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妞是我妈妈家以前养的一只老母鸡。说起它的来历,那还得从我老婆怀孕时说起。
老丈人一知道自己将要当外公了,高兴得不得了,特地跑到乡下的养鸡场,从一千多只白色的乌骨鸡中挑选出唯一的一只黑鸡来,想给自己特别疼爱的女儿补补身子。照老丈人的说法是乌骨鸡本来吃了就补,这只连毛都黑了,肯定大补。幸好那时妈妈家的老房子有个不小的院子,正好可以暂养亲戚们送来的鸡。
袁枚曾在《鸡》中说道:“养鸡纵鸡食,鸡肥乃烹之。”几只鸡养了段日子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杀了吃,汤归我老婆享受,肉当然是我们消灭了。所有鸡里面就属这只乌骨鸡最聪明,一看到主人有了杀它的念头,就会及时地生出淡绿色壳的“救命蛋”来,而且生好蛋就马上跑到主人面前“咯咯咯”地通风报信。如此乖巧的鸡确实很讨人喜欢,加之其体态玲珑,羽色乌亮,这一养竟养出点感情来了,我们不但没舍得吃它,还给它取了个很有个性的名字叫“黑妞”。
儿子从出生到上学可没少吃这黑妞生的蛋,黑妞也确实争气,自打进门后六七年来至少生了近千只蛋,绝对可以获得“光荣妈妈”这一神圣的荣誉。它看着我儿子一天天地长大,说起来儿子还得管它叫“姐姐”。但“弟弟”实在是太不像话,吃“姐姐”生的蛋不说,刚学会走路就开始欺负它。做“姐姐”的倒非常大气,任他捧起来乱扔或骑在身上压得趴下为止。有一次还被“弟弟”颤巍巍地举起扔进了水缸里,幸亏黑妞拍着翅膀在水缸里大喊大叫,这才被我们听到后救了起来。黑妞是个“好姐姐”,虽然遭受如此多的欺负,却从来没有报复过顽皮的“弟弟”。
黑妞在我儿子面前非常温顺,但它对付起猫狗来可凶得不得了。邻家的猫狗偶尔会串门来抢鸡食,只要让它看到,就会竖起领毛伸长脖子尖利地叫着以示警告。刚开始猫狗哪会怕一只不起眼的小母鸡呢,P股朝着它理也不理。欺负到家了竟然还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黑妞张开翅膀瞪着锐利的鸡眼勇敢地冲了上去。这尖嘴利爪乱搞起来还真是厉害,只顾埋头大吃的猫狗,那会想到这么小的一只鸡婆竟如此凶猛。等疼得反应过来时,鼻子脸上早已起了几道血痕,遇到这种不要命的“战斗鸡”,猫狗们不落荒而逃才怪。看到黑妞如此了得,邻居家的一些鸡们把它当成了“老大”,一旦主人把它们放出笼来,就会跑过来聚到黑妞周围,甚至连骄傲的公鸡也不例外,跑前跑后又是讨好又是献媚。但黑妞对这些阉过的假公鸡一点兴趣都没有,自顾自地高叫几声,然后迈着优雅的方步带它们去草丛或树缝里寻食,遇到好吃的,肯定是第一个享受。真没想到,这畜生得势竟也会摆臭架子。
妈妈每天去菜场买菜,总不忘带些泥鳅、小鱼等给黑妞吃,把它吃得毛色油亮,走起路来“笃笃”有声,而且蛋也生得更加勤了。鸡的寿命一般只有六七年,这么算来黑妞不光是只年迈的“鸡婆婆”,还是个正宗的“高龄产妇”,看它精神抖擞的样子少说还可以活四五年。邻居们常说多年的老母鸡很补身子,还不快杀了吃,可几年养下来黑妞早已成了我家的一员,哪还舍得吃呀。每晚黑妞要是不按时回笼,爸妈就会焦急地到处去打听、去寻找,直到找到了才放下心来,亲昵地责骂一下,就像对小时候晚归的我一样,这种情感是那么的自然和亲切。邻居们都笑称对黑妞这么好,再养下去它要成精了。
自从爸妈搬到新房后,黑妞的处境就有点不太妙了,虽说小区是不能放养鸡鸭等家禽的,但养在自家车棚里总可以吧,何况黑妞是只不会打鸣的母鸡,最多下蛋后“咯咯”叫几声提醒主人一下,比那些晚上开车鸣喇叭的人文明多了。黑妞整天被关在一只纸箱里暗无天日,失去了宝贵的自由,蛋少了,毛色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黑妞闭着眼睛独自静静地卧着,它一定在怀念以前开心的日子,还有那碧绿的草地、蓝色的天空和那些鸡兄鸡妹们。爸妈很难过也很无奈,我那信佛的丈母娘知道后出了个好主意,说她去寺院拜佛的时候,看到很多香客放生的鸡,那些鸡整天在树上或竹林里,有吃有喝生活得很好,何不把黑妞也送去放生呢?就这样,黑妞离开了妈妈家,从此以后到寺院“修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