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就在大家都以为眼前少年欲放弃时,她双手握拳,脚用力一蹬,“老鸨,五千两?这么个小男孩就要五千两?你也太坑人了吧!”
老鸨没理会她,只低头细细查看自己涂着艳丽寇丹的五指,轻抠,随后又举起吹了吹,显得没有兴致再聊。
“你说话呀!”悦昕又往前迈了一步,急道。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抬起头,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就五千两!有,拿银子,我这就去给你拿卖身契,没有,就给老娘滚!别在这妨碍老娘做生意!”
她说得笃定,仿佛这对于她,是不可能的事,却不意,看到对方脸上突然绽开的灿烂笑脸!
她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反悔,就听一边悦昕朗声对着其他人道,“好!老鸨豪爽,小爷我也不能小气了去!五千两,众父老乡亲可都听到了啊!烦请为我做个见证,以钱易契,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啊!”
现场一瞬便寂静无声,仿佛有人突然掐住了他们的喉咙,各个瞠目,面露惊讶之色,下一秒却又突然爆开,议论声咋呼声不绝,各个交头接耳,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骤变。
卢城镇地处沿海,与内陆相距甚远,因此物质基础相对落后,五千两银子对于他们普通老百姓而言,是一笔一辈子的数字。
悦昕只紧盯着老鸨,心里却是在想,轩辕澈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想掐死她,用他的银子买男人。
嘴角却微微扯开一抹笑。
管它的,干了再说!
“五千两,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说着从阿晋怀中掏出银票,一张一千两,共五张,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你!”老鸨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人耍了,她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小破孩子,居然会有这等魄力。
眼珠子一转,正待开口,却被悦昕抢先一步截住,“老鸨,开门做生意的,说话算话啊!否则咱可不同意,闹上官府衙门,大家可都是我的证人啊!”
众人纷纷应和,却有些云里雾里,这五千两买一个小男孩,老鸨还能不同意?
老鸨眼眼珠子一转,看情形,好汉不吃眼前亏,溜了再说,“好说,您里面请,咱细细聊聊。”
她姐夫,那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她还怕了他一毛头小子不成?
“不用!”悦昕头一偏,一口回绝,“就在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交,官府见!”
“你!”老鸨无奈,见众人都往她脸上瞧,咬咬牙,“好!容我提醒客官,在咱镇上,还没有人敢和我们怡乐院抢人的!”
悦昕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给了对方一个欠抽的灿烂笑容。
“好说,老鸨放心。”说着用力抖动手中的银票,银票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清晰可闻,“我这不也没有抢么,明码标价,咱这是正大光明的买卖,皇帝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众人纷纷笑开,这小娃子,真是有趣。
“好好!很好!那你!稍等!”咬牙切齿的声音恨恨传来,老鸨瞪了她一眼,面露威胁的狰狞。
眼看着对方如地痞流氓般无所忌惮,她心里微一沉吟,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让人不得不防。
她转头,和阿晋耳语了几句,阿晋身形一闪,一瞬便没了踪影。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肩上扛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几乎同一时间,老鸨从楼中迈出。
因为脑充血,男子脸色通红,看他停下来,赶紧用手用力地拍着阿晋的背,喘息道,“放…放我下来!”
阿晋手一松,男子终于双脚着低,他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吓…吓死我了。”
“陈主簿,我要和这位老鸨买了这男孩,想请您做个见证,在官府立下文案。”说着恭敬地扶着他,将他扶至众人面前。
老鸨脸色一僵,他…他是衙门的主簿大人!
“哎哟,陈主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她迅速地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迎了上去,“陈主簿,您请里面坐。”
说着硬挤到他身边,P股一扭,将悦昕挤了出去。受不住她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她轻捂鼻子,后退数步。
“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曾经到过府衙,我姐夫在衙里当差,我还拜见过您和知府大人呢!”老鸨一脸谄笑,眼看着脸上的粉因为笑得过于夸张,而有些掉落,陈孝皱眉微退开半步,眼光却极其陌生。
陈孝,衙门主簿,不惑之年,平日里辅助知府处理各项事务,工作还算勤恳奋进,深得知府信任。因为航线之事,与悦昕有些交集。
陈孝撸了撸下巴短须,环视一周,虽不凌厉,却也让在场的其他人微微屏吸。
目光从悦昕带着淡笑的脸上划过,落在花枝招展的老鸨和地上的男子身上,大致有些明了,心里嘀咕着,现在的有钱人家真是…
但是面上还是端得很直,“在下明白了,我会将它整档存案,你们开始吧。”
“看这外面天热的,主簿大人里面请,喝杯凉茶吧!”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悦昕已开口止住了她,“老鸨,交易做完再喝茶不迟。”
老鸨用袖子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角余光撇了眼地上的少年一眼,转身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那人领命进去后很快便出来,手上一张轻薄的米色纸笺,晃动间只能看到一片黑中微带红。
果然,刚刚老鸨拿的,是一张假的!悦昕眼里有着怒气,却并没有发泄出来,只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一丝情绪。“老鸨,这是说好的五千两银票,你数数。”
老鸨颤抖着接过银票,心却在滴血,这个少年,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却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他身上淡淡的忧伤气质,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他们的镇店之宝!
