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明白,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提自行车。你提了,不管是谁,我都跟你急。为啥?我是疯子。我生气啊。生谁的气?还有谁,当然是我自己。
1
那天上午,我刚从小店出来,就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我忙朝店里喊:“阿惠,自行车被偷了。”
妻子忙跑出来:“咋啦?咋啦?”
“自行车被偷了。”
她的那辆还稳稳地撑在原地,旁边我的那辆却不见了。原来的位置上,多了一辆旧车。
“车子被换了,把咱的骑走了,丢下了一辆旧的。”我说。
店主闻声,也跑了出来,问:“你没上锁?”
妻子焦急地看看我,我没有言语,心里却更来气了。我一直都很小心,出门随时都要锁好车。可这一次,心想就进去几分钟,却……这真是的。妈的,肯定又是那些打工的干的。我要把这偷车的皮剥了。
听说丢了车,许多人围了上来,叽叽咕咕的。一个妇女说:
“我刚才看见一个小伙子,在店里买了东西,出来在你那儿推了一辆自行车,转身就骑走了。”
“那肯定是他。”
“快去追呀,也许还能追回来……”
“偷到了车,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能追上?”
“肯定又是那些外地人……”
“唉,如今这世道。”
“丢了一辆自行车算个啥,上个月我的一辆新摩托车……”
……
“你去追呀!”妻子也跟着说。
“肯定早骑走了,这会儿到哪里去追?”我没好气地说。
众人又议论起来,有的说,没用了,白费劲曰有的说,追追看,也许有戏。
我也有些心不甘,便问那妇女:
“他往哪边骑走了?”
“往北边。就一会儿。”
“到了北边路口,往东还是往西?”
“这个……我没看清,也说不上来。”
“你这简直等于……”
我骑上妻子那辆小自行车,向北冲去。到了路口,往东还是往西?
西边人多车多,小偷也骑着车,便于隐蔽自己,还是先到西边看看。我骑着车,在人流中盯着那些骑着推着的自行车,一直骑了近二里路,都没有发现自己的那辆自行车。
可能在东边,小偷一定认为我会到西边找,故意往东边骑走了。我掉转车头,又急急忙忙向东冲去。结果,我把一双眼睛都瞪得酸痛,还是一无所获,只好灰溜溜往回骑。
“找到了没有?”妻子问。
“这会儿了,到哪里去找?”我气冲冲地说。
咦,也许会在菜场里。我突然脑子一热。菜场里人多车多,小偷骑着车子,在菜摊前的人流中晃悠,假装买菜,可以趁机掩饰自己。
我没下车,顺势骑进了南边的菜场。我在几条摆满了蔬菜的摊位前来回踅,瞅着一辆辆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转了好几个圈,还是没戏。
“唉,找不到了。”我跳下自行车。
妻子看看我,又瞅瞅来来往往的人流,显得有些生气又无奈。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妈的,这已经是第三辆了,真是。第一辆是旧车,就不说了曰第二辆刚买来,放在门口,人在屋里吃饭,一会儿工夫,就没了曰这一辆才骑了一年多,就又……
“算了,把这辆骑回家算了。”妻子指着那辆旧车。
“我再过去看看!”我让妻子看着两辆车子,又向菜场走去。
我今天非要把这个贼揪出来不可。他妈的,偷到我头上来了。今天我不但要找回自行车,还要收拾这狗日的,让他在众人面前曝光。他妈的,咱今天就试试看。我要让他认得狼是个光的还是个麻的。
2
我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后座。
妈的,看你狗日的往哪儿跑。你还装得跟没事一样,优哉游哉地在这里骑着我的自行车买菜。不要以为你把三角架上的塑料套子撕掉,我就认不出了。套子包过的地方明显比其他地方新,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的自行车我还能认不出,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下来!”我使劲拉着自行车,大声喝道。
周围买菜的、卖菜的都莫名其妙,向我这边看着。
“咋啦,你要干什么?”骑车的家伙捏住车刹,车子一歪,差点儿倒了。他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还踩在踏板上,吃惊地看着我。
妈的,还装,装什么装?真会演戏。
