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结束了又一天的工作,季风旗匆匆赶回家。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奶奶正在炖羊肉。季风旗闻香而入,正准备夹一块羊肉塞嘴里,奶奶忙抢过筷子。
看你馋的,肉都没烂呢,再炖五分钟,去把桌子收拾好!奶奶笑着说。
遵命,奶奶,您可快点,我快撑不住了。季风旗故意装作一副饥饿难忍的样子。
怎么,风旗,中午在邮局里没吃饭啊?奶奶关切地问。
不是啊,奶奶,我是说您炖的羊肉香得我快撑不住了。季风旗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小子,尽跟奶奶耍贫嘴!奶奶说着也笑了。
晚饭,一家人围着一个羊肉火锅,吃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风旗!奶奶叫道。
怎么啦?风旗应了声。
风旗啊,你有、有围、围巾吗?奶奶突然问。
有啊,奶奶!
哦,那你号码是多少啊?奶奶又问。
号码?季风旗迟疑了一下,便回过神来。奶奶,不用了,我都有三条围巾了,您还准备再给我打一条呀!天冷,您自己注意保暖就行了。季风旗笑着说。
不、不。奶奶也笑了:我啊,是问你电脑上围巾的号码。
电脑上,围巾号码?季风旗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都时兴在电脑上发什么围巾吗。这报纸上也报道、电视也播了好多次,我都知道这个啦,你可别小看奶奶!老太太笑着说。
想了几秒钟,季风旗大笑起来。
奶奶,那哪是围巾啊,您说的是微博吧!季风旗一语道破。
微什么?奶奶问。
微博!季风旗一字一顿地说。
哦,奶奶不管微什么,你把你的号告诉我。
我还没有微博呢!季风旗说。
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呢?奶奶有些不信。
奶奶那神态,一家人都笑了。
风旗爸也打趣道:妈,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与时俱进了,年轻人玩的这些都一清二楚啊。
我怎么不能搞清楚,怎么不能?我难道老糊涂了才好些?奶奶反驳。
好、好、好,只要您精神头好做什么都行!风旗爸连忙打住,以免又和老太太摩擦起火。
季风旗也笑得半会刹不住车。
奶奶,难道年轻人就一定要有微博吗?季风旗笑着问。
有总比没有的好,我看报上说了,现在年轻人都是在网上、手机上发那个什么,野围巾冶、野微波冶沟通的。反正有用,你真没有的话,吃了饭给装一个,把号码告诉我。奶奶不容商量。
季风旗又扑哧一下笑了。奶奶,那不是装的,是直接在网上申请注册的。
我不管你怎么弄,总之明天一早把号码告诉我。奶奶语气坚定。
好、好、好。季风旗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禁不住奶奶的穷追猛打,只能暂时应承下来。
夜里,季风旗上网,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昵称——野风旗飞扬冶!
第二天一早,奶奶准时守候在大门口收作业。
季风旗将写好了自己微博昵称的字条递给奶奶。奶奶如同超市里发了优惠券一般乐呵呵地放入衣兜里。
九点多,上班的人们都陆续投入一天的工作当中,而没上班的人们也开始行动了,有的去了菜市场,有的去了公园游逛,有的坐在社区活动室拉家常,有的则拿起了电话。
喂,是筱柠吧?
我是,您是哪位啊?
筱柠啊,我是奶奶啊!
哦,您好,奶奶!
…………
老太太那天从王爸爸那里抄下了王筱柠的电话号码,这么一早打过去,就是为了告诉她自己孙子申请的微博昵称,然后说孙子风旗刚开始话不多,内向了些,但熟悉了就好了,老太太最后还一再叮嘱他俩多点联系!
老太太的举动让王筱柠一开始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太太真有意思,话语里满是推销着自己孙子,居然还晓得年轻人的时尚玩物,让两个人野微波冶联系。
挂了电话,王筱柠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在心里却似乎荡起了微微涟漪,一口咖啡下喉,体内顿时泛起一股比平日里更浓的香甜。
之后的几天,老太太天天问季风旗野微波冶得怎样了,而季风旗总是支支吾吾。
每天好不容易逃出了奶奶的追查,季风旗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看一看新闻,然后点开了自己的微博,看看不多的几个粉丝都说了些什么。
王筱柠其实很早就开通微博了,每天也会发上几条,有抱怨,有牢骚,有感慨,也有晒晒幸福的。季风旗自从申请微博以来,一直默默当着观众,既不发表评论,也不发微博。
九点多,关上电脑,季风旗又拿起了日语书,依旧坚持每晚学上一会儿日语。
第二天上班,季风旗上午最后一封信是送去和平里的。刚好,再去看看那封日本的来信能不能发现点新的线索。季风旗边骑着车边琢磨着。
将信送到了收件人手中,已近中午十二点。小区里平日老太太聚集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估计都回去做午饭了吧,看来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季风旗有些失望地调转车头,准备回邮局吃午饭。
小伙子,小伙子!只听到后面有人叫着。
是叫我吗?季风旗有些犹豫。
后面依然叫着小伙子。
不会是有事吧,或者是我东西掉了。季风旗干脆停下车,转身一看,一位老太太正叫着自己。
季风旗停好车,往回走了过去。
是你啊,小伙子!叫住季风旗的正是魏老太。尽管叫不出季风旗的名字,但她一直记得季风旗拜托她们几位老太太的事。
季风旗一头雾水:奶奶,您是?
