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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十“清沙漠”除去“尾巴”横扫割据 统一天下(1)

  “大尾巴”、大后患的凸显与朱元璋的北平之行徐达北伐军攻占元大都时,朱元璋已在南京称帝半年多。腐败无能的元廷被推倒,这本是件欢天喜地的大好事。就此而言,是不是意味着朱元璋梦寐以求的传统中华大一统帝国重建工作完成?显然不是。洪武初年,除了西南明玉珍的夏国和元宗室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拥有几十万军队割据的云南外,中国北方地区尚有几支强劲的故元势力:元河南王扩廓帖木儿活跃在华北;李思齐、张良弼、孔兴和脱列伯等控制着关陇地区;西北“小西域”为察合台后王所掌控;东北则由元太尉纳哈出为首的残元势力盘踞着,其军队人数达二十多万;而北逃的元顺帝“旋舆大漠,整复故都,不失旧物”。更为严峻的是,当时北元军事还是有着相当的实力,“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也,归附之部落,不下数千里也,资装铠仗,尚赖而用也,驼马牛羊,尚全而有也”。

  那么当时朱元璋政权的军事实力如何?我们现在没有洪武初年的直接史料依据,不过《明实录》中记载了洪武二十五年大明帝国在南京的军队人数为206 280人,在外地的军队人数为992 154人,两者相加,可知当时全国军队总人数为1 198 434人,接近120万,即发展了20多年大明军队人数才与洪武初年的北元“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也”大致相当,这就充分表明:尽管当初元廷被颠覆了,但朱元璋统一全国的任务还十分艰巨。故而明清时期的史学家曾这样说道:“元亡而实未始亡耳”。换言之,当初在进攻北京时徐达“恐其北奔,将贻患于后”,即担心不采取“关门打狗”的战术会留下的一个难以除去的大尾巴、大后患。不幸的是,这一切都让徐达当初给言中了。因此,攻克大都、颠覆元廷仅仅标志着朱元璋提出的十六字北伐与建国宗旨和目标的部分实现,即“驱逐胡虏”做到了,但距离恢复传统意义的“中华”还远着呐。为此在接下来的20多年的时间里,朱元璋君臣作出了不懈的巨大努力。

  洪武元年(1368)八月辛巳日,大将军徐达派遣的特使到达南京,进献《平元都捷表》,即报告北伐军平定元大都、颠覆元廷的大喜讯,当天整个南京城乃至全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中。一百年了,受尽了蒙古人欺凌与压迫的汉族兄弟姐妹如今终于昂起头来了,不,还不仅仅是这一百多年,自从北宋初年契丹族强占幽云十六州以来,300多年的异族统治终于在朱元璋、徐达等人的努力奋斗下给推翻了,至少说在关内“恢复中华”了,人们能不高兴吗?朱元璋,在后世人们的解读中给人更多的印象是暴君,但他还曾是可敬的汉民族英雄,这一点绝不能忽视和低估。所以说洪武开国时,大明朝堂上下为何人才济济,英雄辈出,纵然原因很多,但有一点我想应该予以强调的是,曾经饱受压迫、歧视和侮辱的汉民族尤其是勤劳又聪明的“南人”们再也不猥琐了,大家扬眉吐气,都向往着美好的新未来。这也就是北伐喜讯传来普天同庆的主要原因吧。

  与全国人民同样快乐的当然还有大明君主和他的大小臣工们,只不过各人对成功的喜悦表达方式有所不同而已。草根出身的新皇帝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除了第二天举行庆贺活动外,他一如既往地做好北伐后续之事。洪武元年八月壬午日即接到喜讯的第三天,朱元璋下诏,改大都路为北平府,命令徐达将元朝故官送往京师南京。也就在一天,他从南京出发,“复幸北京”,并下令给徐达置燕山等六卫,保卫北平。徐达接令后将飞熊卫改为大兴左卫、淮安卫改为大兴右卫、乐安卫改为燕山左卫、济宁卫改为燕山右卫、青州卫改为永清左卫、徐州五所改为永清右卫。

  朱元璋的此次北行由八月上旬出发,到十月初十日回来,前后共有两个月的时间,对于百废待兴、日理万机的新帝国和新皇帝来说,两个月的“真空”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么朱元璋到底到北平干什么?

  长期以来,由于人们沿袭了朱棣篡位后的说法,凸显北平的重要,说什么朱元璋开国之初就看中了北平,从而将其封给了“最为喜欢”的四儿子朱棣,甚至还曾考虑建都北平。那么历史真相到底如何?据《明实录》记载:在徐达大军攻克大都的前两天即洪武元年八月己巳日,朱元璋下诏以金陵为南京、大梁为北京,也就是说在朱皇帝北上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以南京和开封为南北两京。虽然定都问题在以后的岁月中有过反复,但在朱元璋的眼里或者说在当时主流官方看来,北平应该是被“克”的地方,发源于北方的元朝不就被南方兴起的明朝给“克”掉了,明朝主火,应该定都于南方的南京,这似乎是当时人们的普遍认同,包括明初的大明第一人朱元璋都拥有这样的看法。由此说来洪武元年八月大明新皇帝匆匆北上的真实目的可能不在这里,那么他到底要到北平去干什么?

  部署对北元的作战步骤,计划彻底割除前阵子北伐留下的“大尾巴”。

  《克复北平诏》与太原夜袭、山西平定(1368.12)鉴于北平已被攻占,朱元璋“命徙北平在城兵民于汴梁(当时称北京)”,并决定留下30 000兵马,由都督副使孙兴祖、佥事华云龙负责戍守就足够了,命令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领北伐主力大军进兵山西。考虑到山西是故元重兵屯驻之地,他再调副将军冯胜和平章杨璟跟随徐达一同征讨。刚好这时负责打造海舟运送粮饷上北方的汤和,因为夏季海上多有飓风,暂时空闲下来了,朱元璋让他出任偏将军,火速赶来,协助徐达北伐军攻取山西。

  至此,明朝初期有名的开国将领齐集起来,虎虎生威。看到这番阵势,朱元璋才满意地离开北平,回到南京。就在回到南京的第二天,他为大明北伐军攻占北平而专门诏告天下,即明史上有名的《克复北平诏》。

  在这篇诏告天下文中,朱元璋表达了四层意思:第一,“海宇既同,国统斯正,方与生民共此安平之福”,即说蒙元统治已被推翻,我们实现了“驱逐胡虏”的奋斗目标,天下从此可以太平,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第二,我朱元璋说话算数,大明帝国不搞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天下百姓与各族人民归附后,“各安生理”,我大明官府定会“常加存恤”;凡我子民,一视同仁;故元或称残元将领由于种种原因还没来归降的,我们不分时间先后,一律欢迎,除个别顽抗到底的死顽固分子外,只要来降了,只要是人才,不论你是什么民族,我都“一体量才擢用”。第三,元主父子指元顺帝和爱猷识理达腊只要“衔璧来降”,我朱元璋保证以最隆重的礼仪来迎接你们,将你们当做我家的宾客一般优待。第四,委婉地讲到:尽管我们驱逐了胡虏,颠覆了元廷,但没有完全做到“恢复中华”,我们行将继续努力,希望社会各界支持我们的统一战争。

