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战之沪深风云

第七章 见好不收

　　面对美梦有谁会愿意清醒呢？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春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太平盛世里的宁海市到处洋溢着节日里喜庆的气氛。天空中漫天飘落的雪花给整个世界穿上了白色的外衣，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用银子装饰而成的。

　　雪花用它特有的纯洁的美，来庆祝这美好而特别的节日。街道两旁落叶已尽的树上挂满了彩灯和彩旗。大大小小的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各式各样购买年货的人。步行街上人流涌动，人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如果说每一天都有一份新的希望，那么每一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一年的梦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升起，让人们在寂静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因儿子贺峰一家年三十要去岳父母家过年，贺大智一家三口就显得有点冷清。得知上官青云和吕菲菲两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就特意邀请他俩来家里吃年夜饭。

　　上官青云和吕菲菲接受了贺大智的邀请，在年三十中午时分提着大堆的礼品来到了贺大智家。但是贺大智要是知道女儿贺兰兰对上官青云的心思，就不会邀请他俩来家里团年了。

　　贺兰兰看到上官青云和吕菲菲成双成对、恩爱有加的情景，别提有多难受了，她几乎是含着眼泪把年夜饭吃完的。贺兰兰原本以为工作上的忙碌，已经让她忘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当上官青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心中的那份躁动难以用言辞来表达。其实在她众多的追求者当中，比上官青云帅气有才的也大有人在，但她在跟他们约会时总提不起那份热情。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那些苦苦追求她的男友摸不着头脑。

　　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屋外，黑暗天空里绽放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与雪花共舞，飘散在人间。

　　烟花虽然灿烂无比，却怎么也照不亮贺兰兰那寒冷凄清的内心世界。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她相信上帝会怜悯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份爱，一定会给她一个美好的归宿。她不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自己的情感还像个失重的物体，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引力带到一个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时空。

　　待上官青云和吕菲菲吃完水饺离开后，贺兰兰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扑倒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直到哭累了，她才从床上起身，坐到写字桌前，拿出她久违的日记本，记录下此刻的心情：

　　许久没有动笔写日记了，不知自己能不能将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和这个难忘的除夕一起留给昨天。当我看到你们踏进我家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忧伤。我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很开心，直到你们最后离开。我知道自己在感情把握上比你当年差远了，好在思想上比那时成熟了许多，早已脱离了郭小四“明媚的忧伤”“左手倒影，右手年华”般的无病呻吟。

　　现在提笔写日记并非心血来潮，以前一直想着能与你写下未来生活的篇章，现在看来，那已成为了梦幻泡影。刚才痛苦流泪的时候，满脑子里全是你的样子，就在混乱的思绪里，想着怎么聊寄相思。

　　你这会儿应该跟吕菲菲在并肩欣赏夜空里多姿多彩的烟花吧。而我在提笔刹那，心底却是一片苍凉。想想刚才你们与我爸用餐时还在开心地笑谈，你们一走我就感到自己的生活好像缺了一大块，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以后自己该有多寂寞……

　　咱俩认识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这里边充满了太多的偶然。我们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看似很近却又遥远。在感情方面我是个被动的人，我猜测你也喜欢被动。因你从来没有主动约过我聊天，所以我俩就丧失了彼此了解的机会。如果两个人在情感上都很被动的话，很可能就会失去很多美好的东西，我是这样理解的。

　　当我在你办公室第一次见到吕菲菲时，女人敏感的直觉便告诉我，她跟我一样很喜欢你。当我从爸爸嘴里得知吕菲菲的住处与我爸送我的那套房子相隔不远时，我就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写到这里，我才明白很多东西的出现是必然，而这也让我看清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在别人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算爱，这点我也思考过，一方面我确实爱慕你，另一方面我对你确实没有冲动，没有啥非分之想……所以我有时候挺怕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但想到每次听我爸提到你时我内心的激动兴奋，我就打消了疑虑，我可以很确定地说：我就是爱你啊！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要我心里知道就行了。

