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三章 木格子花窗

　　每次在古建筑上看到那些雕琢精美的木格子花窗，我就会不经意地想起“小轩窗，正梳妆”“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等词句来。这感觉有点像汪曾祺老先生对绍酒的一番精彩论述：“……我不想金榜题名，没点状元红，却要了一小坛女儿红——听这名字就觉得很性感。可见我不爱江山爱美人。”在我心里，木格子花窗内就应该站着或坐着一位步步生金莲、行行如玉立的佳人；好奇而羞涩地张望着窗外的世界，偶尔四目相对，脸上就会浮起一片绯红。不过现在要寻这样古典含蓄的女子，恐怕比找有些年头的木格子花窗更加困难。由花窗联想到美人当然带有一种个人的情感色彩，但木格子花窗作为以前建筑上的一个构件，不仅有很高的实用价值，而且还是种非常精美和值得欣赏的艺术品。

　　木格子花窗的艺术价值，在于雕刻在上面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图案及其复杂巧妙的制作工艺。图案大致由一些寓意吉祥的花鸟虫鱼或脍炙人口的典故构成，如：蝙蝠、鱼、猴分别寓意福到、有余、封侯；兰花、寿桃、竹子分别寓意高洁、长寿、高升等。典故类的图案一般与主人的身份地位、思想观念、理想追求相呼应。一般人家主要雕刻喜鹊登梅、麒麟送子等以求平安如意。书香门第一般雕刻竹林七贤、二十四孝等以教化子弟孝贤为先。而官宦人家则主要雕刻马上封侯、加官晋爵等表达对功名利禄的渴望。每当站在那些木格子花窗前，我总在感叹古人想象力丰富的同时，更被那些能工巧匠的精湛手艺而折服。

　　窗户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室内空气的流通与采光等，与古代的木格子花窗相比，现在使用的窗户再简单没有了。长方形的铝合金或塑钢材料，中间安装一大块明亮的玻璃就大功告成。拉开窗帘后即使不打开窗户，灿烂的阳光依旧会大片大片地洒进屋来，让人感觉像一个热情奔放的男子。而木格子花窗则有点遮而未遮、透而不明的味道，当然这与它本身的材料和工艺有很大关系。因此，木格子花窗更像是一位含蓄羞涩、欲说还休的少女。在一些古典文学作品里，一个穷途末路的书生若能打开一位富家小姐闺房的那扇花窗，就如同打开了那个佳人的心扉。于是乎就有了“秀才落魄考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之类的佳话和姻缘。在我眼里，这花窗远比现在的钢窗要浪漫诗意得多了。

　　现代社会竞争激烈，生活节奏也日益加快，许多人开始追求那种宁静而怀旧的生活氛围。如果我有一个幽静的院落，那么我一定会在白色的墙壁上装一扇圆形或扇形的木格子花窗，再在窗外的墙角边，种上几丛修篁，几株芭蕉；这样不仅可品味“竹映风窗数阵斜”的情趣，还可领略“芭蕉分绿上窗纱”的诗意。当然，对我等工薪阶层来说，这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因此，我看到许多朋友家的客厅里，挂着一个或旧或新的木格子花窗。确切地说这更像是一个木格子花雕，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作为窗户的作用，而纯粹变成了一种装饰，但这多少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内心的一种渴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