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六章 “坦克司令”老姜

　　“曙光透进路旁的林荫，铃声打破黎明的寂静，姑娘驾驶清洁车，春风吹动了你的衣襟……”这首由我们宁波人创作的赞美环卫工人的歌曲，曾在20世纪80年代广为流行；也就是从那时起，环卫工人拥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城市美容师”。名字听起来不错，但做起来很不容易。临近退休的老姜已经干了三十多年，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但老姜一点也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感到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己付出的是汗水，换来的是城市的清洁与美丽。老姜三十年如一日，对工作那份执着的态度，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普通劳动者在平凡岗位上书写出的精彩人生。

　　老姜年轻时在部队当过坦克兵，服完役后，老姜并没有像村里一起当兵回来的人一样被安排到工厂里，而是被分配到了一个环卫站，具体工作是拉着一辆木制的粪车，每天上午或傍晚时分到居民区去收粪便。拉粪车被当地人戏称为开“坦克车”，老姜一开始嫌脏不肯去，他老爸说：“那你就回来做农民挑便桶。”思来想去都要和粪便打交道，没办法，老姜只好硬着头皮到环卫站去工作。刚开始工作时，怕被熟人看到不好意思，老姜用草帽、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的，在弄堂里有气无力地摇一下手中的那只铜铃后，就一晃而过；那些年纪大的老人还没把马桶拎到门口，他就已经走远了。因此，老姜少不了被居民们投诉。被领导几番教育和开导之后，老姜终于明白了环卫工作对一个城市的重要性，也让他懂得了老一辈环卫人“宁愿一人脏，换来万家净”的奉献精神。

　　从此以后，老姜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拉着那辆“坦克车”，准时地出现在那些小巷小弄里为居民们服务，有时看到放在路边的马桶，他会主动把它给倒了。时间一长，居民们慢慢地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很有创意地称他为“坦克司令”。老姜倒也乐意接受这个称呼，毕竟这是大家对他工作的肯定。但这个光杆“司令”可不好当，粪车模样笨重，加上弄堂里那些高低不平的石板路，装满的时候，连身体魁梧的老姜拉起来都感到吃力。还有那股味道，天冷还好受一点，天一热真让人吃不消。老姜自己累点苦点倒无所谓，只是心里总感到很对不起老伴，逢年过节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别人走亲访友，其乐融融地吃团圆饭，而他却拉着粪车在街上辛苦地干活。多少年来，老姜除了结婚和老婆生孩子，难得有请假的一天；他担心换了别人，不晓得哪个弄堂里的大婶耳朵不好，要进去叫一声；哪个墙门里的婆婆身体不好，要过去帮她一下。

　　王家墙门里有个孤老婆婆，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每次倒马桶总是慢吞吞的很吃力。老姜一看老婆婆不方便，就每天主动上门帮她倒一下。老婆婆实在过意不去，逢人就说老姜是个大好人。一次，老姜又像往常一样去敲老婆婆家门，敲了半天却没有声响。老姜一想不好，马上叫上几位邻居，把门打开后一看，只见老婆婆脸色发白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老姜一看不对劲，连忙把老婆婆背起送医院；经过抢救，老婆婆终于脱离了危险。原来，老婆婆不小心感冒了，看到有几片治感冒的药就拿来吞了下去，岂料这几片药是过期很久的，老婆婆没医好感冒，反倒药物中毒了。幸亏老姜及时发现，否则她就有生命危险了。老姜给老婆婆倒马桶一直倒到她去世，据邻居们讲，老婆婆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老姜的名字。

　　十几年前，旧城改造时把一些老墙门老弄堂拆了，大家都住上新房用上了抽水马桶，老姜不拉粪车，改为开抽粪车了。一些老街坊说老姜长枪换成了大炮，坐上汽车真的做“司令”了，老姜听了哈哈大笑。是呀！老百姓生活越过越好了，环卫工人不仅待遇提高，还有了自己的节日，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老姜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呀。做了一辈子的“坦克司令”，老姜为环卫事业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但换来的是城市的洁净与美丽。从老姜的笑容中，我体会到的是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无上光荣与自豪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