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六章 龙门印象

　　从富阳市区出发去龙门古镇，只有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青山绿水，风光怡人，尤其是那些错落有致的村庄和美丽如画的田野，让久居城市的我不时地感到惊喜，也对接下来的古镇之旅增添了几分期待。

　　早在去龙门之前，就已经在好友的镜头和文字里领略过古镇的美景，但当我身临其间时，还是被连绵的古建筑群和浓郁的人文气息深深吸引。龙门地处富春江南岸，镇后有龙门山，峰峦叠翠，气象万千；镇内有剡溪与龙门溪，一年四季流水潺潺。东汉名士严子陵曾游龙门，观山势异常，双溪交汇，赞曰“此地山清水秀，胜似吕梁龙门”，古镇因此得名。龙门也是三国东吴大帝孙权的故里，所住居民多以孙姓为主。千百年来，随着孙氏家族的繁衍壮大，古镇逐渐形成了以孙氏宗祠为中心的众多居住院落，墙檐相连，房廊纵横，长街小弄密如蛛网，外人进去犹入迷宫。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建筑设计，使古镇免遭战火的蹂躏，得以较为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有别于其他古镇，龙门没有热闹的商业街，也没有林立的农家乐，眼中所见的只有那些安详的老人，玩耍的孩子，以及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穿羽毛球拍的妇女。富阳是“羽毛球拍之乡”，龙门的男女老少几乎都会这个手艺，空闲之余大家聚在一起，边聊家常边穿些球拍以补贴家用。恬淡宁静的山乡生活，让时间在这里变得缓慢而悠长。而对当地的许多年轻人来说，龙门不仅是生养自己的故园，更是一方心灵的乐土。他们平时在市区工作生活，每到节假日就回到龙门和父母共享天伦之乐。这种城乡两地的生活方式，对早已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和浮华的我来说，实在是羡慕至极。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巷缓缓而行，可以看到许多不同年代的建筑。上至宋元，下至民国，无论是古庙、祠堂、牌楼还是厅堂，结构设计都别具特色，雕刻也非常精美。如建于民国初期的山乐堂，分前中后三厅，各厅功能不同，风格迥异，里面的门窗棂边等处刻有许多如《八仙过海》、《三国演义》等人物故事及多种动物、花卉木雕，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如果把龙门所有古建筑当作一本书来读的话，那么随手翻开一页，里面记载的往往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如“工部”牌楼，是为纪念明朝永乐初年在工部任职的孙坤所立。当时孙坤负责督造巨舰八十余艘，为郑和下西洋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却因积劳成疾死于任上。而“义门”则是为了褒扬孙权第三十八世孙孙潮而建。明朝嘉靖年间，龙门闹灾荒，孙潮为了使乡亲们免遭背井离乡之苦，不仅代缴了全村皇粮，还以一千石稻谷救灾。他的义举，让朝廷、官府为之感佩。同样在嘉靖年间，任河南长葛县县令的孙濡，任上遭遇旱灾，他倾其家产购置抗旱作物，救民于水火。据传，余荫堂就是由长葛县士民资助在龙门为他修建的……

　　龙门有数不清的古宅，里面有说不完的故事，在我眼里，与其说这是一些有形的建筑，还不如说是一座座无形的丰碑，它使“乐善好施”、“清正廉洁”等传统美德，成为镌刻在孙氏族人心底的操守。同时，这些故事中的人物，也为龙门古镇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鳞次栉比的古建筑里“突围”出来，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一问当地人才知，原来是到了砚池。砚池是整个古镇最美最富有诗意的地方，亭台楼榭临水而筑，红花绿草点缀其间，游览了大半个古镇，这里正是驻足观景的最好所在。巧合的是，好友小孙家就位于砚池边上，难得来一次，她一定要我去家里坐坐。从小孙家楼上往下看，整个池塘就像一方注满清水的巨砚，轻风拂动，泛起层层涟漪。小孙说，砚池昭示着读书乃是孙氏家族的最大希冀所在。在古代，没有比高中状元、考取功名更能光耀门楣的了。而“砚池夜月”，则是龙门最著名的景观，每当农历十五，一轮皓月倒映水中，恍惚间，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天上的月亮真的掉进了池里，美得让人心醉神迷。小孙生动的讲述，让我仿佛看到一个青衫纶巾的士子，在月色溶溶的砚池边背诗诵词的场景。千百年来，龙门浓郁的文化氛围孕育了众多优秀的孙氏子弟，除了东吴大帝孙权，还出走过1个状元、7个进士、9个举人，加上现代著名学者、杂文家何满子（孙承勋）及其胞姐孙晓梅烈士等，说她地灵人杰实在是名副其实。

　　从小孙家出来已近黄昏，淡淡的秋阳斜照着幽静的古镇，把巷子里的人影拉得很长。白墙灰瓦间偶尔有几缕炊烟升起，一静一动之间，巧妙地勾画出一幅山乡宁静平和的生活图景。回望暮色中的龙门古镇，我突然想起余荫堂里的那副对联：“古今来几许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件事还是读书”。孙氏家族的处世原则和人生追求，必定会像这人间烟火，世世代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