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
在贝桑松火车站,我终于碰到了儿子电话里三天两头说到的房东老太。这位年逾古稀的房东露希拉,头戴贝雷帽,脚蹬高跟鞋,身着束腰呢大衣,驾着红色的欧宝车,活脱脱一位典型的法国女郎。
之前,听说我去探亲,露希拉让儿子安排我的旅程,还整理了她的书房让我住她那儿。这不,到法国后的第一餐,说是为我接风,在她的餐厅吃,尽管不习惯清虾仁蘸着奶酪的味道,但我还是就水一一吞下。可能是她看出了我的胃口,说晚餐做得好吃,结果还请我们和另一房客尝鹅肝之类的法国大餐。为了表示谢意,我按中国的习俗倒满了一杯酒敬她,脖子一仰一口气喝下,她惊叫一声,立马拉住了我的手,儿子忙翻译:慢慢喝,酒要品。我裹了一盘宁波汤圆,儿子替她和房客各盛了一碗,她边吃边问:馅怎么进去的?边吃边说:“德高,德高。”(等于说“OK,OK”)没多久将汤圆吃完了……不同的饮食文化,不同的会话语言,我们边吃边谈,一直吃到晚上十一点钟。临近结束,露希拉拿来台历,对儿子说:“你要读书,明天我陪你妈妈逛街去?”儿子一听,连忙说:“妈妈不会法语,英语只会简单的问候,你们恐怕没法交流吧?”而露希拉却面对我,见我笑了,还以为同意,手舞足蹈地说了句:“女人逛街,心是通的。”
一个不会说法语、另一个不会说汉语普通话的女人逛街自然闹出了很多笑话。途中,露希拉请喝咖啡,但我俩无论怎么用肢体比画,都无法沟通。我也无法表达我的不理解,只是一个劲地“No,No”。法国人十分尊重对方的意愿,“No”,还以为我不喝咖啡……幸亏,儿子匆匆赶来,否则这鸡同鸭讲般交流的一老一小不知如何喝咖啡呢!
我们去瑞士拜访菲利普。临行前一晚,我们上楼向她道别,当听说我们在米鲁兹转车且有几个小时逗留时,露希拉双手一拍,说米市有她的朋友,话音刚落便拿来小本子,抓起电话筒为我们打电话。通话后,她又是写书信,又是查列车时刻表,忙活了好久。我们下楼时,她又与儿子约定明早送站的时间。我去法国一个月,进出贝城五趟,来回十次,露希拉接送我八次。露希拉是退休的大学教授,两女一儿都不在贝城,便将三层楼别墅的一楼出租,不知我儿子是她的第几茬房客。不过,儿子在她家住了近两年啦。其间,露希拉为我儿子过生日,和儿子过春节,平时,家里来客还请儿子一起吃饭……老实说,对于这一切,我一直很纳闷:房东露希拉为何如此的热情?我也做过房东,哪有如此待房客的呢?
从瑞士回“家”,我发觉客厅里多了一盆圣诞树,花盆前有一张自制的贺卡。儿子说是露希拉向我们祝贺新年,她年年都是如此。原来,连接房东与房客两家的是一扇过道门,锁上门,楼上楼下是独立的两家。奇怪的是儿子和另一个房客从不上锁,这样房东可以进出房客的“家”。而露希拉也不锁楼上的门,这样房客也可以进入房东的家。我再次感动,上楼向她致谢,但家里没人。
翌日,儿子陪我欣赏贝市节前的夜景,远远地我看到广场那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烛光,走近才看清是一群“madams”(太太)手持工艺蜡烛,向路人兜售。贝桑松的冬天有些寒冷,寒风中的madams头戴捂耳的风雪帽,似乎长着同样的面孔……好漂亮的蜡烛,我欲掏钱购买,突然一位madame抱住了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露希拉。
回家的路上,儿子告诉我:露希拉和她的同事、朋友结成一友好协会,专门帮助那些贫困孩子们,义卖工艺蜡烛只是筹钱的一个途径。这一晚,我发现露希拉很晚才回家。也正是那一晚,那寒风中的烛光让我找到了我一直苦苦寻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