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嘉宝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大早居然会遇到这桩惊悚的场面,一打开门便有个人像死尸那般往里倒,幸好一股浓烈的酒味让她反应过来那不是尸体而是一个醉鬼。
是方固。
司马嘉宝的惊讶在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固。方固永远是意气风发的,永远是温柔激情的,永远是风趣乐观的,永远是笑容满面的。在她记忆里的方固,几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的眉毛从不打结,他的嘴角永远上扬。
她从没见过他现在的样子,面容憔悴胡子拉茬的方固,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两颊陷了下去,像一个普通的有心事喝得烂醉而露宿街头的落拓中年男人。他不特别,没有魅力,也并不风度翩翩。他甚至显得老了,眼角有皱纹,鬓角有灰色,他的嘴角垂了下去,显得冷硬而寡淡。
光阴像寒芒闪闪的刀,刀刀催着她老去,他毕竟也没能幸免。
何以对他痴迷?梦里总觉得他最好,世间再无另一人能够给予她同样的爱,所以固守,所以不肯放开,所以宁可被辜负。
不过才五年,她觉得如隔一世那么长,长得都已经陌生,都已经无法把他如初地纳入心房,长得她终于清醒过来,放下了爱,收获了怨恨。
多么可悲,她用十二年,收获了满腔的怨恨。她怨恨他,怨恨他玩弄她于股掌,怨恨他来去无踪,怨恨他不肯负她到底,怨恨他没有爱她到底,怨恨他令她在费沁丽的报复下不堪如斯。
是。她那么怨恨他,而今看见他憔悴失态的样子,为何却并不觉得心中畅快?
“嘉宝。”跌坠在冰冷地板上的方固有片刻的晕眩。昨晚他在车里喝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不自觉地走过来,却不敢敲门,就要四十岁的男人了,从来没害怕过什么,昨晚却害怕得眼泪横流。他竟然害怕司马嘉宝的目光,他竟然见不得这个女人怨恨他。这世间,有多少女人怨恨他呀,朱明明,朱央央,费沁丽,还有其他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女人,她们都怨恨他,觉得他有钱,却无情。那些个怨恨,他皆不在意,可他见不得司马嘉宝眼里的怨恨。那美丽眼睛里的怨恨让他的心一下子绞成一团,痛得他想满地打滚。就是现在她看着他的眼神,怨恨,悲愤,惊讶,不解,无措。他艰难地站起来,想要拥抱她,手臂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就只能那么尴尬地,难受地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穿着灰色套裤拎着黑色皮包要出门去上班的样子,叫一声她的名字,不知道如何是好。
司马嘉宝也慌乱得想逃跑。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像个落拓中年男人一样在自己面前有点手足无措的方固。方固不是西门信,他是她仰望的男人,她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嘉宝,我有话对你说。”方固说这句话的时候,司马嘉宝已经闪身避过他走出了门外:“我得去上班了,麻烦你离开的时候帮我关门。”
她就那么慌慌张张地冲进了电梯,把满脸失落的方固扔在了自家的门口,方固就那么站在她的门里半米处,望着关上的电梯门,进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