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得粗糙点

第五节 爱在雅安日记

　　20日：晴

　　由于前晚的写作和整理等待出版的散文集草稿，一直到凌晨3点才睡，到了早上八点多才懒洋洋地起床洗漱，等我戴上手表去拿起手机时，屏幕短信突然亮起，是我重庆的一个未曾谋面的网友，小张发来的，四川雅安发生7.0级地震，死了很多人！啊！怎么又是四川？她没开玩笑吧！想想不会，作为飞行员的她怎会这样胡捏，就算重庆和雅安非常近，也许对方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可能是急了，只知道我是一名有着数次经验的老志愿者，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通知了我，因为在赈灾这方面我也算是个老兵了。

　　到了下午我在当地志愿者协会网站发了个帖，看看有没有我们当地的志愿者会过去雅安，并和我们原先的组织联系，得到的答复是此次暂时还没有进川的批示，下午3点中国蓝天救援义乌站小林发来消息，晚上有两人一同前往雅安，如果可能，台州那边也会有几个台州救援小组的人，一起在义乌通惠门集合，尽量在5点前出发，得到这个消息，迅速跟商会好兄弟洪联系，和他道个别，这里有事请他代劳，不想他听到我说要去雅安，立马送来很多电器插座，说是这个灾区现在用得到，我拿电话的手被感动得颤抖了。

　　下午4点，前方消息，灾区缺乏帐篷和生活必需品，因为当地根本没有遇到过此类灾难，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也难怪！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想了想，朋友杰是做手电筒的，能否在他那采购点，遂电询他仓库有无便携手电，简单沟通后，他没有什么言语立马把几十箱电筒送到了稠州公园边我们志愿者库房，还是感动！谢谢好兄弟们的慷慨，你们是我的动力。

　　下午五点：稠州公园边装车，两大车救灾生活用品上路。

　　晚上七点，蓝天义乌站小林还没有来电话，提着一个大登山包等在办公室无所适从，打去电话说是台州的马上到，可能车辆不够，问我有没有越野车，并叫我去通惠门集合，到了通惠门户外店一看，台州开来一辆雪佛兰两厢车，那么多随身物资，充其量也只能搭乘3人，我说我和义乌蓝俊志愿者站的小何立马去火车站吧，急急忙忙两个人到了火车站，几个窗口排成了长龙，一打听上海到成都的列车经过义乌是9点20分，如若这样排队肯定已经是来不及，两人分别给自己好朋友打电话求救，一会儿，好友阿海来电话，问了里面车站售票人员，只有两张软卧，两个人一狠心咬牙买票上车，20日的晚上就在火车上漫长地度过。身未动心却已往了！

　　21日：大雨

　　火车上，打开车窗看见外面大雨滂沱，窗外的翠绿田园都模糊不清，问列车员说是到了汉口，晚餐去列车餐车了，因为习惯了在义乌的丰衣足食似乎害怕了方便面的味道，也让我想起在学校时无限而又长期的方便面生活，有点反胃！所以去了餐车打牙祭。吃饭时候几个年轻90后男女看见我们穿着户外的救灾服，来问我们可不可以带他们一起进入灾区，还问到怎么当志愿者之类的，闲聊后让我想到应该趁空构思一篇关于如何真正成为一个志愿者的文章。这一个晚上想想写写，一直到22日凌晨2点，5000字的草稿在单调的软卧里出炉了。前方消息发来，芦山道路因下雨导致塌方，救灾物资进不去，有些物资短缺地方空军开始空投食品。

　　22日：大雨

　　凌晨4点，刚刚进入梦乡的我被列车员叫醒，马上到成都终点站了，迷迷糊糊下车出站，冒着毛毛细雨走到成都志愿者站，还早，没有开门，没人值班！两个人一商量打开睡袋就地街边宿营，小何笑了，你开奔驰的也能在这里睡觉，哈，我说一样的没什么大不了，这里一下子也没人认识我！6点，扫地工人的扫把从附近划过，醒了，干等他们上班找车辆进入雅安。8点，成都志愿者站老黑来电，去成都的锦江区昭忠祠47号集合。

　　中午11点，辗转到7天旅馆会合湖南公益联盟，然后在雅安搭壹基金8辆运救灾物资大货车进入天全县，在这里碰到陕西志愿者黄昆、张嵘，湖南陶子、王诞明等7人，呵，基本清一色的90后。在整装出发进入雅安休整时我简单地给他们讲了些进入灾区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自我保护方式等。前方消息发来，因下雨山体塌方，我们浙川救灾两对志愿者和后方失去联系，队伍里一下子又多了几个穿防护服的专业救灾队员，橙黑相间的服色特别醒目。大家又多了一个任务，进入灾区后可能会派去搜救队友！