  应该说这篇檄文写得相当有水平,当然绝不会是半文盲的朱皇帝亲自所为,但进一步充分表达了朱元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和建立多民族和平相处的大一统帝国的信心和决心。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属于政治宣传,枪杆子才是硬道理。就在朱元璋回南京之前,按照他的指示,明初两位极为有名的“快速将军”常遇春和傅友德率领的先遣部队已于九月下旬自北平出发,连连攻克保定府、中山府、真定府;十月初七,另一路由右副将军冯宗异(即冯胜)、偏将军汤和率领的部队在河南渡过黄河,进抵怀庆,故元平章白琐住等弃城逃跑,躲入山西泽州城。冯胜和汤和领兵追到泽州,故元平章贺宗哲、张伯颜等望风而逃,泽州随即被占领。扩廓帖木儿部将平章韩札儿、毛义等听说大明北伐军已经攻入山西,形势十分严峻,赶紧率领兵马前来迎战,大明平章杨璟、参政张斌等听说扩廓帖木儿军来了,也火速赶往前方去增援,这样双方在韩店展开大战,最终明军失利。不过他们并不气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拿下什么韩店,而是与常遇春、傅友德的另一路大军相互形成掎角之势,配合徐达主力军,攻下扩廓帖木儿当时在山西的大本营——太原。

  那么这时徐达主力军在哪儿?按照事先的约定:十一月徐达率领主力大军离开北平,在河北真定与常遇春、傅友德军会合后,再做了一些调整,然后分兵进攻山西太原。

  太原不是扩廓帖木儿的大本营,难道这位残元名将就这么束手就擒?没有,说来也巧合,那时的扩廓帖木儿还不在山西,正在外面执行他的老上级元顺帝下达的任务。

  却说元顺帝在北逃上都的途中思前想后,觉得要想挽救大元帝国的残局,目前也只有扩廓帖木儿或许能帮他翻盘,于是就派人前去传旨,令扩廓大帅率领军队出雁门关,由保安州经居庸关,从北部发起进攻,夺回元大都。扩廓帖木儿接旨后迟疑了很久,但想到北伐军真的将天全翻过来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加上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忠君思想在这个时候起了大作用了,最终他接受了元顺帝的指示,领兵从太原出发,向着东北方向进军。

  扩廓帖木儿这么一走,山西“家”里就空虚了,再说那么一大群的部队北向行军怎么不会让人知道呢?大明北伐军侦察兵将情况报告给了徐达,有人在边上听到后很为着急:“扩廓帖木儿在元朝将领中以善战著称,且现在他的主力大军前去征剿北平,北平方面的大明守军会不会吃不住?”徐达听后笑道:“扩廓帖木儿率师远出,太原必虚。北平由都督副使孙兴祖和佥事华云龙率领六卫将士足够镇守抵御了。我们应该乘着扩廓帖木儿不在‘家’时,立即进抵太原,将他的老窝给端了,让他进又不能跟我们打,退连个老窝都没了,这在兵法上叫做‘批亢捣虚’。倘若他回头来救太原,我们正好以逸待劳‘恭候’他,让他进退都失利,乖乖地当我们的俘虏!”诸将听了徐达的分析后个个点头称是,随即大军朝着太原方向快速前进。

  再说此时的扩廓帖木儿正走到元顺帝诏令中指定的保安州,忽然听说徐达大军前往太原,顿时心里就慌了神,当即下令部队转向,回救老巢,并怒气冲冲地扑向徐达、常遇春行军地,大约在距离太原70里的龙镇卫口子临时扎营过夜。

  常遇春听说后,跟徐达讲:“我军骑兵都已集合好了,可步兵速度慢,很多人还在路上赶路呐,要是以现在的这个样子与急速赶来的扩廓帖木儿军交战的话,恐怕对我军会不利啊!倒不如今天夜里休息时,我们派一支精兵队伍,给扩廓帖木儿来个意想不到的半夜闯营。我想到那时他的大军必定会乱作一团,说不准主将都让我们给逮住了。”徐达听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场同意就此实施行动。也许好运真是照着大明,就在徐、常决定实施非常计划时,扩廓帖木儿部将豁鼻马派人偷偷地来到北伐军营中,约定适时归降,且表示愿做内应。

  当天夜里正当人们快要入睡时,徐达派出的军中精锐突然间如飓风一般“卷”入元军中。扩廓帖木儿正点着蜡烛坐在营帐里看书,两个童子侍立在边上,突然间听到军营中一下子乱哄哄的,伴随着喊杀声和呼救声,他顿感情势不好,我们可能受人夜袭了!慌乱之中他下地穿靴,只穿上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穿不上,算了,只好一只脚光着,跑到营帐的后面,也管不了是不是自己的宝马,拉来就骑,结果骑了一匹骣马,一颠一颠地往着大同方向逃去,随从只有18个骑兵跟上。

  天亮了,豁鼻马派了儿子来徐达军中通报,徐达随即率兵进军太原城西,豁鼻马带了大批的将校兵士来降。当时北伐军共俘获了40 000元兵,40 000多匹马。徐达在忙碌着受降,常遇春也没闲着,听说扩廓帖木儿往大同方向逃去,他立即率领人马拼命追赶,追到忻州时还没追上,眼看也没什么希望了,算了,回营吧!可犹如惊弓之鸟的扩廓帖木儿却听说有人在追赶,大同他也不敢去,算了,要逃就逃得远一点,一口气跑到了甘肃(今甘肃省张掖)。

  扩廓帖木儿这一跑,山西境内元军阵营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地倒塌了。就此北伐军占据整个山西。

  剪除余虏、夺取关陇——朱元璋:我忽悠你们的呀,现在可来真格的啦!山西平定后,按照事先的设计与规划,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关陇地区的几股残元势力。

  ◎增援北伐军,转向关陇

  洪武二年(1369)正月,朱元璋派人给太原的北伐诸将送来敕谕,说:“御史大夫汤和等平定浙东、福建,平章杨璟等进剿湖湘地区、平定广西,都已班师回朝复命了,但论功行赏之事尚未举行,就等大将军你们北伐彻底取胜的喜讯了。前阵子我派了一些将领前来增援你们,以汤和为偏将军,杨璟听用。杨璟可带领一部分人马由泽州出发,经潞州,直接西向,进攻关中残元部队。虽说人数可能少了些,但战场上就要看你们怎么用兵的了。这些兵家常事,当然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太原之捷得之于用兵之巧,岂不是一大奇事!今天我叫人来,主要是通知你徐大将军:右副将军冯胜位居常遇春之下,偏将军汤和位居冯胜之下,偏将军杨璟位居汤和之下,以此排序,希望你们能协力同心,即行西进,攻取关中,剪除余虏,完全实现我们恢复中华之宏愿。不要以为细小的事务我会怎么看,倘若我有什么安排处置不当的、调度不周的,你们发现后就得谨慎行事;不要以为是我定的事情,就不可作一丝一毫的修正与改动,你们更应该谨慎又谨慎啊!”

  该敕谕与北伐前朱元璋的那番说法似乎有着很大的差异,除了对北伐军将领做了新的排序外,赋予了身临战争现场的徐达等军事将领更多的灵活机动权。那为什么先前极度自信、“自我感觉优秀”的朱皇帝一下子变得谦虚起来了呢?