对方不情不愿地将卖身契出,在悦昕即将接过时,又一下被缩了回去。
“等一等。”老鸨咬咬牙,仍不放弃,“我刚刚说的价钱是随便胡诌的,你得再给点,这小子长得可是国色天香的!”
说着走到地上的少年身边,用力一扯他的头发,顿时人群攒动,一张异常精致的五官,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虽然被打得左一块青,右一块红,却仍旧难掩其倾城之姿。
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覆于深邃幽暗的眸上,挡住了其大部分的光采,鼻梁小巧而高挺,唇形绝美,难怪老鸨不愿意放手。
“对不对,这个五千两,我可是亏大了!”说完手下更加用力,少年闷哼一声,忍不住紧咬下唇,隐隐有血丝蜿蜒而下。
猜不准他是因为身体的痛,还是因那屈辱,悦昕握紧拳头“老鸨,放开他!价钱我们一开始就谈好的!”
老鸨无所谓地将他一扔,仿佛物品一般,“那是我胡诌的,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走呗!”
“你!老鸨,这么多人可都是我的见证,这不是你能随便信口开河的!”手用力往外一直,隐隐带出一阵风!
她耸耸肩,“我反悔了,不成吗?怎的?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悦昕双唇紧抿,脸色下沉,并没有回她,她看着地上的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见她牙一咬,转头看着陈孝,这时大家倒是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陈孝,你说!
陈孝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从人群边走出来。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件小事,他们要费事地把他劫持过来了,原来是让他来当坏人的!
都怪自己贪心,当初悦昕带钱上知府府上的同时,也有一小箱金银,进了他家后门,当时他还纳闷,倒是很少见对他这么大手笔的人,却也顺其自然地收下了,以为没什么事呢,今儿个可总算明白了,他就是她在这个镇上的依靠啊!
这个小少年,心机颇深!他心里如此评价道,却也没有办法,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能如此了。
“既然你们之前已经谈好价钱,而且各位老百姓也都看到了,这买卖,也就算是定下了。”陈孝一锤定音。
老鸨一听,胸前剧烈起伏,“大人,可是…”
陈孝轻睨了她一眼,她一愣,下意识住了口,他方才继续道,“现在要改,算随意哄抬物价,扰乱镇上治安,按律可歇业整顿。待官府细细核查,确认后,方可重新营业。”
老鸨听完,脸被憋成了猪肝色,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停业?那她一天要少赚多少银子?歇业多久还不定呢!
她狠狠地瞪了眼悦昕,算你狠!手中契约用力地掷过去。
她也不在意,嘴角轻扯,弯腰将契约捡起,轻轻地揉开,白纸黑字红章子,上卖身契几个字赫然醒目。
“楚宣…”悦昕看着契上的名字,呢喃着。地上的少年身体微微一动。
她拿着卖身契,来到少年身边蹲下,柔声道,“至少起来看一看,这是不是你的卖身契。等会儿,我们就去医馆。”
少年闻言,硬撑起身子,人群仍旧一片哗然,这真的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啊!
悦昕将卖身契递过去,少年面无表情地探头看了一眼,再静静地看了一眼悦昕,深邃的眸中,流转着挣扎,最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点头,将卖身契收回,起身,“老鸨,五千两银票,看好了,银物两讫,以后他楚宣,和你们再无瓜葛!”
老鸨愤恨地瞪着她,却无可奈何。
她又转头对着陈孝,“府衙那边,那就拜托陈主簿了,有什么问题,在下随传随到。”
之后,她就让阿晋架着楚宣,一行人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眼角带笑地微微朝陈孝眨了眨眼,陈孝低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居然看明白了对方一个十多岁小孩的意思,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