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毛人凤从9月8日起,每天从昆明给蒋介石发回来的电报:
9月8日,“将逮捕共党分子之名单交卢审阅,会商如何行动”。
9月9日,“全部军警出动,逮捕400余人,唯杨杰漏网,未查获中共云南负责人”。
这就发生了有名的“九九事件”,军统特务9月9日在昆明发动了一次大逮捕,逮捕了400多名革命人士和爱国青年。
卢汉迫于蒋介石的淫威,不得不下令逮捕昆明的地下党和学生运动的骨干,但他暗中是做了一些保护工作的。因为在云南地下党的影响下,他起义的决心越来越坚决了,正在积极准备。
9月16日,毛人凤从昆明给蒋介石发来的电文如下:
“卢在下令逮捕参议员时,先派人查封省参议会,在搜捕云大与师院前,先通知学校当局,致使有人闻风而逃,此事可疑。”
蒋介石看到这份电报皱起了眉头,马上又派徐永昌和肖毅肃到昆明察看,进一步了解卢汉的态度,并且指示一定要“查到杨杰,密裁”。
杨杰将军确实是飞逃到香港去了。当徐远举他们到达昆明机场从飞机上跳下的同时,杨杰却乘上了去香港的飞机。云天杳杳,想拦、想拉都无济于事。
毛人凤判断必定有人透露消息,而这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毛人凤把从杨杰家里抄出来的日记和他来往的信件一一仔细审阅,发觉杨杰在香港认识李宗理。
毛人凤把杨杰和李宗理来往的信件拣出来带到台湾去,由保密局行动处长叶翔之找人模仿李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杨杰。
叶翔之亲自带了四名杀手赶到香港,好不容易找到了杨杰的秘密住处,揿响了门铃。
杨杰出来会客,打量着面前这个不相识的来客。那人连忙出示了“李宗理”的信件。
杨杰正纳闷地翻阅着这封奇怪的信件,突然,枪声响了。他惊叫一声,身子立即向后倒去……
凶手是乘杨杰在翻看信件时开枪将他打死的。
杨杰将军倒在血泊中。凶手却匆匆逃离了。
第二天,当昆明的《云南日报》刊登出杨杰在香港遇刺身亡的消息后,毛人凤得意地对沈醉说:
“杨杰当然逃不出我们的手掌,这次向总裁好交差了,总裁恨杨杰甚于恨杨虎城。”
沈醉当时是保密局云南区专员兼云南省站站长。他的寓所就是保密局云南站的指挥所,楼下设有小型电台,与台湾、重庆保持密切的通讯联络。这次,毛人凤赶来昆明,就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整日同沈醉策划如何控制云南。毛人凤不断向蒋介石密报,卢汉不可靠,迟早必反,其理由是:
“九九整肃,放走了要犯,卢有重大嫌疑;不肯处决九九整肃逮捕的人犯……”
蒋介石只好把张群找来问:“卢汉可靠吗?”
张群很肯定地回答:“卢永衡绝不会投向共产党。”
连徐永昌、肖毅肃也对蒋介石说:
“卢汉本人生活豪华,他没有投向共产党的可能。卢的两个儿子都入了美国籍,他自己把家眷送到香港,在国外存款也很多,他不可能投向共产党。”
听他们这么说,蒋介石还是不放心。10月初,蒋介石飞返台湾时,特地绕道到昆明,停留了几个钟头。
蒋经国是先两天赶去昆明布置的。他同沈醉一起对机场的里里外外作了周密的检查与布置,并对来机场迎候的每一个人作了分析和防范。特别是卢汉,更是重点监视,防他突然对蒋介石下手。
昆明山城,白雾蒙蒙,围着铁丝网的机场岗警森严,如临大敌。云南的党政要员都伫立在机场上,翘首眺望云天,一个个都肃穆得不敢吭声。西北面天空传来隐隐马达声,一架飞机掠过群山云雾,在机场上缓缓降落。大家连忙向蒋介石的座机拥去。
蒋介石步下舷梯,同军政要员们一一握手。当他走到卢汉面前时,态度显得特别亲热,握手的时间也特别长,东拉西扯地寒暄了一会儿。
蒋介石没时间进城到市区,只在机场吃了一顿午饭。
席间,他对卢汉说了好几遍:
“永衡,我对你是很相信的,很相信。”
卢汉也只好敷衍地把效忠党国、效忠蒋的话,不厌其烦地重复好几遍。
毛人凤在机场见到蒋介石与卢汉谈得很亲热,也没有机会插话,只与蒋经国谈了几句。
倒是沈醉被叫到跟前,蒋介石同蒋经国都和他说了几句话。蒋介石命令沈醉在云南要站住脚跟,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云南这个唯一可以直接与国外联系、争取援助的反攻战略要地。
蒋介石飞走后,毛人凤有些埋怨地对沈醉说:
“唉!老头子越来越糊涂了,他就是相信张岳军的话,不相信我们的情报。卢汉是不可靠的,你要特别注意他,必要时立即制裁。”
“老头子会同意吗?”
