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四章 七夕时节话李煜

　　七夕节起源于汉代，它是我国民间一个古老的节日，也是传说中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日子。因此，这一天又被称为我们中国的“情人节”。既然七夕是个浪漫的日子，那么与南唐后主李煜有什么联系呢？说来也巧，这个皇帝做得一塌糊涂而词写得流芳百世的李煜，不仅性格文雅浪漫，而且他的生死之日也在七夕。

　　李煜（937—978），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宋建隆二年（961）在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称李后主。李煜虽在皇室里长大，过着奢华的生活，但他天资聪颖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对政治不感兴趣，却能诗能画，多才多艺，特别是写得一手好词。按照一般的继位顺序，李煜是没有机会做皇帝的，但他的五个哥哥都死得很早，所以李煜才成了皇位的继承人。从没有想过做皇帝的李煜怎么会治理国家呢？他每天诵佛、填词、听歌、看舞，过着风花雪月的生活，冥冥中，历史似乎专门选择他来为南唐陪葬。

　　李煜18岁的时候，遵父命娶了扬州的美女周娥皇为妻。周娥皇不仅美貌，而且也是位“文学青年”，与李煜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两人婚后过了一段幸福甜美的生活，李煜曾写了一首《一斛珠》来描绘妻子娇艳的姿态。“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寥寥几笔，生动地描写了周娥皇晚妆刚过醉意朦胧时，斜依在绣床之上，口中嚼着红茸线，含笑着向心上人轻轻唾去时，那无限的柔情和娇美的神态。可惜好景不长，四年后在一次七夕的生日夜宴中，李煜将宫中布置得像月宫一样，浪漫的氛围令周娥皇很是兴奋，夫唱妇和共同演绎了几度失传的霓裳羽衣舞。结果乐极生悲，体质柔弱的周娥皇狂欢通宵之后竟一病不起。娥皇那个正值豆蔻年华，天真烂漫又妩媚动人的妹妹（女英），进宫来看姐姐。风流多情的李煜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接近女英，向她大献殷勤。结果，情窦初开的小姨子芳心大动，不久就投入了他的怀抱。两人忘记了还在病榻上的周娥皇，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约会。看着心上人拎鞋在手，悄悄走来时那可人的模样，李煜真是又怜又爱，“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花香浮动月色朦胧的夜晚，佳人轻移莲步翩翩而来，少女的紧张、羞涩、娇柔，在这首《菩萨蛮》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一句“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读来令人心动，更使人浮想联翩。不久以后，周娥皇病死了，李煜按照礼仪过了三年清心寡欲的生活，随后就娶了被后人称为小周后的女英。

　　爱情生活是浪漫的，可惜国家日渐衰落。公元975年，宋军入金陵，赵匡胤俘获李煜，南唐灭亡。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李煜一下子从皇帝变成了亡国的囚徒，那滋味可想而知是绝对不好受的。李煜的性格除了浪漫多情，还率直、幼稚，喜欢怀旧，这使他不同于另外一些被俘的，又甘心情愿地过亡国奴生活的小国皇帝。他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猛然醒悟，但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只能苟延残喘，在唏嘘落泪中暗自长叹。他把词作为抒发真情实感的工具，还每天饮酒解闷，无奈借酒消愁愁更愁。在《望江南》中李煜写道：“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遥望故土，怀想着旧时的情景，李煜的心充满了凄切。词风也从原来的婉约香艳，变成了满腔的悲愤忧郁。在一个落寞的中秋之夜，李煜对月兴叹，想到如今物是人非，不免又伤感落泪，于是提笔写下了千古传诵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是一个最忠实于文学艺术创作的人，毫无心机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用文字表现了出来。词中流露出了对故国的怀念和对亡国的切肤之痛。不料宋太宗赵光义听到这首词后，龙颜大怒。这词分明在说他李煜不肯臣服于宋朝，还想有一日东山再起嘛！于是，这首词为李煜今后的死埋下了伏笔。

　　这样屈辱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三年，又到了有情人欢聚的七夕之夜，那天也是他四十二岁的生日。像以前那样，李煜叫手下人在房子里张灯结彩，还叫来舞女和乐队等，一来庆祝自己的生日，二来也让歌舞麻痹一下自己抑郁的心情。本来庆祝自己的生日也无可非议，要命的是，他还让舞女们大声歌唱他作的那首《虞美人》，俗话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热闹的歌声连赵光义也听到了。那还了得，本来就对这词不满的他，更加认为李煜在明目张胆地宣扬反叛之意。于是，让平时和李煜关系不错的弟弟赵迁美，以祝贺李煜生日为借口，趁机赐“牵机药”毒酒让毫无戒心的他喝下。李煜这位声名卓绝的词坛帝王，死时十分痛苦，手足佝偻相接，状如织布的牵机。从帝王到囚徒，最后死于非命；命运如此捉弄李煜，真是可惜、可悲！

　　李煜的遭遇使人扼腕叹息，不知是他帝王的身份成就了他文学上的才华，还是他文学的天赋掩盖了他的政治能力？是耶？非耶？一切都已成了历史。只有他的词一直流传千年，使我们终究还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千古难寻的皇帝。而在我眼里，本来浪漫的七夕，因为有了李煜这样的亡国之君，隐隐间带上了一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