“下来!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想揍你,你说干什么?”我的火气更大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又一群苍蝇似的议论起来。
“这辆车是谁的?你说,你从哪里偷来的?你说。”我咆哮起来。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还从未这样高声过。
“这当然是我的车,难道还是你的?谁偷自行车?你胡说什么,你有毛病呀!”他下了车,一手扶着车头,转过身,面对着我,一点儿也不示弱。
妈的,还骂我有毛病。小偷比警察凶。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放下!”我使劲一拉自行车,把他拉了个趔趄。我又顺势一脚,自行车被踢倒在地。
那家伙把后座上那条鱼取下来,放在旁边卖鱼的摊位上:“鱼先放在你这儿。今天真是见鬼了。”说着扑过来推了我一把。
我顿时火上浇油。妈的,还扑过来打我。老子好多年了,还没跟人斗过,今儿就玩一把。
我一拳就砸了过去,虽说我人瘦,胳膊细拳头小,这一拳用的力可不小。那家伙倒机敏,头一歪,闪过了拳头,突然出拳向我砸来。我一侧身,急忙躲闪,不料脚下被自行车一绊,身子晃了一下,露出的左臂重重挨了一拳。
妈的,你还敢出拳。我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腿部。他也伸腿踢来,我忙扭身一闪,脚落空了。
我趁机双拳出击。他妈的,今天就丢掉斯文,发一回凶。正气不压邪气,这还了得?
半个菜场的人都围了过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不是中学的李老师吗?”“是,是那个从外地调来的年轻老师。”“这偷车的看样子也是个外地打工的。”“外地人打外地人,狗咬狗,正好!”“老师还出手打人……”“老师还能胡说话,肯定是这个人偷的。”“难说,如今的老师都是些眼镜蛇,说的话你可别信。”“打得好,继续打。”“今天有不掏钱的好戏看……”
人们议论纷纷,我更来气了。这些人想看我这个老师的笑话,今天就让他们看个够。我又与那个家伙撕扯在一起。这时,有个中年人站了出来:
“不要打了,怎么回事?有话慢慢说嘛。打能解决问题?”
周围有不少人也跟着嚷嚷,我俩这才松了手。
“没有啥好说的。这是个疯子。”那家伙突然说,“还当老师呢,老师就这德性。”
“老师,老师咋了?老师就不是人啦。老师就该被人偷,老师就该被人打……”我又火了。
那家伙推起自行车,看样子想走。我上前一把抓住:
“你往哪儿走?”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看着,别让他跑了。”
“傻蛋,还不快撤。”
“跑?这么多人,他往哪儿跑?”
“他敢跑,一人一拳把他砸成肉饼……”
我突然看见了人群中有一位学生家长。他显然也认出了我,正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我顾不得别的,忙说:“伊伊的爸爸,麻烦你给110打个电话,叫派出所的来。”
3
人群外挤进来几个壮实的年轻人,为首的一个凶巴巴的,说:
“你俩在这里干什么,别人还做生意不做?”
这时,周围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就是。大白天在这里扭成一团。”“真是的,人想过去都没法过。”“让市场治安处的好好管一管。”“再来一场,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其中一个瘦高个,瞪着眼向周围扫了一圈,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转过头,厉声问:
“到底咋回事?”
“他偷了我的自行车。”我一指那家伙。
“你简直是个疯子,谁偷你自行车?”
“你说这自行车是谁的?”我提高了嗓门。
“是谁的?当然是我的。”
“是你的?明明是我的自行车,是你的?你还在这儿演戏。你干的啥事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当然清楚……”
那几个治安处的,眼见我俩又要扯在一起,忙说:
“不要吵了,到治安处走。”
到了市场治安处的小房子里,为首的那个说:
“你凭什么说这辆自行车是你的?”