  以笔者来看,很可能那时的朱元璋发现:先前自己定的攻打元大都的具体战术出了小纰漏,徐达曾提出“关门打狗”的策略是相当正确的,可惜当场被否定了。朱皇帝决策的不足就在于:看高了元朝的实力和军事作战能力,缺乏对瞬息万变的战争局面做出及时正确的反应,留下了无穷的后患。不过那时的朱元璋有个十分可贵之处:一旦发现错误,及时地加以纠正和弥补。现在大明北伐军要去攻打关中了,这是首次交锋的对手,究竟怎么个打法,只有徐达等亲临战场的人才清楚,所以说朱元璋的这份敕谕下得还是很有水平,也很及时。而徐达呢,对于凡事都要过问的老领导之脾性太清楚不过了,尽管在敕谕里头皇帝没有也不可能直接地说“上次我错了”,但在只言片语中就透露出了这样的意思。知错能改就好,昔日我们是哥儿们,可现在他是君,我是臣,我还是做好臣子的本分!想到这里,徐达立即叫来千户刘通海,让他带了朱皇帝的敕谕上陕西潼关去,找都督同知康茂才、都督佥事郭兴,告诉他俩:“潼关是三秦门户,两位将军领兵扼守在此,就等于是把控住了老鼠洞口,李思齐、张思道等就如洞中老鼠一般,我们不用多少力气就能制服他们。不过,倘若近期他们来进攻,你们就不要理会,战场上的事情最让人捉摸不透,胜败谁也说不清,你们最为重要的任务是守好关口,厉兵积粮,严为守备,等到我们大军一到,诸军合力,共歼顽敌,夺取关陇。”

  在做好布置后,徐达于洪武二年(1369)二月命令常遇春、冯胜等带领大军率先西向渡河,直趋陕西,自己则于三月带领主力大军经栎阳(潼关北)直抵鹿台,进攻奉元路(即西安)。当时元朝官军在陕西奉元路一带的布置情况是这样的:元行省平章李思齐据凤翔,副将许国英、穆薛飞等守关中,张思道与孔兴、脱列伯、李景春等驻鹿台,三路军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拱卫着奉元。要说这三路军在当年也说得上是远近闻名,不过他们的闻名却不怎么光彩,是因为与中原的扩廓帖木儿打内战打出了名。原本起兵时,他们都因大元国家有难,响应元顺帝的号召,组织义兵来对付如火如荼的反元起义。后来各地反元起义军相继被镇压了,就剩下南方的朱元璋等几支反元军事势力,元廷要求他们督兵南进,与扩廓帖木儿一起进剿,但他们个个都是猴精,谁也不乐意。正因为这些大元帝国的地方军事大亨们格外的“矜持”,客观上“帮助”了朱元璋实现了南方的统一。

  ◎关中军阀:原来朱元璋是忽悠我们的!北伐军攻占关陇重镇奉元即西安

  吴元年(1367)十月中旬朱元璋在正式下达北伐命令之前,曾派人上关中去给李思齐、张思道等元将大亨送上“劝慰”书信。朱元璋在信中大搞“统战”工作,软硬兼施,先将李思齐、张思道两大军阀拉一拉,捧一捧,然后告诫他们要顺应天命,通时务,识大体,要审时度势,息兵养民,尊奉“可尊者”——潜台词是你们尊奉的那个“主”是什么货色,值得你们那么去为他卖命吗?信中朱元璋还说:“二公当揣其福德、威力足慰民望者,推一人为尊,抚定关中”,这不明摆着叫他们互不买账,整出个是非出来。尽管李思齐、张思道两人并没有就此翻脸,但对于各自的内心而言,朱元璋的书信还真挠到了他们的“痒处”,更有什么“吾若以用兵争强之事相告,使二公彼此角力以决雌雄,是秦民未有休息之日”明显带有威胁性的口吻,等于是告诉他俩:请你们不要来惹我,我也不碰你们。还真别说,朱元璋这等手法十分管用,徐达率军北伐中原时,这两大关中势力就持观望的态度。

  可不久让李思齐、张思道两位内讧好手没想到的是,“大忽悠”朱元璋仅仅是“忽悠”“忽悠”他们,哪会真的“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呐。再说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做“卧榻之侧岂容别人酣睡”,更何况“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还是当时朱元璋的建国纲领和大明北伐军的奋斗目标!而现在中原地区的“胡虏”已被驱逐出去了,北伐军自然就要转过身来收拾李、张为首的关中地区的“胡虏”帮凶与爪牙。

  要说关中地区的这些“胡虏”帮凶和爪牙,过去与扩廓帖木儿搞内斗还十分在行,但面对秋风扫落叶似的大明北伐军,他们却个个闻风丧胆。听说过去的老冤家扩廓帖木儿与大明北伐军尚未正式交手,就给吓得只穿了一只靴子逃跑的传闻后,李思齐和张思道连继续待在原地的勇气都没了。洪武二年三月,徐达军先锋都督佥事郭兴攻进奉元路,张思道听到消息后赶紧出逃,一口气跑到奉元北面上百里外的庆阳,元平章王武率领当地官属和父老千余人开城归降,徐达整师入城,随后改奉元路为西安府。

  北伐军进入关中时,正值当地闹饥荒,老百姓嗷嗷待哺,鉴于十分严峻的形势,徐大将军上请皇帝朱元璋同意,给每户人家发米一石。可每户一石大米怎么也解决不了眼前的活命问题,而当地的粮食又特别紧张,朱皇帝听说后,下令给徐达,让他从河南孟津等地调集大量的粮食,运往关中,给每户人家再发二石米。这下可救了百姓们的命,由此民心“大悦”。

  ◎轻轻松松占领凤翔与临洮大捷

  在安定百姓的同时,徐达命令耿炳文驻守西安,常遇春、冯胜则率军继续西进,征讨凤翔的李思齐。李思齐原先屯兵在潼关,洪武元年四月,冯胜率领先遣部队开始闯关时,李思齐丢盔弃甲逃往到了凤翔(今宝鸡东北),在那里待了一年左右。现在听说徐达派人来攻打凤翔了,这位打内战的老手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另一个特长——逃跑,率领10多万部众一路没命地向西逃窜,唯恐不安全,一直逃到数百里外的临洮才算停下了脚步,由此凤翔府轻轻松松地给常遇春和冯胜占领了。

  占领凤翔后,陕西南部的军事重镇全都掌握在北伐军手中,形势实在喜人。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让李思齐和张思道两个老牌军阀给溜了。如果不对其进行乘胜追击的话,必将会留下巨大的后患。为此,北伐军前线总指挥徐达在凤翔召集诸将,讨论彻底消灭关中地区残元军事割据势力的作战方案。多数将领认为:北逃庆阳的张思道才能不如西逃临洮的李思齐,且庆阳没有临洮那么坚固,因此主张先由豳州攻取庆阳,然后再由陇西西向进攻临洮。可徐达不这么认为,他说:“张思道军中兵士多剽悍,且占据的庆阳城又十分险要,不容易迅速攻下。而临洮之地,西通番夷,北面是黄河与湟水,我军一旦攻下它,‘其人足以备战斗,其土地所产足以供军储’。况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逃亡临洮的李思齐只要我军再逼一逼,他要么乖乖地献出临洮城,要么再向西逃往胡虏地界。不论哪一种,临洮城就是咱们的了。西北重镇临洮一旦被攻下,其他城池就会不战而降。”听到这里,诸将个个点头称是。徐达当即决定,命令御史大夫汤和守卫营垒、辎重,指挥金兴旺偕余思明等驻守凤翔,自己则亲率大军开赴西北陇州。

  当时有军事情报说,北元大将也速率军偷偷南下,想利用大明北伐军西征的间隙,袭击北疆要地通州。朱元璋获悉后立即派出特使火速赶往西北,急调常遇春率师奔赴北平和通州,对付南下的北元军。于是,西征之事就由大将军徐达独当一面。

  再说徐达大军一路进兵非常顺利,第二天就攻取了凤翔西边军事要地陇州(陕西陇县),没几天又攻下了巩昌(甘肃陇西,临洮东边不远的一个军事要地)。在巩昌,徐达稍稍做了一下休整,命令都督佥事郭兴守城,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右副将军冯胜率领的天策、羽林、骁骑、雄武、金吾、豹韬等卫的精锐将士前去征讨临洮;另一路则由都督副使顾时、参政戴德各将本部兵进攻兰州。其实大明军进攻到巩昌时,临洮、兰州就在眼前了。两地的元军听到大明军一路所向披靡,早就吓破了胆。四月十三日,当顾时与冯胜分别发起对兰州和临洮的攻城战时,两城元军将士毫无作战之心,乖乖地举手投降。势穷力蹙的李思齐看到这般情形,也只好归降大明军。徐达随即将其送往京师南京,皇帝朱元璋相当高兴,任命李思齐为江西省左丞,享受着大明帝国省部级“老干部”的待遇,又不必去上班,美哉!美哉?

