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海曙区孝闻街91号的伏跗室,对我们宁波人来说,是个值得骄傲的地方。这座古朴精致的清代建筑,不仅是浙东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冯孟颛先生的藏书楼,而且还曾是我国近代艺林泰斗赵叔孺的故居。
赵叔孺(1874—1945年),字献忱,晚号二弩老人,世居宁波水凫桥(伏跗室与后面一进房子原来都属于赵家,后因移居上海将部分房屋卖给了冯家)。赵叔孺父亲赵佑宸为咸丰翰林,曾为同治帝蒙师,官至大理寺卿,家中收藏富有;舅父林寿图亦为闽中大收藏家。赵叔孺从小耳濡目染,童年时即表现出艺术天赋。有一次他父亲在家宴请宾客,席中有位叫林颖叔的长辈,听说他小小年纪就能画马,就让他当众挥毫。年方八岁的赵叔孺一点也不怯场,很快就画出一幅神态逼真的奔马。座中宾客传看后纷纷惊叹,而林颖叔更是对他极为赞赏,第二天就请人到赵家说媒,把女儿许配给他。赵叔孺17岁迎娶林家女儿,两人夫唱妇随,恩爱有加。画一匹马得来一个娇妻,成为当时一段佳话。
28岁之后的十年间,赵叔孺先后在外地做过几任小官,但他性情淡泊,官场之事并不是他所热衷的。其间,倒是寓居岳父家时,在艺术造诣上收获颇多。其岳父林颖叔酷爱金石书画,收藏极为丰富,赵叔孺在岳父家遍观所藏精品,专心致志钻研唐宋元明古迹,苦学金石书画,不出三年,便成绩斐然。38岁之后,赵叔孺就从官场销声匿迹,携眷定居于上海提篮桥畔,作书鬻画成为海上一代宗师。除了舞文弄墨,他还交友甚广,如四川的张大千、鄞县的高振霄等名家,都乐于与他相交,并尊他为金石学泰斗。
作为一个贯通众艺的全才,赵叔孺书擅四体,行楷出入赵孟、赵之谦,恬静娟美;篆书得力于李斯、李阳冰,平稳圆转;隶书融会两汉,有秀逸之趣。他常告诫后辈,临摹古迹勿必酷肖,但必要得其神韵,以能自运机杼,显出崭新面目为贵。在摹古之风盛行的年代,赵叔孺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不愧为“近代众多书法家集体栽培的百花园里,萌出的一株别具一格的奇花异卉”。在绘画领域,赵叔孺算不上多产,但他所画的鞍马图,或柳阴晚浴、或花底滚尘、或交嘶相啮、或耳鬓厮磨……都有一种宁逸的氛围,寓有作者“休逸”之意,显示了温润、柔和、含蓄、安静的艺术效果。这与他在辛亥革命后“大隐隐于市”式的闲居生活,日以书画自娱而不愿出仕的心境相关。在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赵叔孺的鞍马、吴湖帆的山水、冯超然的人物、吴待秋的花卉,有“四家绝技”之称誉。时人对赵叔孺绘画的评价是:“斟酌龙眠沤波,山水绝似元贤,花鸟则兼宋法,浑厚之气,敛入毫芒。”如今他的画作已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赵叔孺的艺术成就,以篆刻为最,作品存世也极为丰富。想当年,赵叔孺活跃于海上印坛之初,正是吴昌硕声誉如日中天之时,但他宗法秦汉,参研宋元,兼浙皖两派之长,得前辈赵之谦精髓,以自己独特的赵氏风格,营造出典丽恬静的气象,众人推崇其为两百年来第一。赵叔孺对篆刻的历史知识也很有研究,在给印友的印谱上题序时,总是把相关知识和自己的精辟见解写上,举凡篆刻的起源、印章的由来、印谱的收集等,都能历数其年代沿革,以教后人。正如沙孟海在《沙村印话》中所言:“余治印初师叔老。其为元朱文,为列国玺,谧栗坚挺,古今无第二手,心摹手追,至今不能逮。”此外,赵叔孺还收藏了许多彝器宝鼎,且都非常珍贵。在所藏古物中,他尤其钟爱一张东汉、一张蜀汉遗弩,并把自己的书斋名为“二弩精舍”,晚年自号“二弩老人”也由此而来。由于他收藏富、阅历深,故鉴别力也很强。他的鉴定,极为海内名家所推崇。
赵叔孺还是一位卓越的教育家,从其学艺者众多。据《赵氏同门录》记载,所收门人约六十余人,著名书法家沙孟海也曾尊他为师。在对学生的教导上,赵叔孺不赞成学生单纯传承老师的心得,而主张学生根据各自的禀赋和素质,确立研究上的侧重点。其众多学生纷纷成才,也验证了赵叔孺的育人方法十分成功。回顾20世纪的印坛,同出赵叔孺门下的沙孟海、方介堪、陈巨来、叶潞渊,以各自的成就和艺术风貌独树一帜,而陈巨来在篆刻上的成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1942年和1944年,赵叔孺率领学生,先后在上海举办“赵叔孺同门金石书画展览会”,堪称艺坛盛事。
1945年春,72岁的赵叔孺因染感冒,恶化为肺炎,医治无效,于当年3月17日在家中过世。作为艺林泰斗,赵叔孺一生在金石书画领域贡献之大,影响之深,是近代以来无人可比的。有朝一日,若能将赵氏故居与伏跗室合为一体,在保留原有格局的同时,增设赵叔孺先生纪念馆,我想,一定能为甬城增添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