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岭梦残：蒋介石在大陆的最后日子

第十九章 蒋经国车中一席话

　　蒋介石虽说下野了，实际上并没有退出政治舞台。南京李宗仁政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京沪杭一带庞大的军队，还在蒋介石亲信掌握之中，听从他的指挥。各方面的讯息，通过电波川流不息地传到溪口这个小小的山镇。溪口，实际上还是国民党政治、军事的神经中枢。身在南京总统府的李宗仁，难有作为，因为蒋介石仍在继续主事。

　　有一件事足可说明这种微妙的局面。李宗仁一上台，确曾表示要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可是没有人理他。张学良是蒋介石自己派人看管的，当然不用说了。传说杨虎城被关在重庆，李宗仁打电报给重庆市市长杨森，杨森推说不知道，让问毛人凤。可是毛人凤呢，哪里也找不到他。实际上，毛人凤早已报告蒋介石，把杨虎城藏起来了。

　　3月2日中午时分，有一架飞机降落在宁波栎社机场。坐在这架飞机上的，是南京方面派出的和谈代表张治中，另一位是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几乎与此同时，从宁波方向开出的一辆轿车也抵达栎社机场，车上坐的是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女婿屈武。他是头一天晚上坐海轮到达宁波的。他将与张治中、吴忠信一道往溪口晋见蒋介石。

　　蒋介石派了蒋经国到栎社机场迎接他们。张治中和吴忠信，屈武和蒋经国，分别乘上两辆汽车直驰溪口。

　　屈武和蒋经国是好友，他们曾一起在苏联留学，抗战时期在重庆、衡阳、昆明等地，都有携手同游的踪迹。此刻相见，自然分外亲热了。

　　“你不是在迪化（解放后改为乌鲁木齐）吗？怎么也来了？”

　　“经国兄，是文白先生叫我来的，说是李代总统要我为和谈奔走一下。这件事，举国上下都十分关心的呀！”

　　蒋经国侧脸问道：“你就是为这事从新疆来的？”

　　“是呀！”

　　蒋经国正色说：“你以为同共产党和谈，能谈成吗？”

　　“这个——”

　　“我告诉你，和谈是绝不可能的！德公他们这样做，完全不懂得美国方面的真正意图！”

　　屈武愕然，他呆呆地瞧着蒋经国。

　　“你我至交，我不瞒你，美国绝不希望共产党在中国得势。过去他们花了几十亿美元，还有大批军火支持我们戡乱，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共产党。只是我父亲手下那班文武官吏太无能了，贪污腐化，丧失民心，弄得我父亲不得不下野，让德公他们来维持局面。但美国并不要他和谈，而是要他继续戡乱！据我所知，目下尚有几十条船的美国军火在运华途中。这一点，还不明白吗？”

　　“哦——”

　　蒋经国诡秘地冷笑了一声说：“如果真要同共产党和谈，那美国仍会支持我父亲的。美苏两国的社会制度不同，是水火不相容的。屈武兄，我们在苏俄都学习过他们的理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一席话，听得屈武目瞪口呆，惊骇万分。他心中明白，他这次到溪口来，是虚此一行了。但是，他还没有死心，试探着说：

　　“蒋先生在文告中，不是讲要和谈吗？也说到‘国事为重’呀！”

　　“哼！”蒋经国恨恨地说，“国事？国事都坏在我父亲所重用的那些老朽无能的军政官僚手中啦！”

　　屈武心中明白，对方这话虽然没有直指哪些人，但他的岳父于右任，必然也会被算作“老朽”之列了。

　　两人默默无言。汽车驶进了武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