  ◎庆阳围城战与陕西的平定

  李思齐问题解决后,大明军西征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占据陕北庆阳的张思道割据势力。对此,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朱元璋予以了高度的重视,在获悉临洮大捷的喜讯后,他专门遣使诏谕大将军徐达:“将军提师西征,攻必克,战必胜。现在李思齐归降了,下面要攻取庆阳与宁夏,不知将军有何打算?占据庆阳的张思道兄弟多谲诈,倘若他们来降,将军要特别谨慎处理,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徐达接到朱皇帝谕旨后集合大军,由临洮出发,兵向东方,连连攻克安定(甘肃定西)、会州(甘肃会宁)、靖宁(甘肃静宁)、隆德等要塞,然后翻越六盘山,来到了开城、红城,东出萧关,遂下平凉。由此开始兵分两路,一路由指挥朱明克率领攻取东北方向的延安;另一路则由他亲自带领进逼正北的庆阳。

  而此时庆阳城里已经发生了变化,关中大军阀张思道听到大明北伐军攻克西北重镇临洮的消息后,顿感情势不妙,赶紧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逃跑。逃跑前他将庆阳城交给了他的弟弟张良臣与平章姚晖镇守,自己则向北流窜到宁夏,为先到那里的扩廓帖木儿所不容,与“金牌张”等部将一起被抓。

  这时徐达已攻下了平凉,正谋取庆阳,派了御史大夫汤和攻打泾州(甘肃泾川)以及别遣指挥张焕率领骑兵侦逻庆阳。张良臣眼见这等情势,心里十分紧张,恰恰就在这时从北传来消息:哥哥张思道被老冤家扩廓帖木儿给抓了起来,顿感无路可走了,面对大明北伐军的强大攻势和频频招降,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派了手下属官参政花某赶往徐达军营里,主动献上庆阳城军民人数清册等,表示愿意整城归降。徐达当然很开心,派了右丞薛显带领骑兵5 000人、步兵6 000人随同张良臣特使李克己等一同赶赴过去,打算接管庆阳城。到了庆阳时,有人快速入城通报给了张良臣。张良臣随即率领庆阳官员匍匐在道路的左侧,表示归附大明。等到夜晚来临时,乘着赶了一天的路程已经疲惫不堪的大明将士们入睡时,他突然间发起了袭击,大明指挥张焕被抓,薛显受伤后拼死作战才得以逃脱。

  见到受伤的薛显,徐达不由得感慨万分,跟身边的将领说道:“皇帝陛下万里之外早已看出了张氏兄弟的奸诈,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与圣上所讲的真是一模一样啊!张良臣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这般逆行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啊!我们大家齐心合力,攻取庆阳,除掉这个奸诈的小人!”众将齐声称好。徐达随后亲率主力大军疾趋泾州。就在这时,远在临洮的右副将军冯胜和参政傅友德听说了徐达军的遭遇后,立即赶赴过来增援,御史大夫汤和也率部前来会师。至此,关中地区的大明北伐军主要将领基本到齐。徐达当即做出严密的作战安排:平章俞通源带领精骑守住庆阳城的西面,都督副使顾时守住北面,参政傅友德守住东面,都督佥事陈德守住南面,整个庆阳让大明北伐军给团团围住了,出入不得。

  眼看就要被困死在城内了,张良臣几次派出求援特使,梦想北向向扩廓帖木儿求救,可不是被大明军给杀了,就是给俘虏了;而扩廓帖木儿此时好像也“回心转意”了,几次派了救兵想来增援庆阳,可全让徐达、冯胜军给击败了。如此下来,庆阳城内外音讯不通,粮饷乏绝,最后到了煮人肉汁和泥充饥的地步。八月下旬,已经坚守了4个月的庆阳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受张思道委托守城的另一部将姚晖带了熊左丞、胡知院、葛八等人打开城门,投降了明军。徐达率军入城,张良臣父子眼见大势已去,又走投无路,只好投井自尽。不料被迅速入城的大明军将士给捞了出来,徐达下令将其处斩。

  自此,陕西大体平定。九月,徐达与汤和接受洪武皇帝之令,返回京师南京,留下右副将军冯胜守卫庆阳,总制各镇兵马。

  十“清沙漠”,南平川滇,横扫割据,天下一统陕西的平定,不仅标志着洪武开国、统一全国运动进入了新阶段——大明实现了全国大体上的统一(除川滇等以外),而且也意味着朱元璋北伐军西征使命的完成,大家可以好好地休整一番。

  可就在这时,逃亡塞外的元顺帝为首的蒙元权贵组织残元军事势力,对故都北平和大明北疆等地发起了猖狂的反扑,图谋恢复大元帝国。如此严峻的形势表明:当初朱元璋否定徐达的“关门打狗”战术,采取了“纵其北归,天命厌绝,彼自澌尽,不必穷兵追之”的不恰当倒元策略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和贻患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残元这个“大尾巴”开始变成大麻烦、大后患。或言之,洪武君臣当年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北伐宗旨与重建大一统帝国的奋斗目标从完整意义角度来讲还没有实现。

  〇北元组织反攻与大明“清沙漠”运动的开启

  洪武元年(1368)八月,元顺帝率三宫后妃、皇太子、皇太子妃和百官扈从者左丞相失烈门、平章政事臧家奴、右丞定住、参知政事哈海、翰林学士承旨李百家奴、知枢密院事哈剌章、知枢密院事王宏远等百余人从大都北逃后,一路狂奔,来到了上都开平,在那里歇住了脚,召见群臣,“询恢复之计”,并继续使用大元国号,史称“北元”时期开始了。

  面对大元帝国败亡之残局,元顺帝没有也根本不可能进行彻底的整顿,能做的就是给那些残元军政头领们加官晋爵,搭起了塞外朝廷的架子,任命太尉、辽阳左丞相也先不花为中书省左丞相,代替不久前病逝的失烈门,以纳哈出为辽阳行省左丞相,并封扩廓帖木儿为齐王,不久又升其为中书省右丞相,封中书省右丞相也速为梁王。齐王和梁王的册封倒不是因为元顺帝有多喜欢他们,也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大的军事功劳,而是为了军事反攻的需要。当时北元主元顺帝下诏,让藩属国高丽提供兵源,并将残存的军事主力集结在这样的几个军事着力点上:东起大宁(今内蒙古宁城西),西至上都开平,中经红罗山(今小凌河上游),北至全宁(今内蒙古翁牛特旗),构成了一个尖山形或称三角形——这是一种比较保险和牢固的军事作战与防守的布阵,“庚申帝(指元顺帝)在上都,红罗山在东南,也速(和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笔者根据《北巡私记》补充之)驻兵在焉。上都恃有红罗山为之藩篱,红罗山恃上都为救援而不设备”。

  〇通州守将曹良臣大唱“空城计”,智退北元40 000精骑

  据军事史专家研究,三国时代的军事家诸葛亮和司马懿在战争中就经常运用三角形军阵。现在元顺帝在塞外也用起了它,目的就是想恢复已经失去的大元江山。当听说曾经让他魂飞魄散的大明北伐军西征关中的消息时,萎靡了一生的游乐皇帝顿时来了精神,觉得这是收复元大都和中原的绝佳机会,洪武二年(1369)二月,他命令梁王也速率领40 000精骑南下,进犯北平近郊的通州。

  当时北平守军势单力薄,通州城中亦不满千人。可南下的也速一下子吃不准明军的底细,他来到白河扎下了大营后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在寻找进攻的时机。