　　中国人从来就不习惯把爱说出口，只是我此时也并不羞涩，说出来了心里也就坦然了。我不会排斥吕菲菲的，但我会嫉妒她可以天天见到你，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都不是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谁走了就会带走全世界的那种人。但是当生活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掰下来一块的时候，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昨天吃饭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成长蜕变期，之前的我其实不喜欢瞎琢磨，也远没有现在这么难搞，可现在我没事就老爱各种想，想别人，也想自己，结果越想越矛盾，越矛盾越纠结。但是在有些事情上，我却越来越把握不住自己。看到你们在一起亲密交谈，我就立刻火起，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其实我不该这么反感的，越是反感，伤害的反而是自己，我何不心平气和地接受呢？我需要尽快地成长起来，脱离这个状态。

　　兰兰，新年

　　贺兰兰写完后，拿着它靠在床头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蒙眬睡去。

　　这个假期，吕菲菲玩得很开心。每天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逛商场和公园，寻访宁海民间小吃，大大地饱了口福。在这期间，上官青云偶尔也给吕菲菲讲投资行当里的人和事。

　　春节之后的一周，股市出奇的平静。宝利科技和西科建业如沉睡中的美姑娘，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总指挥部未发出开始决战的指令，操作室内大家在闲聊着节假日里的所见所闻。

　　但吕菲菲并未闲着，她按照上官青云的安排，收集着国际上各种敏感的新闻资料，公开的或者是不公开的，并有针对性地收集有关亚太地区的经济与国家政策方面的信息。吕菲菲知道上官青云是打算先从外围的资本市场中寻找到有关格妮雅·黎“美人豹基金”的蛛丝马迹。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去追杀目标，他们是一群狼，是一群专门守护着猎物的狼，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也可以称之为猎物的守护者。

　　节后第二周的第一天，各参战人员就收到了发起总攻的命令。

　　宝利科技股票高调地开始拉涨，在K线图上先来一个“三阳开泰”以贺新春，再来一个“汉地拨葱”凸显出一个放量大阳，随即来个“回头一笑”。新一周的盘面就这样过去了，盘面的形态很是吸引眼球。而西科建业股票在这一周却是阴雨绵绵如三月里的小雨，每次寒风吹过都透露出冰雨的寒意。

　　股市上也随之传来股民们各种分析猜测的声音：

　　“从成交金额来看，西科建业股票近几日的成交量明显是一个个地量，从前期的天量到目前的地量，空方做空动能或已现衰竭。”

　　“这只股在补了前期的跳空缺口后，连续两日在60日线出现企稳状态。另外从技术指标分析，日KDJ指标出现超卖后钝化，而从布林线指标分析，也有回抽下轨的要求……”

　　“我不这样认为。我看西科建业近段时间调整也较为充分，很多个交易日在横盘低位都收阴阳小‘十’字星，而大盘近日连调后又出现了小阳，我看这只股短期反弹要求强烈，有很大的上涨可能。”

　　“如你们所说，是否能够说明西科建业近期就会有反弹出现？我持怀疑态度，我们周一也是如此的期待，结果它却打破之前的‘开门红’

　　惯例，大多以阴线收场了，我看它的后市不乐观。”

　　“我看它近来出现了‘五连阴’，既然有五，那很可能就有六、七连阴的出现……”

　　股市里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风平浪静，股民的态度并不会影响庄家的操盘计划，更多的时候却被庄家牵着鼻子走。另一周，西科建业跟宝利科技股票刚好相反，在盘面上唯一不同的是，西科建业搞出了一个“五鼠闹东京”的姿势。操盘总指挥部决定在西科建业股票上不把战线拉得太长，开始压缩阵线，结束这边的佯攻，转移重心到宝利科技股票上来。

　　很快在新一周的伊始，西科建业股票如一头得了疯牛病的牛一样，东跑西蹿，根根K线图里的大阳线屹立在每一天大盘最显眼的位置。股市投资者的情绪高涨热血贲张，很多人按捺不住心中贪婪的欲望，纷纷追杀了进去。连续三个涨停，此时西科建业股票的股价已经达到了66.25元。市场的热点与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这只股票上来了，各种风险的警示和继续看好该上市公司业绩的讨论充满着整个市场。在周二的晚间，吕菲菲使用专用网络跟捷维斯·伍格曼取得了联系，示意从明天开始可以逐步清仓了结，两三天之内全部将手中的货出完。

　　捷维斯·伍格曼自然是心领神会，临下线时说：“期待你们能早日来港举杯庆祝。”

　　在这几天的连续涨停中，最为头疼的就是那个黑客入侵者张海。他明明看到自己股票申报交易单上填写的是农业板块类小盘面的股票，怎么在所有成交单上显示却是西科建业股票，就连自己的账户也未能幸免。

