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一带的风俗,十分重视元宵节。从正月十三日开始上灯,到十八日落灯,所有祠堂、庙宇之门大开,香烟缭绕,灯烛辉煌,合村合族子弟都拈香上供,拜奠祖宗神明。更有那迎神赛会的,竞技逞巧,舞狮、滚龙、跑马灯、跳大头和尚等等,走村串巷,分外热闹。入夜,花炮焰火,此起彼落。溪口镇上,这年因有蒋家父子返乡,似乎更胜往年。从上海请来的京戏班子,在溪口已演了七八天,先在武岭学校演,后又在上下白岩庙、武山庙、新旧蒋家祠堂演出。剧目都是老蒋自己点的,《甘露寺》《回荆州》《借东风》《龙凤呈祥》,锣鼓喧天,笙歌盈耳,表面上还是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正月十五那天,蒋家祠堂摆上了许多桌酒,这次邀请的都是蒋的族人和亲邻,其中有蒋介石过去的机要室主任毛庆祥的老父毛绍遂,当过蒋的侍卫长的王世和的父亲王良鹤。这毛、王等人,都与蒋有些沾亲带故。
蒋介石强带笑颜:“今天请诸位来喝杯淡酒。往后嘛——”他停了一下,“请诸位到南京去喝酒。”
人们不懂得蒋介石说这话的意思是表现他的自信呢,还是其他什么,因为他已经是个下野的人了。幸亏来吃酒的族众都是一些老古董,此刻被邀来吃酒他们已经是受宠若惊,谁也没有去猜度这句话的意思。
蒋介石在说完之后,对他的儿子说:“经国,你给诸位父老敬酒。”
蒋经国斟酒到毛庆祥的父亲毛绍遂那里,毛绍遂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经国兄。”
蒋介石笑道:“毛老,你不用客气,就叫他小名吧!论起辈分,你还是我的父执呢!他就是你的孙儿辈了。”
“不敢当,不敢当。”
毛绍遂在溪口镇上开设过太昌盐酒店,与蒋介石父亲确是同时代人。毛有六子一女,毛庆祥是长子。毛庆祥曾留学日本,后又赴法国学园艺,回国后由其父介绍给蒋介石,在北伐军总司令部当机要秘书,后升为军委会机要室主任秘书,晋为陆军中将。抗战胜利后,组织三友公司,大发国难财和接收财。
“庆祥呢?毛老。”蒋介石问。
“这,这……”毛绍遂支支吾吾,“这个不孝子已偕其妻及子女去阿根廷开办什么农场去了,把我这副老骨头丢下不管了!”
“唉!”蒋介石叹息说,“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庆祥未必不知道这句话吧?”
蒋介石又招呼王世和的父亲王良鹤:“老鹤头,世和如今在哪里?”
这王良鹤是蒋母的族人,世和是他的养子。王世和身材魁梧,勇力过人,初为蒋的贴身勤务兵,后升为侍卫长。他贪财好色,名声不好,但有一个好处,任凭蒋介石呵责痛骂,他毫不介意,仍对蒋十分忠心。只是后来闹得实在太不像话,蒋介石才不得不革了他的职。
“他在宁波治病,如今已回家来了。”王良鹤回答说。
“世和不能再糊涂了。他这样流落也不好,还是回到我身边来吧!”
老鹤头一听这话,甚是欢喜,忙派人去找他的儿子。不一刻,王世和赶到,先向蒋介石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大声说:
“我愿追随先生到底,至死不渝!”
蒋介石笑着点头。
蒋经国连忙过来,请王世和入席。他微笑道:“世和兄,只要你忠心如旧,改邪归正,同我们一起,你还是有办法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