  这时通州的大明守将平章曹良臣对手下将士们说:“我军现在人数甚少,根本不能出战;敌人虽然人多,但是亡国之军,屡次遭受我军打击,犹如惊弓之鸟,只要我们略用巧计,定能智退敌兵。”说完,他秘密派遣指挥仵勇等在沿河一只只船上各插上3面红旗,绵延10多里,再叫上一些力气大的兵士拼命击钲擂鼓,声响震天动地。

  驻扎在白河上的也速听到后出来查看阵势,见到红旗的海洋,误以为自己中了大明军的埋伏,立即领兵向北撤退。就在这时,大明通州守将曹良臣率领城中精骑渡过白河,一路追击。追到蓟州时,看看实在追不上了,这才下令返回通州。

  一个半月后的四月初一,北元主元顺帝得到情报:大明北伐军还在西征,北平及其附近地区的军事守护势力依然十分薄弱。为此他专门诏令晃火帖木儿、也速“分道讨贼(指明军),恢复京师”。没想到数天后,当晃火帖木儿和也速领着蒙元精骑来到滦州时,遭到了“恭候”在那里的大明军的迎头痛击。

  这就怪了,不是说大明北伐军主力在关中作战,北平及其附近地区明军守备力量薄弱,怎么会冒出这么多的明军将士?

  原来自第一次北平、通州危机的消息传到南京后,朱元璋立即予以高度重视,专门派了特使前往关中军事前线,从徐达那里调走了“快速将军”常遇春,让他火速从凤翔领兵东向,回师北平,征讨“迤北余寇”,由此开启了大明帝国历史上“清沙漠”或言“平沙漠”或言“征沙漠”运动。

  〇北“清沙漠”,南平川滇,双管齐下,主次分明

  “清沙漠”一词不是笔者臆想出来的,而是当年明朝人针对军事打击北元残余势力的专门说法,也是朱元璋君臣实现“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宏愿的最后努力。我们现在国人之所以不熟悉是因为过去没人专门论述过。其实“清沙漠”一词至迟在洪武初年已经出现,洪武四年五月乙亥日,朱元璋在“免两浙秋粮诏”中就这样说道:“朕起农业……重荷上天眷佑,平群雄,一天下,东际辽海,南定诸番,西控戎夷,北清沙漠。”但在这之前的洪武三年正月,朱元璋发起北征军事行动时却用了“征沙漠”一词,以后“征沙漠”与“清沙漠”交替使用。

  其后在朱皇帝的敕谕中出现“永清沙漠”、“肃清沙漠”、“扫清沙漠”等多种说法,但意思都一样,即要清除漠北蒙元残余势力。从时间跨度来看,这样的词语从洪武初年一直沿用到了洪武晚年,前后长达20多年,总计进行了10次打击北元的重大军事行动。为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我们就将其称为“十清沙漠”。

  ●洪武二十一年十月,与元主忽必烈有着争位过节的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的后裔也速迭儿袭杀北元主脱古思帖木儿和太子天保奴。故元国公老撒、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于耦儿千地遣右丞火儿灰、副枢以剌哈、尚书答不歹等率其部3 000人至京,进马乞降。

  北元名存实亡

  ●大明心腹之患故元太尉乃儿不花、丞相咬住、忽哥赤,知院阿鲁帖木儿等被活捉,并归降了大明。

  ●自脱古思帖木儿后,部帅纷拏,五传至坤帖木儿,咸被弑,不复知帝号。有鬼力赤者篡立,称可汗,去国号,遂称鞑靼云《明太祖实录》卷193~194;

  《明太祖实录》卷200~201;《明史·鞑靼传》卷327

  伴随着“十清沙漠”行动,大明在此期间还发动了对西南明氏夏国和残元云南梁王等割据势力的统一战争。大约到了洪武中晚期时,朱元璋才在完整意义上完成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重建大一统多民族国家的历史使命。由此可见“清沙漠”行动是当时大明帝国进行的全国统一战争的主线,我们就此详述如下:

  第一次“清沙漠”行动——全宁之战、大兴之战、开平大捷、大同之战、太原之战——洪武二年六月~八月仔细考量洪武二年(1369)上半年两次北平周围危机的缘由,纵然有着大明北伐主力军西行远征关陇,从而在客观上造成北平地区军事力量薄弱等不利情势,但如果我们悉心留意元大都即明北平与当时元顺帝塞外大本营上都开平之间的距离,就会发现其与北平到东部重镇蓟州之间的距离大致相等。换句话来说,元朝虽然被推翻了,但元朝的主子尚在元故都北平不太远的地方时刻窥视着。如果不加以打击和彻底清除的话,大明就永无宁日。对此,开国皇帝朱元璋似乎早已意识到了自己先前决策的不足和北疆形势的严峻,在北伐军西征关陇尚未取得完全胜利的洪武二年六月,他就下令抽调了北伐军副总兵官常遇春迅速赶赴北平,并以平章李文忠为偏将军,共率步兵80 000、骑兵10 000,发动了明朝历史上的第一次“清沙漠”行动,最终目标是力捣元顺帝老巢开平。

  常、李率领90 000大军从北平出发后,途经三河、鹿儿岭、惠州(河北平泉南),直趋东北重镇大宁。就在这时,原本受命南下骚扰的北元梁王也速听到了大明军北上清剿的消息后,立即领兵北返,在全宁追上了明军,在此双方就干了起来。本来在北元称得上是能征善战的猛将也速,这回在常、李两位将军面前却成了不堪一击的草包,交手没多久,他便大败遁去。常、李大军随之继续行军,进取大兴州。

  可到了那里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四周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李文忠跟常遇春分析道:“常将军,在末将看来,北虏一定是逃跑了。鉴于这里地势很重要,我想在这里设下埋伏,等候逃跑的北虏路过时,我们一举将其歼灭。”常遇春当即批准了这个军事方案,将兵士分为八屯,埋伏在大路的两旁。当天夜里果然有逃亡的蒙古将士一拨子一拨子地路过,常遇春与李文忠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突然发起了攻击,大败北元军,俘获丞相脱火赤等。随后两将军领兵向着开平方向进发。

  这时正在开平的北元主元顺帝早就得到了消息:明军两位快速将军领兵打过来了!怎么办?溜吧!就此,明军顺利地占领了开平。

  常遇春和李文忠听说元顺帝一行向北逃跑的消息后,立即组织人马前去追赶,可追了几百里也没追上,最终只好返回开平。不过,这次追击收获也不小,宗王庆生及平章鼎住等北元高官,因为没来得及逃跑,都被明军一一俘获,后遭斩杀;同被俘获的还有大约10 000名蒙元将士,10 000辆战车、3 000匹马和50 000头牛。由此,“蓟北悉平”。

  再说落荒而逃的元顺帝来到开平东北的应昌(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达里诺尔西南)后,很快就与北逃的关陇地区军事割据头领脱列伯、孔兴等取得了联系,随即命令他俩迅速率军南下,进攻山西大同,搅乱大明北疆局势。

  而就在这时大明第一次“清沙漠”主将常遇春暴卒,副将李文忠接到皇帝朱元璋的命令,赶赴关中,支援当时正在围攻陕北重镇庆阳的徐达大军。当走到山西太原时,他突然得到消息:脱列伯和孔兴正在围攻大同,形势十分危急。李文忠跟随行的左丞赵庸说:“按照当今圣上的圣旨,我们本该立即赶往关中去。但现在大同告急,如果等到朝廷谕旨下来,那就来不及了。将帅统兵在外,只要对国家有利,便可自行做主。我们赶紧去救援大同,机不可失!”说完他率领大军立即转向,由代州出雁门关北上,来到了距离大同大约50里的白杨门驻营。他一边派人偷偷上大同去通报给那里的守城明军:外援已到,大家安心守城就行了;一边设计诱惑围攻大同的元军来战,然后乘其不备,生擒元将脱列伯,俘获兵士10 000多人。孔兴听到消息后顿时吓坏了,赶紧逃往绥德,不料到了那里又被手下部将所杀。至此,关中地区曾经称雄一时的几大军阀都有了归宿。元顺帝听到消息,“知事不济,无复南向矣”。

