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冰冻了万物,似乎也冰冻了人的思维一样,许多的东西即使没有停滞,也懈怠了下来。
季风旗白天照常上班,下班后就去趟医:探望邹师傅,讲一讲工作中的趣事、糗事,当然,也会主动讲一讲工作中的难事。尽管有很多自己心里其实知道正确答案,但看着邹师傅耐心地解答,自己表示豁然开朗后,邹师傅那高兴、满足的神情,季风旗也觉着很踏实、很舒心,师徒俩爽朗的笑声似乎是要改写医生下的那一纸令人绝望的结果。
风旗由心而做,邹师傅由心而笑,而一旁的邹慧慧,则由心感激。感激眼前这个爸爸最青睐的徒弟,感激眼前这个在自己家庭、爱情都失意时依然陪伴在身边的男人。
感情是微妙的,一点火星便可燎原,一个眼神便是寄托。很多天长地久都是从一种精神寄托开始,至少在此时的邹慧慧身上,她无法确定对季风旗究竟是感恩还是已经是寄托,这感觉朦朦胧胧的,但愈来愈浓烈。
夜里,季风旗上了网,无意间看到王筱柠也在线,于是很礼貌地问候了一声。
那头很快有了回应,似乎早在等待一般。
于是两个人聊了聊寒冷的天气,聊了聊这几天的工作,最后季风旗告诉了王筱柠有关邹师傅的事情。王筱柠表示非常惋惜,觉得季风旗是应该多看看他师傅,同时也叮嘱季风旗自己也要注意身体,特别是那刚好不久的脚。
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的王筱柠,此时不知为何变得心细如针起来。连季风旗自己都已忘掉刚崴脚这回事,王筱柠却一直记挂在心。
两个多星期后的一个早上,季风旗取要送的邮件时,被分信员黄阿姨叫住。一封日本寄来的信!
一旁的赵帆正要开口,却欲言又止。现在邹师傅身体状况更加差劲,疼得整夜睡不着觉。昨天大伙一起去医:探望时,邹师傅刚打了止疼针睡下,看着邹师傅苍白、消瘦的脸,几位女同事都偷抹起眼泪。
大伙少了几分说笑,特别是季风旗,从一早进办公室开始,赵帆就觉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伤感的情绪,于是这次没有调侃季风旗,背上要送的包裹,先出门了。
季风旗将信拿在手里,表情依旧显得僵硬,犹豫了四五秒,他将信揣到了棉袄的内口袋里,也出门送信了。
不知不觉,手表指针到了上午十一点。不知不觉,季风旗骑着车又到了汉兴路和平里。今天这儿有两封信。
尽管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但阳光好不容易从云朵里挣扎出来,用尽力气照射在大地和人身上,还是觉着暖洋洋的。趁着正午又未做饭的暖和劲儿,几位老太太又聚在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
张老太不知说了句什么,惹来几位老太太一致攻击讨伐。眼看张老太有些招架不住了,还是老干部魏老太挺身而出,说了句公道话,几个老太太这才笑着收住攻势。
一向老实诚恳的冯老太笑着发了句感叹:哎,要是齐老太在这,看你们几个死老婆子怎么攻击老张!
大家伙又笑作一团,都知道齐老太和张老太楼上楼下,关系最好,两个人总是一个鼻孔出气似的。
笑过以后,张老太突然想起什么来。
哼、哼,你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咯。老冯刚刚一说,我想起来,前几天下楼正好又遇到齐老太婆回来。我俩说了几句,听她口气不想在儿女那儿住了,想过段时间就搬回来。张老太说。
搬回来好啊,多好的街坊,这里住得多好啊!冯老太讲。
好什么好,跟儿女住得不舒服啊?养这么大,该让儿女尽尽孝才对!黄老太心直口快,其实内心对齐老太羡慕不已,只是自己的女儿不乐意,不然早搬到一起住啦。
哎,这么大年纪了,跟儿女住有个照应也好啊!魏老太感慨地说。
是啊,但齐老太不肯嘛,看来还是老姐妹们有感情啊,住了几十年了,头快埋进黄土的人了,哪里说离就离得开啊!张老太讲。
呸呸呸,你才埋进土了哩,你个死老婆子,别把我们也拖进土里啊!陈老太俏皮地讲。
一阵笑声中,几个老太太各自回家做午饭了。季风旗来时,只剩下那空桌椅摆在那里,一动不动继续晒着太阳。
晚饭时,季风旗的心情比前几天要好了那么一点,仅仅是一点。他主动和奶奶聊几句下午送信时看到的趣事。或许是今天的暖阳多少晒干了些连日来那阴冷湿漉的心情,也或许是那封远方的来信点燃了季风旗心里的激情,尽管他还没有拆开那封来信。
回到自己的房间,季风旗取出了来信。看字迹,季风旗已经能辨认出这是小泽弥珠寄来的信。
台灯下,季风旗静静看起了那封回信。
季风旗的信她收到了,那个故事的结局,她也知道了。她也认为故事的结局虽然不够惊天泣地,但是挺圆满的,至少这世界上的一个谜团被两个不同国度的人共同解开了。小泽弥珠在信的最后表示自己将要去横滨学习访问一个月时间,待回到大阪后,还是希望能和季风旗保持书信交往,她会一直为有一个中国笔友而感到高兴!
季风旗一直在去信中努力提高自己的日文水平,小泽弥珠在回信中也是努力地多使用中文汉字和减少语法错误,尽管两个人的信看上去都怪里怪气,错误百出,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两个人都是用心在书写,用心在交流。
合上信,季风旗轻轻将这封和之前的几封收到了一起。风呼呼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季风旗觉着一丝的欣慰。
季风旗打开抽屉拿起笔,准备回信,可当笔尖落到纸上,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内容。
再说,信寄到日本时,小泽该是已经到横滨了吧,还是等她回来再写吧!季风旗想着,于是收起纸笔,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