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到了感慨“年龄不饶人”的时候了,向来一沾枕头就进入黑甜乡的我竟然开始不能拥有深度睡眠了。刚开始是头痛,每天晚上要进行头部按摩之后才能睡着;到后来头部按摩也没用了,每天下午都要依赖专业医师进行推拿;再后来,就不能听到一丝声响、看到一丝灯光,否则就会深宵数羊不停。反反复复熬了十来天,实在吃不消。然后心里竟然生出一个想法,一定要回老家去,不知道会如何,只知道想回去。
周末的夜晚飞车赶回家,一路上心里不是不惶恐的:回去干什么?家里有什么东西能解决失眠吗?到了家已是九点多,爸爸带我们去吃夜宵,茜茜父女俩吃得一身的劲,唯有我四处找茬,嫌菜淡嫌鱼腥,好不容易结束,洗澡换衣,倒头躺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蒙眬地睡着,听到隔壁装修的声音、妈妈在花园里和工头商量让他们暂停的声音,还有身边茜爸哼哼唧唧抱怨装修的声音,奇异的是,我竟然没有烦躁,只觉得熟悉和温暖,心里异常安宁。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茜茜的房间,看到小小的她横七竖八地扑在大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便愉快地在小朋友身边躺下,竟然又眯了过去。浅浅的白日梦里,我站在幼时玩伴读书的小学铁门前,门口是泥泞的小道,上面坑坑洼洼,无人修缮。路的尽头,有几个孩子拿着小小的漏勺和塑料泡沫做的容器,在水藻幽幽的池塘里舀小蝌蚪。翠绿的蜻蜓从水面掠过,兴奋的小孩在奔跑,池塘里的纸船在摇荡。我看到有一个孩子背对着我,蹲着身子,踮起脚尖将一片树叶轻轻放入池塘。我看到外婆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池塘边,高声呼唤我的小名。然后,那个孩子慢慢回头,于是我看到了彼时的自己。浅浅短短的梦里,尽是灿烂阳光、翻飞笑容,一撇一捺都自有定夺,大人小孩都心甘情愿。直到梦醒,仍能感受到那种花好月圆的安宁和洁净。
起床后,三个人出门溜达,在双休日县城特有的拥挤人潮中挤来挤去,去相熟的面店吃配料永远不变的海鲜面。终于理解为什么有“叶落归根”的说法,走得再远,过得再好,但是真正适合你、匹配你的地方永远是故乡,氛围、饮食、环境乃至气场,是异乡永远无法给你的——即便是只隔100公里的宁波。
中午时分,三个人去看外婆。外婆家住在东塘山路上,那是一条盛满我童年和少年回忆的路,在那里发生过很多事情、碰到过很多人,总是有因为太美所以不敢触碰的感觉,所以每次走来都会不忍回望。而随着外公的仙逝、外婆的老去,又徒添了很多近乡情怯的感觉。外婆看到我们喜笑颜开,快八十岁的老人,虽然舅舅舅妈日日相陪,虽然子女经常看望,虽然物质生活不愁,但心是寂寞的吧。外婆没有良好的听力、流畅的语言、更好的寄托,与小辈们的思想代沟也逐日加深。而她最爱的孙辈的生活和她是完全没有交集的。遵循自然规律和社会准则,我们要花全部的精力在孩子身上,我们要全力以赴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工作。短短的相聚之后又是离别,下一次见面又不知何时。看着外婆伫立在大门边的身影,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即便是这样的相见也不是永远的吧。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幸亏有命运做主宰,决定一切,不然的话,如何说再见。
盛夏即将过去,好像真有点多事之秋的味道了。连最是欢天喜地的娱乐圈也充满了哀伤。先是红姑痛失爱侣,再是帕瓦罗蒂乘鹤西去,然后看到天涯上很多网友对追思会上露出笑容的红姑大放厥词。虽然心有不平,但想来对于当事人而言一切皆无所谓了吧,一颗心已破碎,日后,天大的喜事也带不来真正的欢乐,再大的悲伤也平淡无奇,应该就是“开水不觉烫,冰水不觉冻”的索然无味感吧。
恰逢戴安娜王妃逝世十周年,从邻家女孩变作灰姑娘,又犟着头颈走出童话城堡的她,经历了一场“全英国最血腥的离婚”,当年的她又是如何跟爱情、跟亲情说再见的呢?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原来每个成年人的一天,真的都是劫后余生。很多人都特别害怕失去,不管是物质还是情感。其实经历得多了,都该渐渐学会豁达和独撑。江湖飘零,独自打拼,谁没有倦了累了寂寞了的时候?心情不好就不听悲伤的歌,饿了就自己找吃的,怕黑就开灯,想要什么就自己赚钱买。人生是用来放开的,而不是用来放弃的。谁都没有比谁活得更容易,只是有的人怨天尤人,而有的人却默默咬着牙,逼自己学会坚强。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每个人都能从弱小的个体变成可以让别人依靠的肩膀,只要你愿意,真的。
所以,既然要再见,那之前就好好相爱吧。即便显赫如查尔斯、卡米拉和戴安娜,几十年来回折腾,最后还能留下的,也不过就是世纪婚礼上的一条真丝塔夫绸蓬蓬裙婚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