  应该说第一次“清沙漠”行动的收获还是挺大的,不过大明在此行动快结束时也付出了一大代价,那就是40岁的常遇春将军在驻军柳河川时暴卒。洪武皇帝朱元璋闻听噩耗,“大震悼”,当常遇春遗体运往龙江(今南京下关)时,他亲自出来迎接与祭奠,并追赠常遇春为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

  第二次“清沙漠”行动——洪武三年(1370)正月~十一月第一次“清沙漠”行动尽管收获很大,但还是留下了一大遗憾,让北元主元顺帝又给溜了。元顺帝之所以能两次溜走,很大程度上借助了“地利”——对于汉族来说令他们头痛不已的可能是漠北地区的天气与地理条件;至于“人和”,说不上来;但不容忽视的还有“天时”(姑且用此词,因为元顺帝与北元军政重臣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咋样)。当时北元地区还残存着几支军事武装支持着这个亡国之君,其中最有威胁性和最有影响力的要数退居在甘肃(今张掖)的扩廓帖木儿。

  扩廓帖木儿是朱元璋的“老相好”,自东灭张士诚前后起,朱元璋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他写信示好,但都没有得到扩廓帖木儿的回音,就连派去的信使与和平使者也如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著名明史专家黄云眉先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使者多被拘留,解传言‘多被杀’,似被杀得实,《实录》盖讳之。”但即使如此,大明开国后,朱元璋还是“满腔热情”地继续给扩廓帖木儿写信,说尽了好话,摆足了道理,一股劲地劝降,可扩廓帖木儿还是置之不理。

  〇兰州保卫战

  关陇平定后的洪武二年十二月,朱元璋调大明北伐军将领徐达、汤和等回朝。扩廓帖木儿获悉后派出大队人马迅速赶赴兰州,打算乘机一举拿下这个西北重镇。当时大明驻军指挥张温看到城下如蚂蚁一般的元军,立即召集诸将校,这样说道:“敌众我寡,对打是不可能了。但大家别忘了,敌人是远道而来的,不太可能知道我军的底细。等天黑以后,我们组织人马出城去偷袭营地,杀杀他们的威风。要是他们还不退兵,我们就只有固守城池,等待救援了。”

  当天夜里,张温命令将士依计行事,对元军发起了突然袭击。扩廓帖木儿部队受惊,稍稍往后退了些。可到了天亮时分,等张温收兵回城后,元军又开始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兰州城围得个水泄不通。正如张温先前所料的那样,除了固守和等待救援外,别无他法。

  就在这危急时刻,驻守在兰州东南方巩昌府的鹰扬卫指挥于光听到消息后,立即率军赶来救援。可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赶到兰州外围马兰滩时,却遭到了扩廓帖木儿精锐部队的猛烈打击,连于光本人也给俘虏了。这下扩廓帖木儿可来精神了,押着于光前往兰州城下,让他对着城头喊话:“张温将军出来投降吧,我已经被俘获了,没人能救你们啦!”于光点头称好,可等到了兰州城头,他却这样喊道:“我不幸被敌人俘获了,张温公,你们得坚守住啊!徐总兵(指徐达)率领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这下可将扩廓帖木儿等给气坏了,他们按住了于光的身体,左右开弓,不停地给他扇耳光,打得他头部都要烂了,还不解恨,最后将他给杀害了。

  再说,听了于光的喊话,目睹了元军的暴行,城中张温将士们更是铁了心坚守兰州城。而困顿在城下的扩廓帖木儿见到这样一无所获地耗下去,要是真的徐达大军赶来救援,麻烦可就大了,于是只好下令撤军。

  〇定西沈儿峪大捷——洪武三年(1370)三月

  兰州之围虽然解了,但于光之死震惊了大明将士,更使得一直耐住性子“赔笑脸”的朱元璋终于收起了原来的音容笑貌,将对扩廓帖木儿的招抚策略改为军事打击。洪武三年(1370年)正月初三,他任命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浙江行省平章李文忠为左副将军,都督冯胜为右副将军,御史大夫邓愈为左副副将军,汤和为右副副将军,“往征沙漠”。

  出师前朱元璋召集诸将,问道:“北元主迟留塞外,扩廓帖木儿近来进犯我兰州,其目的是想乘机捞点便宜,但已构成我大明心头之患,不灭这厮可不行啊!我现在让你们出征清沙漠,诸位看,从哪儿先下手?”诸将回答:“扩廓帖木儿侵犯边境,是因为他的主子元顺帝还在。倘若我们出兵端了元顺帝的老巢,并将他给俘获了,那么扩廓帖木儿就同丧家之犬,不战而降。”朱元璋听后不以为然,这样说道:“听说扩廓帖木儿现在还在我西北边疆上活跃着。如果我们不去征讨他,反倒去追剿北元主,这是舍近求远,有失轻重缓急之宜。这可不是什么好战略啊!我的想法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军徐达率领,自潼关出西安,直捣定西,将扩廓帖木儿给逮住;另一路由左副将军李文忠等率领,出居庸关,进军漠北,追击北元主。两路军同时进行。这样一来,无论是北元主还是扩廓帖木儿都只能顾自己,彼此无法相互支援。更何况元顺帝远居漠北地区,可能一直以为我们汉族军队不太会赶到那么旷野的地方去追赶他。如果我们现在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就好比是野猪突然遇上了老虎,这野猪还不成了老虎的美餐呐。如此下来,可谓一举两得!”众将听到这里,不由得个个叫好,随后率军北上,开始了大明历史上的第二次“清沙漠”行动。

  按照朱元璋的部署,徐达率领的西路大军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大约在三月底时到达了定西。扩廓帖木儿听说徐达大军这下真的来了,赶紧将自己的军队退屯在车道岘。徐达进兵沈儿峪,并派了左副副将军邓愈直抵扩廓帖木儿军附近,立栅为营。这时的明军与北元军就隔了一条深沟对垒布阵,随后双方展开了一场数十万人参与的大战。大战数日,彼此仍分不出胜负来。这时,扩廓帖木儿灵机一动,派了一支千余人的小股部队,偷偷地从东山穿过小道,绕到了明军东南营垒,突然发起了攻击。守营明将胡大海养子胡德济和指挥赵某等猝不及防,手下士卒立即溃散。徐达眼见情势不妙,亲率兵士猛烈出击,打退了敌人,然后杀了指挥赵某和将校数人,将胡德济押送京师治罪,军中混乱局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第二天大明军与北元军在深沟北面的乱坟场又展开大战,明军取得了胜利,俘获了北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虎林赤、严奉先、李景昌、察罕不花等官1 865人,将校士卒84 500余人,马15 280余匹,以及大量的骆驼、骡、驴等牲口。

  这下可苦了北元主帅扩廓帖木儿了,他输得比一年前的太原之战还要惨。上次还有18个警卫跟着,一路上多少有个照应,可这次除了老婆孩子几个人外,就是他自己了。一家人从古城一路北逃出去,来到了黄河边,想找一条船只渡河,可怎么也看不到船的影子。正当绝望之际,忽然间从黄河上游漂来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木头,一家几口也顾不上什么你我辈分礼节,各自趴了木块一方,喝足了黄河水,任凭木头漂流,漂啊漂,终于漂到了河对岸的宁夏。到那里一打听才知,自己的主子已逃往和林,于是急急忙忙向和林方向奔去。

