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出事了风旗,奶奶在外面晕倒了!电话那头风旗妈急促地说。
接着风旗爸抢过电话,大声喊道:你小子干的好事,赶紧到第二医:来,记得先取三四千块钱过来,快点,赶紧的!
挂了电话,风旗心里一紧。尽管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非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爸爸的话语似乎容不得再细讲。
换了身厚衣服,季风旗就直奔银行,取了钱就打的去了第二医:。
到了急救室,季风旗就看见他爸面色凝重地站在走廊的窗边吸着烟,而她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焦急,正和一对中年男女小声说着话,旁边站了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倾听着边上这三个人的谈话。
见到季风旗来了,风旗爸灭了香烟,冲了过去:你、你、你,都是你干的好事,把奶奶弄成这样!
正要劈头盖脸继续发作时,风旗爸回头看了一眼风旗妈和王筱柠一家,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人家面前有些失礼了,再说医:也不能大声喧哗,于是狠狠地说了句:找你妈去!然后忍住了脾气,又转到窗前,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风旗,你可来了!风旗妈站起来说道。
妈,怎么了,奶奶怎么啦?季风旗急促地问。
哎,还不都是为了你。上次在超市门口扶你奶奶去医:的小王姑娘,就是,就是那次奶奶刻意安排你们去相亲的女孩,奶奶一直认为你们在一起了,可,可,哎,你们——风旗妈愈说愈哽咽了。
季风旗赶紧搀着他妈妈,安慰着:妈,我,我这还不是没办法吗?奶奶、奶奶她整天逼着我,我还不是怕奶奶失望!
哎,你啊,这次可算是把奶奶的心给伤透啦!风旗妈有气无力地说。
季风旗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扶着妈妈坐下来。然后转头又看了看那一对中年男女,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只相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王筱柠爸妈从季风旗走近就是一通打量。这小伙子个头不算高,但也不矮曰鼻梁高挺,双眼有神,五官分明,看上去干净、干练,叫人觉着舒服。
王筱柠爸妈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也只能略带尴尬地向季风旗点了点头。
气氛继续尴尬着。谁都有话想说,有人想训斥,有人想解释,有人想倾诉,有人想调解。可这个时候大家伙谁都不愿发出任何声音来。
大夫走出急诊室,几个人忙围了上去。
怎么样啊,医生?季风旗和他爸异口同声问道。
还好,没有大碍,老太太平日是不是血压就有点高?医生问。
是啊,一直吃药控制着。风旗爸回答。
用药是肯定要用的,可还是不能让老太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特别是着急怄气。现在看来应该没多大问题,但也不能排除中风的可能性,让病人休息会,我们待会再来观察!医生说完就先离开了。
野中风冶。这两个字的分量着实将几个人吓了一跳。
风旗爸狠狠地瞪了季风旗一眼,嘀咕了一句:都是你干的好事!
风旗妈则连忙拉过季风旗,又给风旗爸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少说两句。
奶奶被转送到了观察病房,几个人欲跟进去,却被护士拒之门外。病人尚未苏醒,不便打扰!护士的态度和语气不容商量。
没办法,几个人又只能在走廊等待。
依然是彼此沉默。十分钟后,风旗爸首先说话了。
他灭了烟头,走到王筱柠一家跟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真不好意思,今天把你们一家都连累了,还和我们一起跑来医:,又等了这么久,这事真过意不去!
你太客气啦。其实我们家筱柠做得也不对啊,和你们家风旗连面都不见一个,也一直瞒着我们,这也不全怪风旗这孩子跟他奶奶撒谎!王爸爸面带愧意地说。
哪里,哪里,你们太客气了,本来今天是感谢筱柠的,现在要感谢你们全家了!风旗妈也连忙站起来道谢。
哎,只要老太太没事,谈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呢!筱柠妈妈说。
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已经打扰你们一天了,我们实在是很不好意思!风旗爸诚恳地说。
没事,没事!王爸爸很干脆地答道。
是啊,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改天我们再去好好谢你们!风旗妈说。
两家人又各自坚持了一番,但风旗爸妈执意让筱柠一家先回去。王爸爸只好答应。
就在临告别的时候,筱柠爸妈相互使了个眼色。筱柠妈妈突然说了一句:筱柠啊,你晚上不如就留在这儿,兴许还能帮上个什么忙!