　　11点半，大雨，成都至雅安车上，真正感觉到了雨都的氛围了，难怪人家称“雅雨”，下午3点在雅安博物馆对面壹基金办公室等进入芦山通行证，几个人开始所谓的午餐，因为进了灾区不知道能不能还有热饭热菜，故大家合计先填饱肚子再说。吃完去壹基金仓库装货，在这里见识到了湖南公益联盟程文彬和贵州六盘水大漠两个人处事细致严谨的风格，脑海突然闪出一个想法，如我想把人生后续事业做大做强，如若能够做到上市公司，在对方同意之下我必招此二人于公司麾下！因为我深知成功除靠自己个人力量之外，还要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如此善心、这等耐心细致，日后相互辅佐成就大业足矣。

　　5点：天气放晴，八大卡车救灾物资在交警的引导和一路绿灯下出发天全，因雅安道路有限，物资先到天全县，刚出雅安才十几分钟，山路开始变小，两边的山陡得有点吓人！路上看见一辆铃木王摩托，连人带车被山上流石砸中，摩托被砸得不成样子，地上只有血迹，开过才几公里前面交警在指挥交通，车辆拥堵，好不容易等到通车，看见一辆紫红色雪佛兰轿车停在路中间，车厢正中一块大石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里！一下子大家都感觉紧张起来，历次赈灾唯这一次汗毛直竖了起来！越进入山区，雨却越下越大，大家都在担心山上那不长眼睛突如其来的飞石，前面对讲机讲来，为躲避山上流石车辆尽量贴近山边行走！

　　7点半，大雨，经过2个多小时的狭窄的雨中山路行走终于到达天全县城，在城区入口处受到天全县创业联合会的热情接待，大雨一直下着，8辆车按原先联络分头去各个乡村分发物资，我带黄昆、王诞明、张嵘去联系县民政局救灾指挥部，沟通明天救灾物资分发地点和晚上几十个人睡觉的帐篷位置，因城区怕这么多帐篷搭置会影响别人，我们在雨中苦苦等待4个小时，一次次进入指挥部，得到的答复是领导在开会，这里没人做主，继续叫我们等在雨中，11点热心的天全翡翠豪庭房产公司王总夫妻带着上海志愿者小沈来接我们，在下车时我们几个看见他们房产公司售楼处边上电影场空着的那块地，我粗一估计可以搭得下我们那个用来当办公室的6乘6大帐篷，一问，得到的答复是完全可以，似乎是天意，王总两夫妻非常热心地照顾我们几个，说不要连夜搭帐篷几个人全部留宿他们公司售楼部吧，我说我们还有很多人在去乡下的货车上，凌晨可能还要回来，他们说只要你们不嫌弃，大家就地铺的地铺，沙发的沙发将就吧！唉！真心感谢你们，在雅安似乎看见了地方政府的办事能力和一对企业家夫妇的作风差别！12点，我和他们聊起明天将有非常多救灾物资由壹基金组织送到这里，如何分配？王总拿起电话不知给哪位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工夫，大雨中赶来两个人，经介绍是天全县副县长，两人分管救灾和应急这块，相互交流后得到答复，明天上午会派专人来对接。心里大石头落下了，可以安心睡一觉了，在雅安真正的第一个晚上和上海志愿者小沈的闲聊中慢慢睡去。记得大概是凌晨3点。