  〇应昌大捷俘获北元主嫡孙买的里八剌等——洪武三年(1370)五月

  再说李文忠率领的东路军10万人在洪武三年二月越过野狐岭(河北张家口西北)后,经兴和,俘虏北元守将,进师察罕脑儿(河北沽源北),擒获元平章竹贞,一路进军十分顺利。五月时来到了白海子的骆驼山,在那里又打败了元太尉蛮子,平章沙不丁、朵儿只八剌。然后进抵开平,俘获元平章上都罕。

  在开平,李文忠听人说,北元主在应昌,于是他命令军中将士昼夜兼程往应昌赶去。就在距离应昌不到一百里的地方,他们遇上了北元报丧信使,得悉元顺帝已于前几天即四月二十八日病死了,于是李文忠下令全速前进。

  在快要到达应昌城时,大明军突然遭遇了敌军,双方展开了激战,元兵大败。李文忠随即下令,将应昌城四面围住,第二天发起了攻击战,并一举将它拿下,俘获了“元主嫡孙买的里八剌并后妃、宫人,暨诸王、省院达官、士卒等,并获宋、元玉玺、金宝一十五,宣和殿玉图书一、玉册二,镇圭、大圭、玉带、玉斧各一,及驼马牛羊无算”,这就是明初历史上有名的“应昌大捷”。

  当时只有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和几十个精骑得以逃脱,李文忠立即率领骑兵追赶,追到北庆州时,发现实在找不到所要追赶目标的影子了,只得返回。而就在返回途中,路过兴州时,元将唐国公江文清等率军民36 900人前来归降;路过红螺山时,元将杨思祖率16 000人来降。这样一来,李文忠的东路军共俘获北元军民50 000多人,真可谓战果辉煌!

  〇河州大捷轻轻松松招抚西番——洪武三年五月、六月

  其实这第二次“清沙漠”行动的胜利收获还不至于此。就在李文忠东路军取得应昌大捷的同时,西路军中的左副副将军邓愈受大将军徐达的派遣,自临洮进攻河州(甘肃临夏),河州再往西过去一点,就是当时人们所说的西番或西蕃或吐蕃地区,也就是我们今天通常所称的藏区。邓愈在攻占河州后,曾派人招谕吐蕃诸酋。

  差不多与此同时,皇帝朱元璋命令陕西行省员外郎许允德招谕吐蕃、十八族、大石门、铁城、洮州、岷州等处少数民族。在大明军强大的军事进攻态势面前,西番等地的少数民族上层人士来了个“与时俱进”。洪武三年六月,故元陕西行省吐蕃宣慰使何锁南普等带上元朝授予的金银牌印、宣敕,来到左副副将军邓愈军门前,表示归降大明;接着故元“镇西武靖王卜纳剌亦以吐蕃诸郡来降”,“于是河州以西,甘朵、乌思藏等部皆来归,征哨极甘肃西北数千里始还”。

  正因为朱元璋的战略得当,措施得力到位,西番这个在历史上向来不易收复的地区在大明军“清沙漠”运动的间隙给轻轻松松地搞定了。这充分说明了当时朱元璋实行的民族政策还是十分恰当、妥帖的,当然这里边也离不开徐达、邓愈和李文忠等洪武开国大将们的正确执行。

  正因为如此,洪武三年十一月,当徐达与李文忠的东西两路“清沙漠”大军班师回京时,为了表彰这些在“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实现大明统一过程中做出卓越贡献的开国元勋们,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决定大封功臣,“进李善长韩国公,徐达魏国公,封李文忠曹国公,冯胜宋国公,邓愈卫国公,常遇春(已死)子茂郑国公,汤和等侯者二十八人”。

  第三次“清沙漠”行动——洪武五年(1372)正月~十一月尽管第二次“清沙漠”行动硕果累累,但还是留下了遗憾:无论是西路军征讨的扩廓帖木儿,还是东路军追击的北元主,最终都无一归降或被歼灭,这就意味着大明跟北元之间的猫抓老鼠的游戏还没完。对于这一点,恐怕在当时大明帝国君臣上下都是具有一致的认识。在洪武三年十一月初六日,征虏大将军徐达率诸将上表通报第二次“清沙漠”战况时就说得很明白,其表文名称就叫《平沙漠表》,而没叫《清沙漠表》。那么,何时能“清沙漠”或言在完整意义上实现“驱逐胡虏,恢复中华”?恐怕当时的洪武君臣谁都说不上来。〇优礼北元新主爱猷识理达腊之子买的里八剌,敬祭薨世的元顺帝,并为其加谥,大打政治“统战”牌不过令洪武帝朱元璋十分欣慰的是,此次北征“清沙漠”行动逮住了以元顺帝嫡孙买的里八剌为首的北元重量级人物。当左副将军李文忠遣人将其送抵京师时,文武百官们纷纷向朱皇帝祝贺,中书省左丞杨宪甚至提议,举行献俘典礼,这实际上是对被俘者及其民族的一种侮辱与伤害。朱元璋断然予以拒绝,他说:“元虽夷狄入主中国,百年之内,生齿浩繁,家给人足。朕之祖父亦预享其太平,虽古有献俘之礼,不忍加之。”是不是真的“不忍”举行献俘之礼?洪武时期朱元璋杀人如麻,皇帝他“不忍”了吗?关键在于立国之初那阵子朱皇帝深谋远虑着呐。他以相当的礼仪优待买的里八剌,让他穿上本民族——蒙古族的服装来明皇宫朝见,朝毕后又赐予汉族衣冠,并“赐第宅于龙光山(今南京富贵山),命优其廪饩”,还封其为崇礼侯。事后洪武帝甚至跟人这样说道:“朕见前代帝王革命之际,获其后、妃,往往不以礼遇,欺孤虐寡,非盛德所为,朕甚不取。今元脱忽思后在此,北狄但知食肉饮酪,且不耐暑,其饮食居第,务适其宜。若其欲归,当遣还沙漠。”

  相比于元朝的民族歧视与民族迫害政策,相比于元朝人悍然盗挖汉族皇帝的祖坟,甚至将死者的头颅割下来当做饮器,洪武朝的相对民族平等政策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当然这里边不排除朱元璋政治上作秀,再说白点,他打着政治“统战”牌,告诉元朝的遗老遗少们:只要你们来归降我大明,我朱某人绝不会亏待大家的!

  其实这样的政治“统战”牌朱元璋已经打了好多年,扩廓帖木儿就是他曾经“统战”的重点对象,甚至元顺帝也成为他“统战”发展的目标。洪武三年之前,朱元璋曾两次致信元顺帝,但都没有得到回音,就连派出的信使也是有去无回。定西沈儿峪战役后,他再次致信元顺帝,说尽好话,甚至奉劝其“奉天道、顺人事,遣使通好,庶几得牧养于近塞,藉我之威,号令其部落,尚可为一邦之主,以奉其宗祀”。

