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无病呻吟的时候,大家就会鄙视我:你就是太顺了,什么事情都顺心顺意……在无语凝噎的同时,我总会深深地忏悔:是的呢,会不会太过分了?而在各种各样的际遇之中,我觉得最幸运的还是拥有一些可爱的朋友。闭上眼睛,每一段人生经历中都会出现一张张粉嫩可爱的笑脸,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感触都与这些脸庞相关,她们就像一朵朵花儿,或肆意,或低调,或芬芳,或素雅……开满我人生的小径,不离不弃,伴我欢笑,共我落泪,永慰我心怀。
印象中最早的朋友是幼儿园的小钮、阿娥和包子,小钮的妈和我妈是同事,包子的爸和我爸是同学(奇怪的是,我以后很多朋友走的都是这条家庭路线)。
如果说,共同的理想是维系友谊的最大法宝,那么对于我和小钮来说,可谓诚哉斯言。彼时,当身边玩伴还纠缠于门前树上的乌饭果、小院花圃里的凤仙花等没有营养的事物时,我和小钮的视野早就开始投向江湖之中。小钮家住北门外,我家住桥尽头,虽然当时还没电话,每当她从北门款款而来,我从桥端缓缓而下,总会一分不差地相会于桥脚下,然后共同把无限思慕的目光投向坐在硬板凳上的老婆婆,最后目标精确地汇集于老婆婆面前竹篮里的小螺蛳。在口水流下之前,一人摊开一只手,老婆婆一声不吭地拿走置于我们掌上的两枚五分硬币,然后默默地用小酒盅舀上两杯小螺蛳放在我们掌心。整个过程一言不发,默契十足,宛若“潜伏”再现。猎物到手后,我和小钮就乐颠颠地捧上螺蛳,找个僻静之所在,窸窸窣窣、心满意足地嘬起来……最后揉着酸痛的腮帮,怀着满心的喜悦,挥手告别,回家继续筹集下一次的粮饷。几年里,和小钮联手打造的最大壮举是:中班时两个人爬到皮革厂顶楼平台办家家,嫌不够刺激,两个小朋友又将胖嘟嘟的身体挤出平台四周的铁栏杆,然后在3尺见方的滴水槽里凭栏临风,斗志昂扬,大办过家家。结果是皮革厂的全体职工都汇集到平台下仰头膜拜,等俺们两个娘闻讯赶到,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最后是出动了派出所的叔叔,他们冲上来悄无声息地包围过来,越过栏杆猛地把我俩拎进,镜头定格在空中乱舞的肥嫩四肢……
幼儿园时由于老爸还在部队,所以除了睡觉在自家外,我战斗与生活的主要阵地就是外公外婆家。而阿娥家正好处于主战场附近,更重要的是她家门口转弯处有个小卖部,那是我经常出入的场所。记得每个夏天的傍晚,外公都会给我一两张毛票,让我去小卖部给他打点老酒,我也假公济私顺便给自己捎瓶浸在井水里的冰镇汽酒。而阿娥同志则是万年不变地站在家中的小院里安静地自娱自乐。每当我从她家门口拎着两瓶小酒趾高气扬地走过,她总会无限羡慕与震惊地看着我这个小酒鬼。当某一日我们胜利会师于幼儿园时,革命情谊终于挡也挡不住地生根发芽了。阿娥是个剪着齐耳短发、安静羞涩的小女孩儿,平时听不到她啥声音,但是一回头总是会看到她在身边。她那性格估计是祖传的,家里虽有仨小孩,声响还没我孤军作战来得大。安静的友情细水长流,但年少的心性还没有宽容到可以等待这份情谊开花结果,后来随着上了不同的小学我们就慢慢离散了。好在,缘分却藕断丝连,高中时发现葳和长大后的阿娥竟然是好友;后来,在堂姐的朋友圈里赫然发现了羞涩的阿娥她哥;再后来,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成了阿娥的嫂子……尽管如此,所谓丝连亦只是兜兜转转于外围,而终其十多年,在偌大小城中,我和阿娥竟始终未再重逢。
和包子有关的最鲜活的记忆当属拍幼儿园毕业照那天。彼时阳光灿烂、暖风轻拂,我们这帮幼儿园的大姐大、大哥大穿着老师们硬给我们套上的统一白色围裙(园服),无限骚动。午饭后一时兴起,偷偷溜出学校,一路穿过整个小城来到当时还地处城之南鸟不拉屎之地的包子家。事隔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为啥会选包子家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归因于她家有老人所以中午肯定会大张旗鼓地烧饭,而其他小朋友的父母都是双职工,中午吃饭比较简单。清晰地记得包子家果然不负众望,等我们一众小将杀到,阖家老小正在共进丰盛的午餐。包子她那后来叱咤风云的老爹也按照设定情节,笑嘻嘻地立起、夹菜,招呼我们一起吃,唯一不在预料之内的是大叔他竟然捏着似蛋非蛋毛茸茸脏兮兮形状难辨的东西,硬要款待我们。想我当年小小人儿怎能受此惊吓,看着这个恶心的未到21天的受精卵,隐隐作呕,从此以后,一生梦魇,挥之不去。及至多年之后,站在南京街头,看着四处可见的特产——五香毛蛋活珠子,纵是胃部作呕得头晕眼花,眼前也总能浮现包子那圆乎乎的小脑袋和包子她爸热情洋溢的笑脸。
整个幼儿园阶段定格于那天下午拍的集体照,全体一律白袍加身、正襟危坐、雌雄难辨。小将们的四周散立着英勇慷慨的女园丁们,宛若保镖,严阵以待。小主人公们大多露着生涩、夸张的笑容,唯有一帮被中午那个毛蛋惊得失魂落魄的小妞们咬牙切齿、神色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