“凭什么?明明是我的自行车。耶凤凰爷牌子,车头有点歪,后座有点生锈。原来我车的三角架上用塑料纸包着,现在没有了,肯定被他取掉了。你看,包的痕迹还在。包过的地方明显比没包过的地方新……”我火了,指着自行车说了一大通。
“你的自行车,你连自己的自行车都不认得,还在这里胡说。”那家伙突然又出了口。
“谁胡说,我看你才胡说。”我愤怒地指着他。
这时,旁边有人说:“这两个都是外地人。那个还是老师,在中学教书。这个也不知在哪儿打工。”
“老师?他还能当老师,像他这样的人还能当老师?”那家伙又在讽刺我,语调阴阳怪气的,像是在故意挑衅。
“老师咋啦?老师就该被人欺……我,我今天才明白了,怪不得当地人看不起外地人,讨厌外地人,讨厌打工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干的好事,整天偷鸡摸狗的,把外地人的名声搞臭了。”
“打工的,打工的咋啦?打工的也不像你们这些人,胡搅蛮缠,还是知识分子呢……”
小房子外的人们又一阵骚乱,我扭头一看,不知谁把学校领导叫来了。有校长、教导主任,还有老王老师,他的女婿正是派出所的,好像还是个小头目,他来得正好。
我揉了揉胳膊,一阵酸痛,这才发现左臂上起了一个很大的乌青。我忍着痛,狠狠地瞅了那家伙一眼。这狗日的,竟然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还装,看你还能装到啥时候,我今天非要把你肮脏的灵魂揪出来不可。
校长正要了解情况,妻子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叫我。
“干啥?”我一肚子气。买个东西挑三拣四的,磨磨蹭蹭,快一点自行车咋能被偷,快一点咋能弄成这样。
“你来嘛。”她急切地朝我招手。
“咋啦!”
“自行车找到了。”
“找到了?胡说!”
“真的。刚才有个年轻人把咱的自行车骑了回来。他说他也在店里买东西,出门时心里一急,骑上车就走。骑到半路才发现错了,旁边的那辆才是他的。”
唉,这个女人,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咋能是咱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的这辆才是咱的。”我有些急了,这女人不是在我脸上抽耳光么。
这一定是几个人串通好的。一个人偷了自行车,把上面的塑料纸一撕,在菜场里大模大样地骑,被我抓住了,他的同伙发现不妙,忙推了另外一辆车放回原处,好搭救偷车这个家伙。正宗的“金蝉脱壳”,我可不吃这一套。
“真的是咱的自行车。”这个傻女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在这么说。
“咱的自行车,我能不认识?”我更来气了。
“真的是咱的。”她还在说,“咱的自行车的三角架上缠着塑料纸……”
“我知道,当然有塑料纸。他们把咱自行车的塑料纸扯下来,一看露了马脚,又包在其他自行车上,推过去放在原处骗你。这是正儿八经的耶调虎离山爷计,这一点你都想不到……”唉,真是气死我了。
“这……”
“这,这什么。快回去看车子,小心你的那辆也让人给偷了。”
我刚转过身,110警车到了。王老师的女婿麻脸和其他两个人下了车。人们又议论起来。
“派出所的来了,这下看怎么处理。”“也该把这些偷车的好好治一治。”“唉,我都丢了好几辆自行车了。”“看紧那个小偷,别让他跑了。”“这么多人,他往哪儿跑?”
“谁在这儿吵?”麻脸厉声问道。
“我。”
“还有谁?”
