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甚至不敢太靠近她:“嘉宝,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我。”他其实想说,我上去陪你吧。但没敢。他是真的不敢。此刻的司马嘉宝已经像崩裂的冰,棱角锋利,随便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敌人,他决不想成为她的敌人,也许她只是需要一点私人的空间,像受伤的小兽,需要自己抚慰伤口。
回到家里刚关上门,司马嘉宝就随着门背滑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她不想的,只是两条腿发软,她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也并不想哭泣,只是眼睛总干得厉害,眼泪就乱七八糟地掉下来了。
司马嘉宝一边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真是那么伤心吗,又觉得不是,觉得委屈吗,也不尽然,觉得痛吗,更不是,就只是觉得像根快崩断的弦,要断了,却撑着不要断,想大声地哭,又觉得没有大哭的理由。或者,眼泪早已经流光了,在过去的五年里,刚刚才学会了不哭,然后这会儿又哭,于是觉得自己真不懂事。也不记得哭了多久,听到周卉在外面擂门:“司马!司马!开开门。”
司马没开门,周卉没有办法,在外面不断地安慰她,司马美宝也很快就到了,想必也是小凡打的电话,司马嘉宝听着姐姐用高跟鞋子踢门的声音,不得不打开了门,这时候,她真的不知道有亲人朋友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因为她累得不想接受她们此刻的关心,至少此刻不想。但她们都认为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她们。
司马美宝看到妹妹头上的伤痕气得都要疯了,马上要打电话给律师说要告方固故意伤害,司马嘉宝还要花力气去阻止她的冲动,周卉好一点,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眼睛没闲着,一直盯着司马嘉宝的脸看,仿佛非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不可的执著劲。
“他以前打过你吗?”周卉终于问话了。
“没有。”
司马嘉宝猛然间也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和方固虽说做了七年恋人,约会拥抱接吻上床,她很忙,他有时候忙得不见人影,有时候每天接她下班一起吃饭,但平均每周总要见面那么一两次的。他一直贯着她,顺着她,她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脾气的大小姐,两人就那么好地处下来了。甚至连吵架都很少有,更不用说两人吵架了。那时候的方固不是这样子的,方固那时候经常对她笑,哄着她;那时候的方固,不用花心思去了解,她觉得就像她自己一样简单。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她和方固的恋爱方式有什么不对,恋人不都这样吗?忙的时候各自忙,然后在一起的时候好好地在一起,从不向对方发脾气,她作为女人可以偶尔耍耍小性子。
司马嘉宝仔细地想了又想,在那七年时间里,她确实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她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有一个不会发脾气的男友,却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不了解他。
“我总觉得他有一股杀气,阴森森的,特别是最近,几乎每一次见到有他的场合,都特别让人压抑,他的气场太强大了。”
“我一向不信任他。”
周卉和司马美宝一唱一和之后,互相对了个眼色,仍显得尴尬。周卉更显得低落一些,她可没忘记是自己勾搭上了王大明,导致了司马美宝的离婚。司马美宝能够做到不扑过来撕咬她,已经算是一种难得的风度。
若是司马美宝像那个什么费沁丽那般采取手段,周卉即刻死的心都有。
偏偏王大明的电话在此刻打了过来,周卉按掉了,王大明又再打了过来,没办法,只好到阳台去接。
“你在哪?”王大明的声音很是窝火,周卉一直躲着他,他都放下身段这样子了,这个女人到底还想怎么样?哪里像司马美宝,像一块海绵一样对他没有脾气没有反抗,连离婚都顺利得很,他想都没想到,他的婚离了,周卉却居然开始逃避他了。他是她的什么?失去兴趣的玩具?见周卉好一会儿没作声,王大明都吼了出来:“你他妈的到底在哪?”
“我在嘉宝这,她出了点事。”周卉只得说实话。
“嘉宝怎么了?我在附近,马上过去。”王大明问了句,却没打算要她回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周卉看着手机发愣,王大明来前小姨子家找她逼婚,然后遇见了前妻,那会是多尴尬的情形呀?
周卉决定马上离开。
没等周卉找到说要走的借口,司马嘉宝的门铃就响了。周卉没料到王大明会这么快,是司马美宝去开的门,这对刚痛快离婚不久的夫妻都没有想到,他们签了正式的离婚文件之后的首次重逢会是这样的情形,两人都愣住了,更尴尬的人是扭头看到门外的人是王大明的周卉,她手里的咖啡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