　　23日：晴

　　早上7点半，一抹脸从睡袋钻出，懒腰都没得伸赶紧到王总公司旁的电影场空地搭帐篷，因为今天开始壹基金大量物资需要进来，这里就是我们蓝天救援和壹基金及湖南公益联盟震区唯一办公场所。我们把帐篷材料刚铺开一会儿，当地一些年轻力壮的村民也来帮我们搭建帐篷，8点半，帐篷搭建完毕，王总公司员工抬来很大一张类似会议桌的大桌子，我笑着说，哈！又给我们省掉几千元费用咯，等外电接完我从口袋摸了500给陕西的张嵘，叫他无论想什么办法或者坐什么车必须给我买到5个插座，五个40瓦节能灯和灯头，一到晚上这里将是热火朝天的救灾物资中转站，照明和打印设备是必须要电源的。9点，张嵘还没回来，刚想坐下来喝口水，老远开来一辆黑色轿车，呼啦啦下来3个人，带头一个女的说：你们不能在这里搭帐篷，必须搭到民政救灾指挥部那里，这里必须拆除！我感觉这里几个人当中只能我上去说话了，问对方是哪个单位的？其实大家都明白肯定是政府过来的，对方说是民政局救灾指挥部的，我一听心里一股火气按捺不住瞬间喷发！脱口而出：管你是谁！昨晚上我们在你们指挥部四个人淋雨4个小时等你们安排帐篷搭建位置，怎么没有一个理我们！搞的好像是我们来这里添堵一样！交涉多次就是一个答复，领导在开会，他们做不了主，更气人还说你们可以把救灾物资拉到别的地方去！无名之火一下子从脑门蹿出，说完我掉头就做自己事情去了，感觉自己平时积聚的怨气又一次被无情地撩开！因为这一次和前几次救灾不同，前几次都是做些前线细碎工作，在一步步地行走，开着大车带着一组组的团队在深入灾区，又一次次地把他们平安地接回营地，而此次是把那么多善良的爱心人士慷慨捐来的物资一一分发到各个乡镇，甚至村民小组，工作烦琐且要细致认真，这是对每个捐款者的负责，不想一落地，脚还没稳你叫我拆帐篷！大家惊呆后还是那个民政局女的开口说：要么这样，我们给你们两个小帐篷在指挥部，你们在那里办公，物资周转和志愿者集聚生活可以在这里。我说也行，这样相互也有个台阶下，我们做好两地分开工作和到场物资登记后上报你们指挥部，你们只要提供村镇名单，我们货物不下车直接进乡镇和村小组。一天的无头绪忙碌，晚上却一反白天的大雨滂沱一下子皓月当空了，大家坐在月光下开始闲聊，在执拗不过陕西张嵘和湖南王诞明后，教起了他们我的老本行“散打”哈！几个小伙子还学得蛮认真，眼睛余光还看到有几个在用手机录像，虚荣心和成就感同时膨发在心里，闹腾到11点才安排大家各自进睡袋就寝。刚想睡着，大漠和陈文彬从乡下发完物资回来了。带来了不幸消息，昨天失去联系的六名队员找到了，一女队员不幸遇难，一人重伤，告诫大家明天进山必须更加小心。

　　24日：晴

　　上午在帐篷，下午去了乐英乡群山村，分发物资的同时想去看看那里的真实情况，经过1个小时的蜿蜒山路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在村口老远看见原先联系好的村支书等在那里，相互问候寒暄后去各个自然村了解房屋毁坏情况，第一次有时间拍了几张灾区照片，支书介绍此次地震情况说：他们村基本没有什么伤亡，一是山区房子间距比较宽阔，最主要是20号早上8点，整个乡和本村都在赶集，没有多少人待在家里，而且还有很多人在浙江和江苏打工，这个似乎是老天在无形当中帮了他们一把。下午3点等大车到，卸下1200顶帐篷到乡政府，我搭他们的车回天全县城。

　　25日：小雨

　　一大早起来就去了太平乡，第一站到宛平村，村支书是个女的，脸上表情一直是感觉很无奈的样子，交流后得知，地震已经过去几天了，救灾物资很少流到他们村，这几天每户才发到2瓶水和一塑料袋方便面，我一脸惊愕，这怎么可能？那你们吃什么？基本的生活是怎么度过？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我们会一户户去看情况，下午你等在村口或者直接到乡政府接洽，我们会有车过来，物资不下车直接到村口，我们和你亲自接收救灾物资，保证灾民生活必需物品按时到位。午饭没有了胃口，可以吃两桶面的我只吃了几口。似乎感觉咽不下去！2点半车到了后，我们几个去了小河乡农门村，了解情况以待明天准备如何发放物资。

　　26日：晴

　　上午到达农门村，书记叫丘玉林，整个村子人口一共415人，房屋毁损程度达70%，物资前天已有一部分到过，我们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问了他村里几个特困家庭情况，有没有10岁内在读学生，为我以后结对贫困学童打个前站！中午是丘书记说留我们吃点便饭，我说我们还得赶去上面的顺河村，因为顺河村的三组和四组基本都在深山，物资分发可能有点难度，我们还是早点进去，争取弄好早点安全撤出来。下午3点，进顺河村时前方道路塌方，退后数百米，等待工程车铲通道路，直至5点才勉强可以前进，前后只有我们几辆车颤颤巍巍轮胎磨着碎石前进，等到达村里分完大米和方便面开车回到县城，街道已是灯火通明。晚上在帐篷前休息时问了王总夫妻俩，农门村有无特困真正需要帮助的小学生，一是真心想帮助他们，二则此次赈灾也多亏他们俩无私的鼎力相助，内心一直在想帮他们在这村子附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反正帮哪里也是帮。