  朱元璋的这番说辞换成国人耳熟能详的话来说:只要你承认我是中华帝国新君主,什么都可以谈!应该说洪武帝开出的“和谈”条件已相当优厚了。可对于出身红彤彤的黄金家族的元顺帝来说,堂堂大元君主竟然要与一个昔日底层要饭的叫花子、如今的造反头头进行“和谈”,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自己宁可一辈子在漠北当“北漂族”,也不愿意低三下四地“议和”。因此对于朱元璋的“和谈”与“统战”,他压根儿就不予理睬。可朱皇帝却“热情”不减,甚至“情意浓浓”。洪武三年六月,当获悉元顺帝死讯时,他就觉得应该“敬其主则其臣悦”。意思是说,如果以礼敬祭已经死去了的元顺帝,就能笼络住他的臣民们。于是这位大明开国君主就“以元主不战而奔、克知天命”,为其上谥号“顺帝”,甚至还遣人致祭,并亲自作祭文,其中说道:“今闻君殁于沙漠(即漠北,塞外),朕用恻然”;而对于被俘的元顺帝嫡孙买的里八剌则更是优渥有加,封其为只有大明功臣勋旧才能享有的爵位——侯爷,真是隆遇之至!〇洪武“统战”效果两极化:故元宗室部落臣民纷至沓来归降;北元新主爱猷识理达腊一行坚持漠北“守望”至此,事情还没有打住,洪武三年六月中旬,洪武帝还遣使招谕元宗室部落臣民:“自古天生圣人主宰天下,立法创制以安生民。三代、汉、唐之君姑置不言,且以近代论之:若宋创业之君,能行善政,其民乐生,故天祐之。厥后子孙微弱,疆土日削,故天命尔元世祖代之。至妥欢()帖木(睦)儿为君,荒淫昏懦,不思政理,不恤民艰,故奸凶并起,天下大乱,生民无主。朕实不忍荼毒,于是起兵救民,豪杰之慕义者相率来归。剪暴除残,平定四海,乃推戴朕为皇帝,国号大明,此天佑朕躬,故成功之速若是也。朕即位之初,遣使往谕交阯、占城、高丽诸国,咸来朝贡、奉表称臣,唯西北阻命遏师,朕未遣使降诏者,以庚申君(指元顺帝)尚拥众应昌故耳。乃者命将西征,直抵土蕃,偏师北伐,遂克应昌。元君既殂,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知天命既去,人力难为,望风遁逃,遂获其孙买的八剌至京。朕怜帝王之裔,爵封为侯,俾与其母、妃同居,赐以第宅,给以衣食,以奉元祀,超乎臣民之上。今又遣官寻访爱猷识理达腊,若能敬顺天道,审度朕心,来抚妻、子,朕当效古帝王之礼,俾作宾我朝。其旧从元君仓卒逃避者,审识天命,倾心来归,不分等类,验才委任。直北宗王、驸马、部落臣民,能率职来朝,朕当换给印信,还其旧职,仍居所部之地,民复旧业,羊马孽畜,从便牧养。朕有天下物产之富,贡赋之入、军国爵赏之费,取用不竭,岂需尔沙漠荒落之地哉?特以元君之子孙流离失所,一有不虞,则朕恐失古人兴灭继绝之意,俾尔人民无所归往,故遣使遍谕朕意。朕既为天下主,华、夷无间,姓氏虽异,抚字如一,尔等无或执迷,以贻后悔。其边塞鞑靼百姓,因元丧乱,征繇(谣)繁重,供亿劳苦,朕甚悯焉。诏书到日,悉安所居,无自惊扰,以废耕牧。”

  我们将上述朱元璋开出的招抚条款做个概括与梳理,其大致是说:北元新主爱猷识理达腊即买的里八剌的父亲要是能来归附的话,“朕当效古帝王之礼,俾作宾我朝”;要是北元官吏能来归降的话,我大明当“不分等类,验才委任”;要是元朝宗室、藩王、驸马以及部落臣民能来归降的话,我朱元璋就给你们换个大明的印信图章,仍保留你们原来的职位,你们的待遇不变,生活不变,居住地也不变,“仍居所部之地,民复旧业,羊马孽畜,从便牧养”。

  洪武三年十月,朱元璋又专门致书北元新主爱猷识理达腊,信中说道:“君之将扩廓帖木儿自太原奔溃后,以乌合之众犯我兰州,大军进讨,追至定西。今年四月七日,大败其众,斩馘无筭(算),生擒严奉先、韩扎儿、李景昌、察罕不花等,惟扩廓帖木儿遁去,已命将追捕,旦夕必就擒。近绥德卫擒送平章彻里帖木儿,问之为君旧用之人,特令赍书致意,进退之宜,君其审之。”

  见到爱猷识理达腊不搭理,过了些日子,洪武帝再次“满怀深情”地给他去信:“今年夏偏师至应昌,遇君之子买的里八剌及宫眷诸从人马,遂与南来。因念令先君审察天命,不黩兵战,委顺北归,其知几者欤,奄弃沙漠,深可悼悯,适《元史》告成,朕以为三十余年之主不可无谥,以垂后世用,谥君先君曰‘顺’,已著为纪。君之子买的里八剌亦封崇礼侯,岁给禄食。及其来者与之同居无恙,但不知君之为况何如?北方诸部人民亦果能承顺如往昔乎?去年冬二次遣官赍书遗令先君,使者久而未还,予故以此为令先君之失计也。前事之失,兹不必较,今再致书,以尝告令先君者告君,君其上顺天道,遣使一来,公私通问,庶几安心,牧养于近塞,藉我之威,号令部落,尚可为一邦之主,以奉其宗祀;若不出此,犹欲以残兵出没,为边民患,则大举六师,深入沙漠,君之退步,又非往日可比,其审图之,毋贻后悔,余不多及!”

  朱元璋的这封信写得实在漂亮,先是巧妙地通报自己的“统战进展”,告诉北元新主:我是礼遇你们元朝的,并客观对待元朝的历史地位,就连流传于后世的《元史》我也叫人修好了,当然包括令尊在位的那三十多年。令尊能“审察天命,不黩兵战,委顺北归”,“奄弃沙漠,深可悼悯”,所以我给他加了谥号叫元顺帝。至于与我们大明军一起回南京(回避了“俘获”等刺激神经的词语)的令郎及其一行人一切甚好,有吃有喝,优哉游哉,令郎买的里八剌还被我封为崇礼侯。现在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之间一直没有正常的官方往来,去年令尊在位时我曾两度致信,可派出去的信使至今还没有回来。这是令尊之失啊!当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是什么计较之人。今天再次致信给您,就是想以曾经奉劝令尊之言来告诉您:应该上顺天道,遣使来往,公事、私事都可以谈谈。这样一来,你与你的臣民也好放下心来,在我大明北疆近塞放牧生息,甚至你还可以借我大明的威势,去号令诸部落,成为北疆塞外真正的一“邦”之主;倘若你还执迷不悟,带着残兵败将出没、骚扰我大明北疆,那么到时候就别怪我朱某人不够意思了。一旦我大明军六师北向,深入沙漠,你想退可能也没什么地方可退,后悔恐怕也要来不及了,望你三思!

  恩威并施,柔中带硬,洪武帝确实是个了不得的政治家与谈判高手。可自恃黄金家族高贵血统的元顺帝之子北元新主爱猷识理达腊却怎么也不愿正视昔日祖宗的臣民、如今造反成功了的大明开国君主,对于洪武帝的来信,他压根儿就没睁眼看一下。

  不过对于许许多多北元臣民来说,大明的“统战呼唤”与劝谕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自洪武三年六月洪武帝招谕元宗室部落臣民的诏书下达后,一些较有影响的故元势力开始不断地归降大明。

  洪武三年九月,故元宗王扎木赤、指挥把都、百户赛因不花等11人自官山来降。朱皇帝下诏,让中书省厚加燕劳,立官山等处军民千户所,以把都为正千户,赛因不花等3人为百户,赐以文绮银椀衣物有差,就大同给赐田宅。

  洪武四年正月,西番十八族元帅包完卜癿、七汪肖遣侄打蛮及各族都管哈只藏卜,前军民元帅府达鲁花赤、坚敦肖等来朝。朱元璋下诏:以包完卜癿为十八族千户所正千户,七汪肖为副千户,坚敦肖为岷州千户所副千户,哈只藏卜等为各族都管,各赐袭衣靴袜。

  洪武四年正月,故元枢密都连帖木儿等自东胜州(内蒙古托克托)来降,洪武帝下诏:设置失宝赤、五花城、干鲁忽奴、燕只、瓮吉剌等千户所,以都连帖木儿、刘朵儿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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