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十三章 秋日的田野

　　四季中，我最爱秋天。它不仅寓意着丰收和喜悦，还是一年中色彩最丰富、气候最宜人的时节。天高云淡、层林尽染，无论远足还是郊游，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近些年来，只要有时间，我总和家人一起去郊外秋游。那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难闻的汽车尾气，唯有寂静的田野和高耸的草垛默默地透露着丰收的气息。在这样的氛围里，人的心胸会豁然开朗，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几年下来，去了不少城市周边的田野，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到一个陌生的田野，我都会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发地清晰和强烈，就好像我才从不远处的草垛里钻出来，头上还沾着几根来不及掸去的草屑；或刚从前面的那条田埂上跑来，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来我才明白，在特定的环境里，有些熟悉的景物，会唤醒珍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

　　小时候家住城郊，不远处便是广袤的田野，每当秋收过后，空旷的田野就成了我们最好的乐园。除了捡稻穗、捉迷藏和玩泥巴，我们还常把沟渠作战壕，草垛为碉堡，上演一幕幕紧张刺激的战争游戏。玩累了，就躺在稻草上，看白云在蓝天飘荡，听小鸟在身边歌唱。那时的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样的清，连空气都充满了甜甜的味道。但遗憾的是，没等我走出童年时代，田野就开始悄悄地离我远去。先是一条马路从田野里穿过，接着两边造起了房子，最后连片的高楼在田野上拔地而起。这样的变化，常让我不知所措。往往我的思维还在旧时光里徘徊，而眼前的景物却已变得面目全非。

　　就在几年前，我曾在郊区的一个大湖边看到过一片美丽的田野。青山绿水间，这片田野显得尤为醒目。嫩黄的野菊、金色的草垛、安详的老牛，还有阳光下谷物散发的清香，这一切都让人深深沉醉。但仅仅过了一年，当我带着家人再次来到这里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耸的吊塔、成堆的钢筋水泥、进进出出的运输车辆，这分明是一片繁忙的建筑工地。一看路边的广告牌，才知道这里已被房产公司买去，正在建造一个高档豪华的别墅区。失望之中，不禁想起美国作家甘哈曼曾说过的一句名言：“人们常常将自己周围的环境当作一种免费的商品，任意地糟蹋而不知加以珍惜。”此话真是一针见血。现在，我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科技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但绵延几千年的农耕文化，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田野，一个多么美好的名词。它养育了我们的祖祖辈辈，并激发了他们无穷的灵感，“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这些美丽的诗句，历经千年时光，至今还滋润着我们的心田。不过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真担心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代只能在唐诗宋词里感受秀美的田园风光了。

　　行文至此，不经意间看到身边的报纸刊登着一篇报道，说是一个新的工业区即将在城郊开发，建成后不仅可加快经济发展，还可为失地者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再看一下地址，不由得非常惊讶，那不是我前些天刚去过的那片田野嘛！

　　——唉！我忍不住地“悲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