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急促,仿佛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曰迫不及待,紧张……此时的季风旗快速打开吊灯,紧接着又打开了桌上的台灯,似乎要将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到那一封信上。
手微微有些颤抖,屏住呼吸,拆开信,季风旗傻眼了,因为信是用日文写的,尽管其中也掺杂了些繁体汉字,但季风旗依然不明白整句整段的意思。
猜了半会,季风旗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他突然想到了电脑,于是迅速地打开电脑,搜索到日文快译,又找出日文的书写键盘,然后对着信一个字或者说一个符号一个符号地输入。
日文字书写得很清秀。季风旗输入很慢,唯恐错漏了一字一句。
季风旗将翻译出来的单词逐个写到一张白纸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大功告成。接下来,他试着将每个单词的意思整句整段连接起来翻译。
当他将整封信都翻译出来,又看了两遍以后:欣喜、疑惑、有趣、入迷,几种心情轮番地充斥心头。
那封信,其实也不是收信人本人执笔的。
信的大意是:您好,中国朋友,您所寄信件的收件地址现已无人居住,原屋主长友圭司先生已于几个月前去世了。我是长友圭司先生的邻居,名叫小泽弥珠,是来大阪工作的奈良人,在这里租住了已有两年时间。长友圭司先生是一位很和蔼的孤寡老人,从未听他提起过关于中国的事情,更没有听说过您信中所提到的夏思齐这个人。所以您的信是否寄错了地址,望您核查。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写了封信过去,没想到寄回的信勾起了季风旗更大的好奇心。
怎么会寄错呢?明明是按原地址寄去的,难道是信封脏了折皱了自己没看清楚?季风旗连忙找出那个被自己夹在字典中间的信封,一比对,没错啊,去信和来信的地址是一模一样的。这里面会有怎样的故事呢?强烈的好奇战胜了疲惫的身体,这一夜季风旗就那么靠在床上,猜想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亦真亦假的故事。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台灯依然亮着,信件依然敞开,季风旗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早上七点半了,季风旗依然努力地在梦里编织着那个故事。
咚、咚、咚。奶奶在外敲门了。
季风旗擦了擦眼睛,一看灯还亮着,于是先关上台灯。昨晚闹钟也没设定,他看一眼小闹钟,都快八点了,这才令他猛的提起精神。他慌忙穿上衣服,然后将两封信夹到字典里,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出房门。
奶奶在客厅里坐着,如果老太太一早没有下楼锻炼,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外面下着雨雪,可今天天气尚好曰于是只能是第二种可能——奶奶有事交代!
季风旗草草洗漱完毕,便径直往屋外冲。奶奶可看在眼里,连忙追了过去。
风旗啊,晚上回来吃饭?奶奶问。
嗯,回来吃饭,奶奶。季风旗匆匆地回答。
你们,一起、一起来吃个饭,让奶奶,让奶奶看看。老太太还有些不好意思,以至她一大早就起床,早点也没顾上吃,足足等了或者说憋了一个多小时的心里话说出来时,反倒还有些磕巴了。
奶奶,没有——季风旗辩解起来,但他立马就意识到有些说漏嘴,于是话锋一转。
没有那么快,奶奶。我要上班了,您快去吃早点吧!说完,季风旗就一溜烟跑下楼去。
尽管未能如愿,吃了个闭门羹,但这依然没有影响到老太太的好心情。想着孙子的那句野没那么快呢冶,老太太乐在心里,想一想是啊,这俩主角也才见一次面,这么快见家长是早了点。
又一次上班途中的历险。尽管过程紧张,但最终还是成功到达。季风旗的不迟到、不旷工纪录依然延续。
背起上午要送的信件包,季风旗就上路了。
这个上午季风旗骑得特别快,两次在路口差点与小车撞上。其中一个男司机打开窗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找死啊!