“你放心!这是老头子作过的绝密指示。”
“那就好。”
毛人凤对沈醉狠狠地说:“你如果再像对杨杰那样,手软一点,你就没有法子交代了。团体的纪律,你是非常清楚的。”
对毛人凤的指示,沈醉焉有不服从之理,从此他就加紧对卢汉的监视。到了12月初,解放军已逼近云南。沈醉已得到情报:卢汉准备马上起义。电告毛人凤,是否立即杀害卢汉。毛人凤怕杀了卢汉,会引起云南人民更强烈的反抗,就迟迟没有下达杀害卢汉的命令,只叫沈醉对他严密监视。
12月6日,沈醉去见卢汉,提出要在昆明进行一次大搜捕,并破坏电厂、兵工厂等大型厂矿。
卢汉摇摇头说:“目前时局紧张,不能这样做,免得人心混乱。”
12月9日,卢汉下命令:禁止昆明的飞机飞出,但外来的飞机可以进入昆明。
9日晚上,沈醉接到去卢汉家中开会的通知。沈醉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但事情已到这般地步,不去也不行。
他向台湾发了最后一个电报,向毛人凤表示:
“时局已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势,我当尽力而为之,如不成功,只有来生再见。”
他同时关照部下:如果晚上11点钟没有电话回来,便把档案、名册烧毁,立即将交警部队、刑警大队等城内所有人员,以及电台、文件等迁到二十六军军部,并将国防部新近委任沈醉的“国防部云南游击司令”名义公开出来,所有一切力量均编入游击总司令部,统一指挥。
沈醉考虑到万一有情况,靠随身带的两支手枪是无济于事的,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就把手枪留在家里。
当他开着吉普车驶进卢汉的新公馆时,发觉气氛不对,下了车就到走廊打电话。
他正抓起话筒,卢汉的几个副官立即围了过来:
“电话不通了。”
沈醉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同时被软禁在会客室里的,还有第八军军长兼第六编练司令李弥,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等人。
卢汉的警卫营营长带着十几个持手枪的士兵走进会客室,毫不客气地说:“奉命搜查!”
这个营长亲自搜查沈醉,从头搜到脚,除了口袋里的十两黄金外,别无他物。
“你天天挂在身上的手枪在哪里?”这个营长急躁地问。
“早放在家里了,才来开这个会的。”沈醉微微一笑。
深夜两点半左右,卢汉副官把沈醉和宪兵司令部代司令李楚藩带上汽车,送到五华山省政府办公大楼。
第二天早上,卢汉的民政厅厅长杨文清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起义通电,要沈醉等签名,还特地代沈醉拟好一个要部下听从卢汉指挥、不准抵抗的手令,要沈醉签字。
沈醉觉得这张手令行文不符合军统的语气,就亲笔起草一张手令:要所有在云南的公、秘单位的人员,服从卢汉命令,立即停止一切活动,交出武器、电台,自动到指定地点办理登记手续,听候另派工作……
这个手令12月11日在《云南日报》第一版上公布了,广播电台又连续广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