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一个极端矛盾的人。我憎恨并厌恶赵轼之,但我也依赖和眷恋他。我总是想寻找天注定的机会远离他或者靠近他,为自己找一个不可辩驳的理由。事实上,正如林真所说的,我放不了手是因为我不想放手,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年初一的天亮起来的时候,我在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迷迷糊糊地终于入睡了。一个人的时候是喜欢这样的,如果怕孤单,就晚上醒着,白天在他人热闹时睡去,一天也就过去了。
其实心里的忐忑的,我怕什么。我还是怕,赵轼之不再回来了。
怀着这样的不安睡去,自然睡得很浅,所以,近中午的时候,赵轼之轻轻打开门进来的声音就把我吵醒了,他一脸憔悴,但脸是笑着的,怀里抱着一大把百合。
我没有太多的感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吊起来的心,忽然就落地了。
这一天之后,我和赵轼之就正式的复合了。我没有搬回原来的房子去住,赵轼之也没有把它出租,只是偶尔请钟点工打扫打扫。也没有去民政局把绿本本换掉,赵轼之提了几次,我说等以后有了孩子办户口的时候再去办吧,这事就搁下来了。赵轼之没有表现得很差,他仍然把所有的钱交给我管,仍然每天下班后做家务做饭,如果哪天我做一顿,他就很感动。假日从不应酬,开着车陪我到处看看。
日子似乎回到了一年多之前,但又跟一年多之前是不同的。现在赵轼之明显赚钱多了,工作似乎也很顺利,他刻意地迎合我讨好我,我虽然在试验他的耐性,但他却并不介意,每天都很享受生活的样子。我也改变了,我变得没有以前嚣张了。我以前总觉得赵轼之出轨是欠我的,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补偿,而我可以很嚣张。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嚣张了。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想。我想让一切过去,如果赵轼之可以维持现在的状态,不再搞女护士,不再搞外遇,不再搞我的女友,那么,一切是可以忘记的,生活可以是另一个样子的。
我每天都对自己说,我要渐渐开心起来。我甚至想,如果上帝愿意给我,我可以生一个孩子,然后好好爱他。
赵轼之常常说:我们在一起十三年了,都快长成一个人了,我不想,也不能再分开了。他表现得真的很一心一意。或者他的心里也是想一心一意的。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有的时候,男人是完全完全地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来生活的。这一点,赵轼之很早之前就有所表现,只是我傻瓜地认为那是男人的一时犯错,傻瓜地认为那只是男人的一点不安份,当他吃了亏,自然回头了也就懂事了,明白了。
只可惜,赵轼之明白了。而我,才是没有明白的那个人。
我们真正复合四个月之后,某天,在一个停车场停车,要走的时候,我找零钱,一个硬币掉到了车座底下,我伸手去摸,结果,就摸到了一块小塑料包装袋的碎片。
这样的碎片,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吃零食的时候,包装袋都有可能掉到车座底下,只当是洗车的人没仔细干活,没把车里清理干净。
问题了,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包装袋的碎片。
是杜蕾丝独立包装袋的小半部分。
这玩意儿,我是用过的。和赵轼之用过,和其它的男人,也用过。
只是,这肯定不是我用的。我没有和赵轼之或者任何一个男人在车里做过。
那就是赵轼之用的。
我不会误会他。除非他把车借给了别人,而那个别人又用这辆车当床来乱搞。通常能借到赵轼之的车的人大抵就是他的哥们了,赵轼之有好到这种程度的哥们吗?有大概是有的,但他们都有车。
已经不需要我为他多做解释。
我把那片碎片随手扔进垃圾筒的时候,我看到赵轼之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也发现了。
我没有追究,没有吵闹。那天我们去郊外野餐,还去农家摘了一点杏,摘得太早了,还没熟,很酸。
我不动声色,把自己隐身入暗处,我目不转睛地明察秋毫地观察着赵轼之,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哪里不对。
没什么地方不对劲。上班,手术,开会,学习,值班,加班,下班,做饭,收拾,买菜,陪我。
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我总有预感,那粒避孕套包袋的碎片,一定会像一枚刺,将这只完美的气球捅破,呯的一声巨响,大家原形毕露,灰飞烟灭。
我等不到那一天,我要主动地拿起这根刺,把这一切刺穿。这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心惊胆战又害怕又恶毒的小孩,怀着一种破坏到底的心理。
从没有证据中寻找证据,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我知道,我用过。是找私家侦探。
这一次,不管是赵轼之还是那个女人,隐藏得真的很深,很好。私家侦探整整用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了他们在一起的证据。
我看到那些照片,我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