　　这些账户的成交量都不是很大，因为价格太高，账户所持有的数量总是会根据账户上的资金出现很好的配比。张海反复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他感到自己像是遇到鬼一样。

　　他看到自己所入侵的所有做过标记的账户，全是这只股票，只是有的账户里有赚，有的出现亏损。在今天收盘结束时，所有交易过西科建业股票的账户是全部获利的。他在电脑前郁闷了很久。

　　毫无疑问，这是上官青云、吕菲菲等人操作的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海没有想到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周四，西科建业股票高开+4%再次冲上了涨停。中途股价反复在70.30元至72.88元波动。

　　这么长时间以来，张海所入侵的账户之所以未被账户真正的持有人发现，他不算太贪，操作时间很短，两三天就会把股票清掉，停一段时间再交易。今天，张海跟往常一样想把所有获利的账户都清仓了，也包括自己的那部分账户。可是一连串的操作却未得到任何的响应，总是提示交易未成功，他怀疑是自己的电脑或者网络出了问题，他一边用手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不停地在电脑前调试。在最终确认无法交易后，他放弃了所有的检查，瘫软地靠在椅子上。

　　现在他只能等到明天再交易，看看明天是个什么情况。张海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黑客反被别人给黑了。这段时间里，自己那种入侵征服别人账户的荣誉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上官青云的计划，贺大智自然看准时机把黑客张海的情况，以捣乱者的身份汇报给了总指挥部吴建国那里，很多参战人员开始认为前面丢失的西科建业股票筹码那批货，很可能就是这个张海所为。因此总部果断坚决地表示格杀勿论：“全部套封绞杀！”

　　周五，西科建业再度因股价异常临时停牌1小时后开市。重新开市十分钟后，股价很快直线往下掉，股价落到了69.70元。如果不是收盘时间到了停止交易，看那势头很可能往跌停板上奔去。

　　黑客张海今天已经完全崩溃了，他入侵的账户大多数都交易成功了，部分获利的账户也在+3.5%点以内。而自己的交易账户，不是在卖出，反而在买进，而且买进的数量并不多，他都快气疯了，嘴里不停地在骂。

　　直到下午西科建业的股价停在了几近跌停板处，他的账户还在买入。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账户不仅被反黑了，而且被反黑得很离谱！而那些他所入侵的账户里有西科建业股票的，全部清仓交易完成，有的有获利，有的出现了亏损。

　　张海想通过他所掌握的黑客技术来追查，到底是谁对他使了阴招，迷乱地忙碌了一阵后，最终无功而返。一种不祥的预感积压在了心头。

　　又是一个周一，总指挥部见手中掌握的筹码都派发得差不多了，下达了一个在江湖上很具有传奇性的操盘指令，使出一招“红色玫瑰”，即做“红K线出货法”（也称之为“阳线出货法”）。

　　股价每天都在一个近跌停板价开盘，然后在盘中就无缘无故地将股价拉起。临近收盘时股价总是落在开盘价上一点点，让人感到反弹总是呼之欲出，盘面的K形图形做得红彤彤的，很是精美诱人。很多的技术派投机者就这样上了套，走上了不归路。一连四天，这样周而复始的盘面情况，将一个成熟而凶狠的操盘手的操盘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至于西科建业的股价，在这个颓势的引领之下一泻千里，股价最终又回到了20元附近，凡是这段时间进入想抢反弹的或者想抄底的股民，最终是永世不得翻身。

　　黑客张海自然是逃脱不了，自从他账户上所有资金全部在高位买进了西科建业之外就再无任何动静。他每天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己账户里的资金在不断地缩水，最后在总资金亏损达到近90%时，他又尝试着进行交易。见可以自己操作交易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重复着每天的粗口：“我要操他祖宗十八代，是哪个在这里阴我！”

　　未等张海把所有的粗话骂完，强行破门而来的几位警察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他主动伸出双手，戴上手铐，在警察的押解下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这种高雅杰作自然是出自吕菲菲之手，看到西科建业的战役已经胜利完成，这个替死鬼再留着也无用处，跟贺大智与总指挥部商量后，她便把这事通报给了华新证券，决定让华新证券宁海分部的网络技术部负责人去当地警察局报案，然后就出现了前面张海的那一幕。

