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风旗到了邮局,封好信封,贴上邮票,正准备投入邮筒,突然又莫名地觉着有些地方不妥。于是他迅速收起了信,放入自己的柜子里。还好,同事们大概都在外吃早点没进来,特别是那赵帆,要让他知道可又热闹了。季风旗庆幸着。
八点半,领了上午要送的邮包,大伙儿便蹬上自行车各自忙开了,可季风旗没有如平日一样,领了邮包就如同赛马出闸一般恨不得马上就将每一封邮件送到各自主人手中。
他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敲开了师傅老邹办公室的大门。
老邹刚泡了杯茶,正准备整理近一个月以来或因地址错误,或查无此人等各种原因没能送出去的信件,然后下午开会时共同研究这批信件何去何从。
看见徒弟进屋,老邹抬起头,笑眯眯地讲:呦,风旗来了,最近你可是很少到我这里来啊!
嗯,邹师傅,我、我是来看看您。季风旗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随口附和。
你呀,最近怎样,身体好点没有?有什么事你只管跟师傅说!老邹对这徒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师傅!季风旗心里还有些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直说,师傅能帮你的一定帮你。老邹是个很直爽的人。
季风旗这才露出一丝的傻笑。
顿了几秒后,季风旗终于进入正题。
邹师傅,我听您说过,您,您女儿是学日语的吧?季风旗问。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突然一问老邹还有些奇怪。
前两个月邮局组织职工和家属一起秋游,您爱人和女儿不也去了嘛,我们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聊天时听她讲的。季风旗回答。
没错,学的是外贸日语,大学刚毕业,现在正忙着找地方实习呢。有什么事吗?风旗!老邹继续疑惑又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事,就,就是,想,想让她帮我翻译点东西。季风旗实在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搞得神神秘秘,扭扭捏捏的。这下老邹乐了。
既然你们见过面,那你们自己去沟通吧!老邹快人快语。
我,我——季风旗这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哎,怎么像个大姑娘,扭捏得很呢,我把闺女的手机号码告诉你,你直接和她说吧。不就翻译点东西吗,只当是帮我检验检验她的学习成果。老邹说着让风旗记下了女儿的手机号码。
风旗收好了记着手机号码的字条,就出门送信去了。
送完了上午的信件,季风旗拨通了老邹的女儿邹慧慧的电话。邹慧慧先是很诧异,而后还是答应了季风旗的要求,刚好当天晚上也没什么事,于是两个人约好晚上六点半在江兴路的野巢人汇冶咖啡厅见面。
当季风旗再一个电话打回家告诉奶奶晚上有约不回家吃饭时,奶奶第一反应就是连说:好好好!这次奶奶既没啰嗦,也没叮嘱早点回家之类的话,几个野好冶字代表了她所有的话语和心情。
两个年轻人都很守时,晚上六点一刻,季风旗刚到了一会,邹慧慧便也到了。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上次秋游就已聊得很投机,都是年轻人,也无需支支吾吾的,季风旗将大阪来信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邹慧慧听。小邹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入迷。最后两个年轻人约定,由季风旗来写信,邹慧慧翻译,然后再寄出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万万不可知。就这么定了。于是季风旗将写好的那两页信交给了邹慧慧,说好后天此时再见。吃过东西,季风旗将邹慧慧送上了车,两个年轻人便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季风旗的手机响了。邹姑娘还真够意思,也挺有水平,昨晚回家后挑灯夜战,便把信翻译完成。倒是信之外的那份好奇和遐思,花了邹慧慧好几个小时,尽管也没猜出个什么结果来,但女孩子似乎总憧憬着会有一个浪漫、感人的故事。
下了班,季风旗直奔老地方野巢人汇冶而去。这次邹慧慧居然还先到,反正也没事,工作也没着落,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早早就到了。邹慧慧将翻译好的信递给了季风旗,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傻气,却又特别心细的人,她略带俏皮地打趣道:怎么样,提前完工,够意思吧!
呵,真不愧是专业人士。这要是我,哭一夜估计也哭不出来啊!季风旗说着挠挠头皮。
这下邹慧慧彻底乐了,她继续打趣说:你还真心细啊,还怕人家看不懂,硬要翻译成日语再寄过去。
这也算明里打趣,暗里表扬季风旗了。这小子可经不起表扬,居然有些脸红了。他忙说:哪里哪里,这,这叫细节服务,你爸常跟我们讲,服务要注重细节。你爸是我师傅,他的话我哪敢不听啊。季风旗虽然表面上愣头愣脑的,但脑子里还是颇有幽默细胞的。
邹慧慧继续笑着讲:你别和人家就这样交成笔友了,到时候总找我翻译,我收费很贵的哦!
收多少都值啊!季风旗收起笑脸,故意装作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刚一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邹慧慧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你干脆一次性收费得了,我要是真写上了,你就做我的日语老师吧。我原来就是学文科的,数理化几乎一窍不通,学语言还是蛮有天分的呢!季风旗最后一句说得很夸张。
看你说话是挺逗的,但不知道学习日语到底行不行?邹慧慧故意探探季风旗的底。
行不行,走着瞧!季风旗也一副俏皮的语气。
两个人又一阵说笑后,各自回家了。
夜里,季风旗再次成功逃脱了奶奶的纠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将邹慧慧翻译出来的信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在信纸上抄写了一遍,然后检查了两三遍,这才放入信封胶上,然后在信封上写好收件人信息,贴上邮票,最后放到外套的内口袋里,这才长舒一口气,关上灯,静静躺在床上想象了一会,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这封融入了所有的责任、好奇和期盼的信件被投入了邮筒,这信仿佛已化作了一只信鸽,即将飞向远处,不久后,带来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