上次是你问一封从日本寄来的信的事情,是你吗?魏老太接着问。
哦——是我,是我。奶奶,您后来找到收件人了吗?火苗一瞬被点燃,季风旗迫不及待地问。
找到了,找到了!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跑了好多次居委会,才给问出来!老太太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谁的啊?季风旗追问着。
你上次说的那个收件人姓什么啊?魏老太问。
姓夏啊,夏思齐!季风旗早已对这个名字烂熟于心。
哦,对,是姓夏。我后来到居委会问了,先前都说没有,我后来去找退休了的老主任。她回忆了几天才想起来。
前些年,这里租住了一位工程师,就姓夏,四十多岁,登记时好像就是夏思什么的。住了有两三年,听他爱人说夏工程师早年就留学过日本。老主任还记得他们家偶尔也有日本的来信,还有一次夏工程师还去了日本出差,回来给街坊邻里的小孩带了好多日本糖果,老主任的小外孙也分了的,说是特别好吃。所以老主任依着这条线索回想起来。
那,现在这位夏先生人呢?季风旗问。
早搬了,他儿子后来去广州工作,在那安了家,把老两口都接过去了。老主任说夏工好像就是广东人,算是重回故里了。
那这信?疑问似乎还没有解决,季风旗又问。
估计是夏工在日本的朋友寄的吧,或许是很久没联系了,还不知道夏工都搬走了。魏老太惋惜地说。
或许是吧!季风旗叹了口气。
和魏老太道了别,季风旗蹬上单车,准备回邮局吃午饭了。
一路上,季风旗骑得很慢,尽管已经找到了答案,但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不知为什么,季风旗心事重重,甚至还有些失落。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信最终还是没有回到该收的人手上而感到失落?是事情这么快就弄清真相,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百转千回而失落?还是这事情真相似乎太简单了,完全没有自己,还有一个远方同样关注着此事的朋友——小泽弥珠想象得那么的传奇!
一下午,季风旗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中。仿佛是每天都在热切关注的一部连续剧,突然就播了大结局啦,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了无牵挂了!
晚饭后,季风旗坐在桌前,准备给小泽弥珠写信讲述故事的大结局。可坐了好几分钟,季风旗都不知道从哪里写起,他毫无思绪,无从下笔。
索性打开电脑,看看新闻趣事。
手机响了,是短信铃声。
又是卖房、卖车、卖假发票的无聊广告。季风旗心想着,便懒得去翻看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继续无精打采浏览网站。
看了会新闻,依然提不起精神,网络上充斥的各类令人啼笑、令人愤慨、令人无奈、令人厌恶的消息反而使季风旗更加的情绪低落。
干脆关了电脑,季风旗又坐在书桌前,展开信纸,拿起笔,似乎依然有些艰难,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整理好思绪,慢慢地给小泽弥珠写起信来。
或许风的故事,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稀松平常故事吧。不过能知道故事的结局咱们还是值得庆幸!季风旗最后这么写道,是安慰小泽弥珠,也是安慰自己。
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写好信,装进信封,季风旗似乎又觉着轻松了一些,无论结局如何,好在有人一起分享。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
季风旗每晚睡觉都有关掉手机的习惯,这次他照例去关手机。他拿起手机,正要关机,先一点击打开了那条短信。
怎么老没见你发微博?季风旗一看发件人,居然是王筱柠!季风旗有些惊讶,也有些后悔刚刚怎么没有及时看看手机短信。都是垃圾短信泛滥成灾惹的祸!季风旗嘀咕了一句。
我还不知道怎么发呢!季风旗编辑着回信,写完正要发送,一想,估计王筱柠都睡了吧,这么晚打扰她休息不好,还是明早发吧。于是他保存好了回信,上床睡下了。
那一头,王筱柠还依然奋战在网上,一边做着上班落下来的一点活儿,一边关注着微博的更新,还时不时看看身边的手机是否有回信。
这可是王筱柠,一向矜持高傲的公主、工作狂,极少会主动发短信给同龄的异性朋友,其实她也是做了好几分钟思想斗争的,可当期待战胜了孤傲时,她还是拿起了手机。
可迟迟没收到任何的回信。王筱柠期待中有些小后悔,继续期待,有些失落,有些不满,还是期待,一直到近十二点熄灯睡觉。尽管很是失望,但仍有一丝被自己压制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