“在里面。”我一指小房子。
“出来,出来。”麻脸朝里面喊道。
那家伙出来了,竟一点也不惊慌。我心里一紧,可别真的让这家伙跑了。又一想,只要他敢跑,周围的人一定会追上去收拾他。那家伙站在车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四周看看。
“上车!”麻脸喝道。
“让他先上!”我一指那家伙。
“上就上。”他竟然真的上了车。
“你也上来。”麻脸对我也带着训斥的口气。也许他不认识我,也许他认识我,这会儿装作不认识。
“上就上。我还没进过派出所,这回就过一把瘾。”我也没好气地说。
周围看热闹的都笑了。
4
警车进了派出所,我还真有些紧张。
虽然我没做亏心事,我毕竟是个良民。活了三十岁,还从未进过这类地方。再说了,我这个人实际上胆子很小,像镇政府、派出所这些场所,对我来说,都是很庄严、神圣的。按我的想法,这些地方,一般的人不会来,来了的都不是一般人。
说实话,刚工作那阵子,我连进领导办公室都发怵。有时进去了,也不像有的同事那样随便落座,随意和领导开玩笑。我则站着,有话则说,说完走人。有时连话都说不连贯,这一点别人也许没觉察出来,可我自己心里明白。
我有时也怨恨自己是个窝囊废。领导,领导咋了?领导也不见得事事都比我能干,领导也要吃喝拉撒,我为什么要缩头缩尾的?但天生的性子,没办法,心里想得好,事到临头却还是老样子。别看我有时也凶巴巴的,其实一遇到事总感到底气不足。
“你们两个上二楼办公室来。”麻脸还是一脸严肃。
我和那家伙相互看了一眼,跟在麻脸P股后面往上走。
经过二楼走廊时,碰到了几个穿制服的,他们和麻脸打着招呼,又看看我俩,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不屑。我有些尴尬,他妈的,我是人民教师,进了这鬼地方,被人看来看去,像个猴一样。
麻脸呢,边走边和那些人打招呼说笑,好像我俩不存在似的,更像一个耍猴的,为自己带了两只猴子而骄傲。好像他根本就不清楚,我俩刚才为了自行车还大战了一场。
“你的自行车是怎么丢的?”麻脸坐在办公桌前发问。
我气呼呼地把丢车的经过讲了一遍。
“你的自行车是怎么来的?”他又问。
我又把自行车是哪一年买的,在哪里买的,和谁一起买的,如今发票还在家里等等讲了一遍。
“你说这辆自行车是你的,有什么证据?”麻脸又问那个家伙。
他竟然把头一歪,眼睛翻一翻我和麻脸,皱了一下眉头,说:
“我没有什么证据,反正是我的自行车。”
“你自己的自行车你不清楚?”麻脸又问。
这下,他低下头,不做声了。
我心中一阵得意。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露出马脚了吧。是你的自行车,你怎么说不出来。还摆出一副饱受)屈的样子,真他妈的会演戏!
“你的自行车哪里来的?”
“我朋友给的。”
“你朋友给的?他在哪儿打工?什么时候给的?”
“他在王庄打工,两个月前送给我的。”
“他现在人呢?”
“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
“他在王庄不干了。要回老家了,就把自行车送给我了。”
“你们这些人,出来不好好打工,一天到晚干的什么事?你不要说了,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麻脸依旧盯着那家伙没动,那家伙呢,翻了麻脸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电话铃又响了几下,麻脸这才慢条斯理地抓起了电话。
我听得出,他在和校长通话。
就在这当儿,妻子却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在向我招手。
“干啥?”我问。
“你出来嘛!”她有些着急。
我有点不耐烦地走出办公室:“你怎么又来了?你又跑来干啥?”
“你弄错了。”她低声对我说。
“你有毛病……”我一肚子气。这个女人今天是怎么啦。
妻子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又低声说:“你来,你先跟我下去。”
“下去干吗?”
“别问了,你先跟我下去。”哎,我这一辈子算倒了霉了,遇上这个女人。我不想再高声,只好先跟她下去。
到了派出所门外,一辆三轮车停在那里,上面放了一辆自行车。
“你看这是不是咱的自行车?”
“这不是。”我瞥了一眼。
“你好好看一看。”
“我不看。咱的自行车我能不认得?我整天骑还认不出来?”
妻子把自行车从三轮车上放下来,撑在地上:
“你冷静下来,好好看一看,是不是?”
我仔细看了看,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这就是那个骑错车的人给咱换回来的,你看三角架上还包着塑料纸呢……”
“我知道,包塑料纸的车多了……”
“你再仔细看看,塑料纸是用白线绑着的。”
“白线绑着的咋啦?”
“你以前用的是什么?”