我——或许老妈这句话太突然,杀伤力太强,向来巧言善辩的王筱柠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好呢,我们还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呢!风旗妈连忙说。
让她留在这儿,我们也安心些啊。兴许待会也能给你们搭把手。在王筱柠心里,爸爸这句话似乎是非要将她推入火坑一般。
这就定了,筱柠,你陪阿姨坐会,我们先走,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妈妈说着。
来,这几百块钱先拿着,待会给大家去买点吃的。王爸爸边说边掏出钱包。
这,你这就太客气了,不用不用,这肯定不行!风旗爸一边说一边按住王爸爸正要掏钱的手。
是啊,是啊,待会让风旗去买吧!风旗妈连忙说。
又拉扯了一个回合,王爸爸收起了钱包,便和王妈妈先回家了。
此时的王筱柠就如同木偶人一般呆坐在风旗妈身边,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这哪里是我的亲爹亲妈吗,这是要赶女儿出门啊。哎!王筱柠心里苦笑着。
晚上近七点了,几个人都熬不住了。季风旗一个人愣头愣脑地坐在那儿,一直不作声。
风旗、风旗!风旗妈叫道。
季风旗应了一声。
奶奶还没醒,你先买点吃的,筱柠姑娘怕是饿坏了吧。风旗妈说着。
我不饿,阿姨,不要紧的。王筱柠连连推说,其实她午饭就没吃多少东西,这时早已饿得慌了。
季风旗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还是愣头愣脑地呆坐在那。他觉得王筱柠说不饿那就是不饿吧。再则,他怕奶奶突然醒来而自己不在身边。所以他没吭声,看见两人几句话讲完了,就继续埋头呆坐在那儿。
风旗爸都看在眼里,他走过去踢了踢儿子的鞋。
你这孩子真是傻到家了啊,筱柠跟你客气呢,你还当真啦。快给筱柠姑娘买吃的去,坐在这儿跟和尚打坐似的,能让奶奶好起来吗?风旗爸没好气地说道。
这季风旗仿佛是没睡醒一般,耷拉个脑袋看着父亲,然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去买些食物。风旗爸又把他叫住。
你不问问人家筱柠姑娘想吃些什么,径直冲下去干吗?你呀!你说我身上那些体贴的基因都遗传到哪里去了!风旗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王筱柠听了,却扑哧一下笑了,眼前的这位季爸爸说话还真逗乐,而这位儿子则似乎总是慢半拍,长得不矮也不胖,却总显得呆头呆脑的,憨厚中分明透出十分的可爱来。
哦,吃什么?季风旗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这混小子,跟谁讲话呢?哎!风旗爸真是无可奈何了。
筱,筱柠,想吃什么?季风旗呆呆地,却又异常诚恳地问王筱柠。
王筱柠实在是想笑,但又觉得场合不对,只能捂住嘴巴,小声笑了起来。
王筱柠一笑,一直沉闷的风旗爸不经意间也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笑容。是对儿子滑稽表现的笑,也有觉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似乎很登对,憧憬着未来一大家子美好生活的笑。
季风旗梦游似的买了些糕点回来,大家就吃了起来。这一下午大家都身心紧张、劳累得很,因此吃得很快,除了季风旗。
八点多了,几个人依旧靠在走廊的椅子上。护士突然走过来,示意老太太醒了。
其实老太太早就醒来,护士也告知其家属在外面等待,可老太太还生着闷气,硬是让护士别去叫他们进来。看时候不早了,又心疼起来,特别是孙子风旗,于是叫护士喊人进来。
大家慌忙进了病房。季风旗走近了,看着奶奶闭着眼睛,轻声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睁开眼看了一下,没做声,把头转到了一边。
奶奶,您还好吧?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奶奶扭过头,借着灯光,视力有些模糊,看得不太清楚。
这是——奶奶显然还没注意到和季风旗他们一起进来,站在季风旗身后的王筱柠。
王筱柠意识到奶奶眼神不好,估计一时记忆也模糊,忙凑上去笑着说:我是王筱柠啊,奶奶!
哦,筱柠啊!一点星火转瞬将一大堆干草引燃。
筱柠、筱柠,你怎么也来了?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就是来看看您,您中午在我们家晕倒了,我们都不放心啊!王筱柠回答。
哎,让你来做什么咯,让你受累了。等了半天了吧,你看——风旗,风旗,快搬张凳子让筱柠坐啊!奶奶露出一丝笑容。
哦,好,我去搬!季风旗这次反应还算灵敏。
几个人坐了下来,奶奶特意让季风旗将王筱柠的凳子摆在病床边,然后一把拉住王筱柠的手从头说到尾。尽管王筱柠还是不太适应这股子热情,几次都想挣脱老太太那只皮肤松弛却一直特别有力的手,但出于礼貌,还是忍着性子听着奶奶讲话。
此时王筱柠就是老太太最好的良药。老太太似乎早已忘却了自己晕倒的事情,忘却了自己还在医:,忘却了手上拉着的这个女孩在今天中午之前还是个陌生人。
奶奶一个劲夸奖着王筱柠的好,然后一直数落着她这个孙子季风旗如何呆傻木讷。明里数落责备,实则正话反说,旁敲侧击说季风旗的憨厚,责任心强。
老太太愈说愈起劲,一旁的护士都忍不住笑了。
这哪里是生病住:的老太太,分明是一牵线搭桥的媒婆嘛!
九点半了,风旗爸先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筱柠姑娘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妈,您看您没事了,咱们也早点回家吧!风旗爸说着。
嗯,回家、回家!老太太少有地同意了风旗爸的提议,但说话间,还没松开牵着王筱柠的手。
风旗爸妈办完出:手续,老太太一手挽着王筱柠,一手拽着季风旗,乐乐呵呵地走出了医:,哪里像出:,倒像是出席两个人的结婚典礼。
风旗,时候晚了,你送筱柠姑娘回去吧!风旗爸有意说了句。
我,我——那奶奶怎么办!季风旗有些傻傻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奶奶也笑了,也意识到风旗爸的用意,于是忙松开拽着王筱柠的手,拍了拍季风旗的肩膀说:你爸让你去你就去嘛,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天气又冷,在外面多危险呀。我有你爸妈呢,你去吧!奶奶少有的和风旗爸又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这——季风旗自言自语。
王筱柠看着季风旗那副呆傻的神态,憋不住又笑了。
不用了,奶奶,让他送您回家吧,我打的一会儿就到家了。王筱柠对老太太说。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奶奶依然坚持让孙子送。
说着这时开过来两辆出租车,王筱柠伸手拦了下来,快速地拉开第一辆车的车门示意奶奶上车,待风旗扶着奶奶走进了。王筱柠一面和风旗一家人告别,一边跑到后面一辆出租车上,落荒而逃。
说是落荒而逃,但在车上,看着窗外烂漫的霓虹,深邃的星空,想着那个似乎有些天然呆傻的季风,不,是季风旗先生,王筱柠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