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躺回自己的床上时,司马嘉宝都没有从那种似乎永不止息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只是渐渐地有点麻木了。
也许是因为她钻进了棉被里,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这种情形下,她居然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梦见朱明明回来找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甚至知道梦见的只是朱明明的鬼魂而已,但又不由自主地醒不过来,只得任由自己继续在梦里。梦里的自己也跟现实中的自己一样,呆呆的,十足一个愚蠢的三十三岁老女人,怎么看怎么愚蠢。
朱明明好似说了很多话,但司马嘉宝觉得自己好似不想听,于是自动忽略掉了。但是又不能完全忽略,总还是记得一些。比如朱明明说自己蠢:“完全没有了智商,十七岁就爱,十九岁为他生了孩子,连大学也不去上。他想做什么都尽全力帮他做,明明知道他已经另有所爱,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送上去,以为一时的欢情是爱。其实哪里是爱,只是男人不会拒绝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朱明明好像还道了谢,道了歉。但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司马嘉宝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挣扎着想醒过来,却又总也醒不了,很是痛苦。
终于头痛欲裂地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觉得那个梦真长,梦里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跟朱明明说话,感觉说了很久,说完了就醒了。
起来喝水,发现朱央央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恍惚中觉得朱央央大概正在里面吃着零食上网狂聊天玩游戏。事实上自己知道,大概是睡之前去她房里忘记关灯了。走进去关灯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放在桌上的日记本。
那个老旧的绿皮日记本实在是与潮人朱央央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太不协调,这让它显得更加醒目起来,令司马嘉宝忽然想起,其实,她并没有很用心地看过朱明明的这本日记。
在知道方固就是朱明明在日记里念念不忘的男人之前,她是觉得这始终属于朱明明的隐私,既然她生前没有跟她说起,自然就有不想她知道太多的理由,所以,在她去后,她不应该太好奇。在知道日记里的男人是方固之后,嘉宝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对日记,对于与朱明明的往日情谊,都很抗拒,至于在抗拒什么,她其实也说不清楚。
五点,一直睁着眼睛司马嘉宝终于再次翻开了朱明明的日记。
知道日记里的男人是方固后,日记里的一切忽然明朗了很多。比如朱明明写:“今天见了面,谈了事。冷。”司马嘉宝知道她见的是方固,冷不是觉得天气冷,而是觉得心冷。又比如说朱明明写:“想想不是太安全,去唐人街买了东西,但还是觉得不安全。”司马嘉宝知道,“东西”是指那把枪。最后一篇日记是朱明明出事前一天写的:“不想出去。但电话来了,还是要去的。我留着东西,其实还是防着他的。”这意思是不是说,方固打电话给朱明明,要一样东西,但朱明明不想给,她不想给的原因是因为防着他对她做一些什么事?是什么事?杀了她?他怎么下得了手?是吗?是方固杀死了朱明明吗?或者朱明明真的只是倒霉到被一枚流弹杀死?
司马嘉宝一会儿觉得自己怀疑方固其实不对,一会儿又觉得,方固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就那么矛盾着,天就亮了,透进窗户的光线渐渐明亮,终于把台灯的光线完全掩盖。想想该去医院了,她给朱央央炖了点粥,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食。其实她的厨艺不精,炖的粥朱央央也不一定吃。
司马嘉宝刚出电梯门口就看到了额头上有伤痕的小凡,惊讶之下差点没能拿稳手里的保温瓶。
“嘉宝,你要去哪?”小凡笑着跑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
“朱央央出车祸了,在医院,去看她。你的头怎么回事,也出车祸了?”司马嘉宝其实也觉得自己那天说他妈妈的事有点唐突。
“没,被我爸打的。每次我回家准挨一顿打,外加关上几天。”小凡说得就像喝汽水那么简单,司马嘉宝却吓到了:“你那天是跑回家去了?天,你都多大了,你爸还打你。”
“不但打,还关禁闭。这次我是直接把门踹烂了才跑出来的。哈哈。”小凡继续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不起呀,我妈那个人势利惯了。”
“没事,她人挺好的。”事实上司马嘉宝并不是太关心其他人的生活态度:“都大老爷们了还挨老子揍,换我我也要离家出走的。”
“你明白就好。不过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老爷子就我一个儿子,顶多打几棍子而已。”说完,小凡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司马嘉宝也笑。但还是有点担心朱央央,小命是捡回来了,但万一朱明明的死真的与方固有关,她要怎么接受?
醒来的朱央央的第一句话是:“妈的,老子居然还活着。”
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令司马嘉宝直想替她妈捏死她。可看着她逃出生天的样子,又觉得她真是生龙活虎。年轻就是好。换作自己,不知又要在心里感怀悲伤多久。
中午的时候周卉来了,一个人,想也知道,仍和王大明僵持中,司马美宝也来打了个转,花蝴蝶一样被那个高大的盖斯搂在怀里,看得周卉两眼直发直。还拄着拐杖的西门信竟然也来了,也不奇怪,就在同一间医院里住着呢。方固自然也在。
于是就连受伤浑身痛得直抽气的朱央央,都在用玩味的目光看着站在司马嘉宝身后的三个男人的气场暗战。小凡表现得出格些,完全把司马嘉宝当自己的女友那般,显示出一种年轻的霸道。方固则无由地散发出一种杀气,令人忽视不得。反而西门信显得目光很坚定,有一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