而季风旗只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并未听到那司机说的什么,再一扭头,又骑上了单车飞奔而去。
十一点多,季风旗就将一上午的信件送完了。应该左拐回邮局吃中饭的,可他调转了方向,一个上午如拧湿衣服一般特意拧出的一点点时间,季风旗要去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了一夜又一上午的地方——汉兴路和平里65号。
但愿老太太们还在楼下聊天!季风旗一边骑车一边期望着。尽管那一次送信时他就想以后千万别再遇到这样一帮老太太啦,可现在,季风旗巴不得她们都在,一个都不少等着他,解答他一肚子的问题。
老天时常和人开玩笑,就和搭公交车一样,你不坐这趟车时这趟车一个劲地来,等你哪天要坐这趟车时却等老半天都不来。这群老太太或许也是老天派过来的,等季风旗到了和平里时,楼道下除了几张空荡荡的石凳,就再无他人。
季风旗只好先回邮局里。
邮局的食堂已开始排队,或许是早上车蹬得猛了,运动量一大到了中午饥饿感尤为强烈。可饭菜就在眼前了,季风旗还是显得无精打采的,振作不起来。
呦,国际友人,就打这么点饭呀!同事赵帆凑过来笑着说。
季风旗只笑了笑,没理赵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赵帆这家伙都有话接着调侃他,索性什么也不说,反正自己现在也并不想说话。
小季,怎么,不舒服?说这话的是邮局里送了二十余年信件的邮递员老邹。老邹为人朴实无华,送信从来都任劳任怨,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跟不上了,现在就在局里做起考核部副主任,主管邮递员的考勤和思想工作。邮局里这些年都流行拜师傅,结个对子毕竟好有个照应。季风旗就是拜的老邹为师。
没事,没事,邹师傅。季风旗答道。
风旗,天冷了,骑车多穿点,骑慢点,真不舒服下午送完信就别回局里打卡了,早点回家休息。老邹对这个徒弟青睐有加,去年季风旗得了优秀邮递员奖,这师傅似乎比徒弟都高兴,在局里逢人就夸季风旗为他长了脸。因此平日里师傅对徒弟也特别的关照。
季风旗没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野嗯冶了一声。
好啦,先吃饭,吃了休息会。老邹接着说道。
知道了,邹师傅,您也快吃饭吧。我看您这段时间好像瘦了许多,您也要注意身体啊!季风旗关切地说。
没事,没睡好,过段时间就好!老邹忙答道。
似乎周围所有人都觉着季风旗现在是身体生病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病了,但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这个也没什么良药,要说唯一的良药,对季风旗讲,或许最有效的,就是那群老太太吧。
本来两点钟出门的,季风旗一点二十就蹬上自行车了。
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季风旗盘算着,先去和平里,老太太们午休后一定会出来晒晒太阳,聊聊天。如果将自己的这个心病尽早给治愈了,下午还有时间送信呢,反正晚上也不用回邮局报到了。
两点不到,季风旗到了和平里。老太太们的聚会小场地上,还是空无一人。
或许时候还早,老太太们还在午睡吧,反正来了,再等会!季风旗想。他架好自行车,坐在让太阳照得暖暖的石凳上。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他。季风旗睁眼一看,一位老太太站在身边。
小伙子,又来送信啊!说这话的陈老太第一个下楼来晒太阳。
是啊,是啊,奶奶您好!季风旗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
我总看你到这儿送信,小伙子,你是管咱们这片的吧?陈老太继续问。
是啊!季风旗答。
今天有信啊?
没,没有!季风旗忙说。
这时候几位老太太纷纷下楼晒太阳来了。
这不是邮递员小伙子吗,又来送信啊?冯老太问。
没有,奶奶,路、路过这儿,有点儿,有点事。季风旗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有什么就说吧,你看奶奶们都在这里。有事情魏奶奶给你做主。魏奶奶可是居委会的干部!陈老太说笑着,这一边调侃着季风旗,那一边又拿魏老太开涮了。
你个死老婆子,别瞎讲,我都退休好多年了,我做的哪门子主。魏老太反驳。
几位老太太又是一阵哄笑。
说吧,小伙子,有什么事?冯老太接着问。
就是,就是上次那封从日本寄来的信……季风旗将这段时间围绕那封信的事跟几位老太太讲着。几位老太太刚听时还不断打岔,越听越投入,仿佛找到了二十年前物资匮乏、精神生活也单调的日子里,大伙儿聚在大:子里听评书看露天电影的那种感觉。
季风旗讲完,几位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
没听说过这儿有叫夏思齐的啊,我都在这儿住了快30年,好像连姓夏的都没听过。冯老太说。
我也没听过!我也不认识这里姓夏的!
我也是!几位老太纷纷表态。
主人公依然对不上号,或许对于这几位老太太而言,季风旗刚才眉飞色舞讲的那一段,更像是一段评书或是一个故事吧。
僵持了一阵子,魏老太站了出来:要不这样,小伙子,你先去上班吧,别人还等着你的信呢。我们几个老姊妹再打听打听,明天我再到社区居委会去查一下,现在的主任小徐我也挺熟的,你过几天再来,有消息了我们告诉你,行吧?
行、行。尽管没有找到答案,心里有一些失落,但希望之火并没有熄灭,季风旗还是很干脆答道。
季风旗蹬上自行车送信去了。几位老太太继续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