“我……”
“你以前是用塑料胶带黏着的。后来胶带脏了,没有黏性了,我前天亲自用细白线绑上的。”
“这……”
“还有这车头上面的小疤痕,是你上一次在墙上撞的,你忘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啦?今天这是见鬼啦。
“我说你弄错了,你还……”
“行了,行了。你不要说了……你先把这辆自行车弄回去。”我不再理睬妻子,转身走进了派出所。
5
“好了。你们两个人也不要争了。市场治安处的那辆自行车算是没收了,你们谁也别想推走。你们同意吗?”麻脸抬头对我和那小伙子说道。
“这……”我一时不知该些说什么。
“我反正没偷……”那小伙子还要说下去。
“行了,都不要说了。本来你俩在菜场吵闹、打架,严重影响了市场秩序,这是要受处罚的,现在就不说了。你先回去吧,以后老老实实上班。”麻脸转向那小伙子说。
他站起身,似乎还不想走。
“你快走吧。”麻脸又催了一句。
他看了看麻脸,又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才出了门。
办公室只剩下了我和麻脸。他给我扔过来一支烟,我接上点着,叹了口气,说:“唉,今天真是倒霉!”
麻脸神情暧昧地笑了笑,说:
“是这样,刚才中学校长打电话来,我把情况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大,毕竟学校我比较熟悉……”
“我认识你。”我忙接上说。
“你怎么认识我?”麻脸有点吃惊。
“上次学校办公室被偷,就是你来调查的。听说你是王老师……”
“好了,好了,不说了。”麻脸打断我的话,“是这样,我在下面车库里给你找一辆自行车,你推回去算了。偷车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的脸烧乎乎的,没有做声。
麻脸带我来到了大楼后面的一排平房前,打开了大铁门。我一看,呀,这里塞满了自行车。有加重的,有轻便的曰有男式的,有女式的曰有新的,有旧的。
“你把这一辆骑走吧。”麻脸从车堆里推了一辆半新自行车出来,“这辆耶永久爷牌的,骑起来一定不错。各部件都好着,就是放的时间长了,轮子有点生锈,气也早没了。你推回去,擦一擦,把气打足,就可以骑了。”
我迷迷糊糊地推着那辆自行车,出了派出所。
6
到了家门口,我回头一看,只见那小伙子跟了上来。原来他一直没有走,在派出所外面等我出来,一直尾随着我。
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这些打工的,有的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下他认得了我的家,哪一天出门,他纠集几个人揍我一顿,或者趁我家没人时,伙同几个老乡撬开门,洗劫一空,那就糟了。
我故作镇静,将自行车推进家门,一眼就看见我那辆自行车在前厅放着。我把两辆车放在了一起,转身走到了门口,问:
“你还跟过来,想干什么?”
“你把我的自行车给我!”
“谁见你的自行车了?”
“你乱说,说我偷了你的自行车,还打人。”
“你……你不是先扑过来打我的……”
“我不和你说,你把我的自行车给我。”
“我没见你的自行车。”
“你不给我,我就坐在你家门口不走。”他皱着眉,一副不罢休的样子。说着,就顺势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那你就坐着吧!”我丢了这么一句,一时不知怎么办。
妻子闻声走了出来,我没有理她,转身进了里屋。
我一个人慢慢冷静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我弄错了,我怎么会弄错呢?我也是从外地来的,说真的,外地人出门打工也不容易。可是我今天弄了个啥事?我还是教师,一位人民教师,平日在课堂上道貌岸然地教育学生。我觉得自己该向人家道歉,把事情说个明白,大家“不打不相识”。再让妻子做几个菜,我和他好好喝上几杯,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可是,这……
外面没有了响动,我走出里屋,看见妻子正在摆放那辆我推回的自行车。
“人呢?”
“走了。”
“那……”
“我把咱那辆车让他推走了。”
“那……”
“是咱)枉了人家。我让他挑一辆推走,他把咱那辆挑走了。”
“咱那辆比这辆……”
“算了,算了。你看你今天干的啥事……”
“行了,行了。我是疯子,我今天做了一回疯子。”
我说着转过身,走了几步,双腿一软,一P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你明白了吧。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提自行车。你提了,不管是谁,我都跟你急。为啥?我是疯子。我生气啊。生谁的气?还有谁,当然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