　　27日：大雨

　　早上钻出帐篷，篷沿的雨水立马打湿了我的头发，顾不得吃早饭抹了一把脸去天全县城最中心繁华地段，由二郎山宾馆临时改建的灾区医院，进入宾馆“医院”低矮的房子，似乎感觉这里和一般医院不一样，通道和大厅都是手脚外伤的病人，铝合金的拐棍比桌椅的脚还要多，11点，饥肠辘辘的我们去对面小饭馆，进去一看一下子被眼前的那桌客人所惊呆！一桌3个人吃饭，5根拐杖！心里一阵酸酸的。突然想到他们吃辣难道不怕伤口发炎？下午和上海两名志愿者一道去了小河乡中心小学，校长张月全亲自带我了解情况，学校基本已经复课，所有房子也已经通过3级地震危房测试，学生安全教育和心理辅导在继续跟进，我拿了对方号码，打算回去以前联系几个特困生以后结对。晚上回到帐篷把情况说给宁波和广州兄弟商会朋友听，他们当时就决定请我帮他们联系几个，趁着夜里没事我给他们分析前后：结对是一种责任，就好比爬楼梯，你爬得越高越会感觉累，也就是说那些孩子在你的结对帮助当中慢慢成长，后来的费用也将慢慢增加，你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小时候的开支和后面直到上大学，那些费用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你若结对必须帮人到底，需要你权衡，这只有靠你灵魂的升华而不去想回报！因为我在校长面前保证过，如果我们结对必将孩子培养至大学毕业，这样一是培养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学者，为社会做了贡献，二是彻底减轻他们求学给家庭带来的负担！更是因为我们一旦结对，我们将是孩子努力上进的精神支柱，牢牢的靠山，朋友石姐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她说我老了由我女儿接着帮助他们，没事的，这也是对自己孩子的一个表率和榜样！我沉默了，感谢朋友石姐的善心和对我的信任。

　　28日：小雨

　　趁天没亮出发，去关家村小学，由于山路远怕办事情来回一天来不及，到下午才好不容易赶到学校，震后已经七八天了，学生还在炎热的帐篷里上课，杨校长说：孩子们都非常努力，基本没有什么旷课，在课余时间都会在帐篷里画画做游戏！一个下午我和王诞明基本留在了学校，上海志愿者小沈他们进入山区最为深处的关家村下面几个自然村。

　　29日：晴

　　难得的好天气，带上陕西张嵘去了茶马古道的起点口，走访了几个受灾稍微轻点的村镇，下午朋友孙来电话，《龙行天下》节目组来电催我定下此次四国散打争霸赛的日期了，虽然在雅安的爱还想继续，无奈工作也是我努力的方向，下午依依不舍和众人告别，王总和小沈送我到天全去雅安的车站！晚上在成都休整歇息，本打算还是像上次5·12一样，结束赈灾去体育大学和学生们交流学习，顺便帮他们上上励志课程，但是这次情况特别，会馆里姐夫电话一直打来，有事需要我亲自签字，连夜订了早上8点机票匆匆返回义乌。

　　每一次救灾都有不一样的心情，此次从去一直到回来，内心久久难以平静，首先是缘于去的路上传来雅安市天全县委新华乡书记对着满目疮痍的危房苦叹：我们天全是个被遗忘的角落！因为天全离震中芦山才几十公里，虽然没有芦山那么惨烈，但房子也基本成了危房，对于灾后援建而言反而更难，还有大家都把救灾目光对准了芦山，近在咫尺的天全却少有救灾物资进入。所以我们选择了进入这个似曾熟悉而又根本没有来过的原本美丽的天全。

　　从作为志愿者开始到现在，每一次赈灾我自认为以胆大心细而自豪，没有一次会使我汗毛直竖，唯独此次，从进入雅安开始，浑身上下经常无端打战！到现在也不知为何。但是我认为只要内心向善，一切肯定尽会美好的，比起那些把时间和金钱抛撒在金钱博弈上的人来说，此去还算值得的，感觉这不是苦行僧般的付出。而是人世间对于热血所产生的爱，没有什么理由，就为了向前的目标。

　　每一次赈灾到了临走，除了理性地散尽行囊里和卡里的现金，还有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怀在那里，好几次实在想留在那里支教或者做点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好像被一次次电话打来给习惯化了。面对灾区千千万万人们发自肺腑的言行，甚至形形色色的言行区别，我的内心还是那么复杂。只能说除了灾难我们最好别再相见，在不需要我们志愿者的时候，只有一句：希望你们都平安幸福。

　　爱对于志愿者来说似乎搭不上边，但我曾在临走时答应过大家，如我能平安回来，必将奉献一篇灿烂的文章，回来后的无端忙碌，以上也算是一种草草应付的交代吧！真心感谢朋友们的热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