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我正在午休,还没有等到迷糊,手机短信响起来,打开一看,睡意全无,信息显示就像一针兴奋剂注入大脑,高兴得跳了起来,“干爸,我已到义乌,现在梦娜工业园区,鄢杰。”我立马电话回去,叫他等在那里,拿起车钥匙火速赶去接他。
翻开尘封了3年的记忆。那是2008年6月的某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地震后青川混乱的大街上,准备去找个小饭馆好好填一下肚子,每天的压缩饼干吃得已经连舌头都麻木了!虽然是6点多了,但太阳还是很高,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自从因5·12走进四川后,还是第一次单独离开团队,那天正好相机也找不到充电的地方,手机也快没电了,想想也难得空闲一下,出去看看青川的大街,趁天还没黑,溜达下,也顺便放松下这么久以来绷紧的神经。十几分钟后,我蹒跚到一个倒塌的小饭店前,废墟上醒目的名称还在,“川人鱼庄”,一个老年婆婆在掌勺,灶台还是原来饭店的灶台,就是没有了上面的屋顶,倒塌房子前面简单地放着几张桌子,端菜跑堂的是一个瘦瘦的小男孩,穿过瓦砾时随着他的摇晃,手上端着的菜肴的汤汁不时洒在双手上,但全然看不见孩子皱眉头,坚强得让我吃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坐了下来,脑海里想得很多,就胡乱地点了几个菜,但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孩,苍白的脸,瘦弱得像要被风吹倒,稚嫩的脸颊看去有点忧伤,但很坚定,弱小而又显得无助的肩膀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通过邻桌的交谈我得知孩子的父母和爷爷尽在5·12中罹难,就剩下年老的奶奶,现在是一老一小围着那原先的灶台,艰难地经营着儿子留下的小饭馆,这顿时勾起了我那怜悯之心,再也无心享用什么。等我草草吃完,也没有问多少钱,就在饭碗的底下放五张百元钞票离开了。
当天晚上,也许天要下雨,非常的闷热。再加上同伴的呼噜声,我一直难以入睡,这个端盘子的孩子的样子,在我眼前久久难以散去,好像他就在我前面晃动。我又触景伤情,想起我已经离世的可爱而且引以为豪的儿子,仿佛他就是我心爱的孩子,当夜想着明天歇工后,一定再去看看这个孩子和他的奶奶,看看我能帮他们做些什么,想想他们会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我自己也深深地明白一下子要拿多少钱出来是不可能的,也没这个能力,但我可以长远或者永久来帮他们,细水长流般的,我也可以慢慢去发展,等有些实力了再行动。也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吧,更可能我和这孩子之间有着那份缘分。想着想着,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凌晨4点了。迷糊了一下帐篷外面天已微亮。远处传来老百姓起来劳作的声音了,我洗漱完毕,看看离开工还早,拨开早上的层层雾气,直奔昨天那个小饭店。
由于时间还早,他们还没开始营业,我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坐在那里吃了起来,没多久,感觉我背后有声响,回头一看是一个帐篷,帘门揭开钻出来一个脑袋就是昨天这个端盘子的孩子。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说姓鄢单名杰。灾后我们志愿者团队都有个习惯,除了问该问的,其他除非对方自己愿意倾诉,多余的一概不问。他告诉我奶奶去地里背蔬菜了,还问了我那500元的事情,我只是笑笑点了点头,我问他家里还需要什么我来帮你们的,废墟需要清理吗?里面还有东西压着吗?他只是摇摇头。没多久,他的奶奶背着一大筐蔬菜回到帐篷。鄢杰把我带到他奶奶跟前,用四川话和他奶奶说,就是这个叔叔昨天在桌子上放500元,奶奶激动地用围布擦擦手,意思要还给我,被我断然拒绝了,我说这是一点点意思,我也做不了什么,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深入到前面小镇去了,我想帮这个孩子完成以后的学业,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由我来提供。但我申明一点,绝不会把他从您身边带走的,就单纯保持联系即可,如果有可能我会随时回来看看你们的,这样就不枉我这次入川了,没想到奶奶立刻答应了,说就认她孙子为儿子吧,我推辞了,但孩子却一下子叫我干爸,我也只好答应了。
奶奶留我吃饭再走,但我因为有事拒绝了,留下了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手机号码,以及我的详细地址,以方便他们和我联系,并提出愿意帮助他们。奶奶和我说起来他们家的情况,原来孩子的父母那天正在理账,老伴正好在午睡,地震的时候一个也没有跑出来,而她因为在山坡上的菜地里才幸免于难,孩子学校里也有很多同学罹难。老伴才60刚出头,儿子夫妻俩都30多岁,正值青春,本来想想几年后她可以享清福,他们生活也很惬意,无须她再操持!想不到地震后只留下了一老一少。回来前,我特意关照奶奶要给杰读书,如果可以,有时间来义乌看看我,交代完我急忙返回驻地,当晚我们团队就开拔到下面的凉水镇了,而且一住就是半个月,也根本没有时间再回去看看他们老小。
前段时间这孩子发给我学期成绩的时候跟我说,要来义乌,但我想一个小孩子,不太可能,也没太在意。三年了,我倒是真想看看这个原本一米多点点的孩子现在高了没有。一路上我在脑海里一直搜索他在我记忆里的形象,怕见面时尴尬。到了梦娜工业园,我把车停在显眼的桥头,报给了他我的车号和车的颜色,一会儿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和一个中年男子陪着一个半小伙出来的。远远地向我招手,我惊奇地发现孩子变了许多,个头也高了,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瘦弱,结实得真像四川汉子。笑起来没有了那时候的忧郁,见面还是那句“干爸”,我顿时心里一阵热乎,寒暄几句我把他接到了肯德基,一边交谈一边吃着,我看看他,他看着我,我的心里美美的,像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更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亲人。吃完顺便去服装店给他选了几套运动服,也许是孩子来时奶奶已经关照过,他在挑选衣服时一直有意地避开那些贵的,我和他说了没关系,这些小钱只要你需要,干爸是有这个能力的,你不必要那么矜持。但是只看见他对我腼腆地笑笑,他说在这里打工的大姨父已经给他买了衣服,奶奶来的时候说了不可以用干爸的钱,要懂得节约。我无言以对!
我感觉他就是老天赐给我的宝贝,补偿我失去的那孩子,从而考验我的情操,洗涤我的灵魂,就像人们常说的,老天为我关上了一扇门,但也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情感的维系和平衡,就在这个暑期和异地交融着,汇聚着,无声的爱流淌在坚强的血管里。
虽然他和我只是萍水相逢,但我觉得我履行了一个男人一言既出的信念,我希望能给他一个心灵上的寄托,也能为他今后的学习和工作做点帮助,他失去了父亲,我失去了我的宝贝,如今机缘巧合,他站到了我的面前,也许他就是我轮回中的亲人,是我心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