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五章 夜游钱湖

　　东钱湖是甬城的后花园，也是浙江省最大的天然湖泊，她以美丽的湖光山色和深厚的人文底蕴，吸引着无数游客前去观光游玩。那里也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每次去，我总爱到湖边那些幽静的村落里转悠，看看古老的房子，走走狭长的小巷，听听久违的鸡鸣狗吠；在如此怀旧的氛围里，恍惚间，总让人感觉在某个弄堂的转弯处，冷不防会与童年的自己撞个满怀。

　　前不久，好友相约去东钱湖夜游，车到湖边已是黄昏，夕阳把万道金光投射在广阔的湖面上，像一片涌动的软金。东钱湖又名“万金湖”，传说宋朝时郡太守李夷庚设万金以修湖，故名。但我宁愿相信，这名字的由来是因为眼前的这番情景。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黄昏时来东钱湖，当然不能错过品尝湖鲜的机会。在酒店选个临湖的位置，点上酱爆螺蛳、盐水湖虾、清蒸鲌鱼等时令佳肴，两人以茶代酒边吃边聊，真是好不惬意。饭后下楼，已近九点。此时对城市中的某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夜晚的乡村毕竟与灯红酒绿的城市不同，昏暗的路上早已少有人影，连桥那边偌大的停车场上，也只剩下我们那辆蓝色的小车孤单地静卧着。难得晚上来游东钱湖，自然要欣赏她的美景。酒家旁有条通往忻家村的水泥路，虽然只有十几米长，但清晨和黄昏的时候，两边摆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和湖里的鱼虾螺蚌。现在空荡荡的，除了一丝残留的腥味，只有我们俩散漫的脚步声。拐进曲折幽暗的小巷里，光滑的石板路和两旁古老的木楼，见证着村庄沧桑的历史。据说忻姓就起源于东钱湖畔，此姓的由来还与范蠡有关。不管真假与否，但我想，从此地出去的忻家后人，无论身在何处，梦里总少不了这片养育过他（她）的钱湖山水。

　　大概是月初的缘故，高高的马头墙上挂着一弯如钩的弦月，淡淡的清辉斑驳地洒在小巷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光怪陆离。眼前，那些木楼上的格子花窗、屋檐下的有线广播、路两边的电线杆子、灰墙上褪色的伟人语录等，似曾相识的景物像一串串气泡，不断地从我记忆深处翻涌上来，让人感觉如走进了一个黑白色的初夏夜之梦。此时，许多人家都已经熄灯了，只有一家小杂货店还半开着，年老的店主在昏黄的灯光里，一边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越剧，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相视一笑，成为各自眼里的一道风景。

　　我们就像两只夜游的野猫，在密如蛛网的小巷里不知转悠了多久；直到脚步声打扰了几只酣睡的家狗，才在一阵阵的吠声中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踏着撩人的月色，我们来到了村口，凉爽的湖风夹带着栀子花醉人的芳香扑面而来，让人顿感心悦神怡。坐在面湖的长木椅上放眼望去，远山如黛，近水如烟，钱湖深处有渔火隐约闪动。夜晚的钱湖与白天相比，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白天的钱湖像一位奔放的男子，敞开着宽广的胸怀，把自己最大气最粗犷的一面，呈现在游人的面前。湖面游艇穿梭，长堤游人如潮，好一派热闹的景象。而夜色中的钱湖更像是一位小家碧玉般的温婉女子，或者说，就是那位与陶公一起隐居于此的西子，是如此的淡雅脱俗、清丽可人。钱湖的夜色美在自然、贵在幽静，她没有秦淮河的十里粉香与桨声灯影，更没有钱塘江的千里波涛和滔天怒潮；只有喧嚣后的那份沉寂，以及粼粼的一湖碧水在星光下轻涌着堤岸。在如此美好的氛围里，最好听一首班得瑞的《琉璃湖畔》，让美妙舒缓的音乐，如层层涟漪在心湖荡漾。或泛舟湖上对酒当歌，那又是何等的浪漫潇洒……

　　静静地坐在湖边，直到天空中传来几声夜鹭清脆的叫声，才惊醒了沉醉在夜色中的我们。“回去吧，不早了。”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