　　西科建业佯攻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其股价已回归到正常跟随大盘的轨道里。阴跌不止，阴魂不散。

　　又过了一周，主战场上的宝利科技股票这段时间得到了很好的休整，颇有种背倚孤山、平湖秋月的韵味。在这种孤山望景之下，也有很多的散户投资者注意到了它的美丽。媒体上时不时地传出一点点有关宝利科技上市公司的消息，各种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利好与利空掺杂其中。

　　战役总指挥部发出命令，决定从下周二开始逐步收缩战线，发动总攻：在目前41.68元的基础上开始温水煮青蛙。

　　就这样，宝利科技股票每天慢慢地涨了上去，有时一天来五六个百分点的涨幅，有时一天来一两个百分点的涨幅，宝利科技股价在所有参战人员的配合下，各路人马齐头并进，一个“孤山摘月云上飘”的形态被做了出来。什么“九阳真经”的走势那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一连半月的红遍天足以独步江湖。然而也正是这种独步江湖的气势，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股价上涨到73.7元的时候，监管者要重查“妖股”幕后操控者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部分参与者的耳朵里。此时，有些参与者就想在交易中途全身而退。

　　“总指挥，我看这个股价也差不多了吧，见好就收吧。”

　　“总指挥，我们的资金有限，弹药都用完了，现在开始放货，我们还是有很多的获利。”

　　“不行呀，总指挥，我们的领导有点害怕了，再这样搞下去，怕会出事情……我们得先走人了。”

　　“我们什么时候放货呀，近来拆借的利率又提高了，我们要返还资金了！”

　　各路参战人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纷纷要求退出，但总部是绝对不会允许参战人员中途退出的，不断安慰着各路参战人员，也威逼利诱着思想动摇的极端分子。

　　“如果此时全部退出，我们将前功尽弃。到时候算一下总账，我们会亏得血淋淋的。如果大家能把最后这关挺过去，大家都会赚得盆满钵满……”

　　吴建国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按照既定计划指挥前进。

　　正是这几天各参战人员在闹情绪的日子，盘面上难得地出现了两三天的小阴横盘走势。但市场上投资者的热情并未减弱，一些信奉“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理念的散户投资人都卷了进来。他们将宝利科技股票的股价高看到两百元以上的激情，在各种情绪的渲染下得到了确认。

　　贪婪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人丧失理智，丧失理智的人就会为自己编织一个美梦。面对美梦有谁会愿意清醒呢？这就是人的魔性吧。

　　新的一周，宝利科技股价接着往上冲涨。周四时，总指挥下达了尾盘拉涨停的指令，此时宝利科技股票的价格已达到了目标位置108.2元。

　　周五，在这个看似平常的股市交易日，宝利科技股迎来了它最后的光芒。当股价在众多的追涨中达到了122.6元时，结束了它所有的使命。

　　宝利科技股票的股价在过了100元时，总部便全力分步骤派发筹码，贴现出货的命令已在操盘总指挥部响起。市场的追涨情绪很容易将这种不起眼的震荡筹码完全吞噬掉。

　　又一周的开始，也是宝利科技股票价格下跌的开始。在100元处买到高位筹码的人希望这朵云彩能飞得更高更远。股市里各路投资者的声音，伴随着媒体铺天盖地的消息接踵而至：

　　“我认为宝利科技股票最少能涨到150元！”

　　“我看它可能会涨到200元！”

　　“你们看看，现在媒体都在推荐这只牛股……”

　　“你瞧瞧，那些股评专家都说这宝利科技股票至少还有30%以上的涨幅……”

　　“对对对，我认为也会涨到150元！”

　　“这样涨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许多投资者认为每一次股价的震动下跌都是正常的休整，股票随即就会出现高强度的反升，但事与愿违。在宝利科技的股价接连两天在110元区间震荡后，随之而来的跌停让所有后面追高进入的投资者都措手不及。日后的大阴线三跌停，十几日的小阴跌，打碎了所有投资者的美梦，股价很快就回到了65元。如此快速的腰斩，让高位入市的投资者亏损严重。那些还沉浸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中的投资者，来不及回味便被现实惊醒。可梦终归是要醒的。醒来之后，哭闹着寻死寻活，哭哭啼啼地找政府要说法的大有人在，国民愿赌、好赌不服输的劣根性展露无遗。

　　最后宝利科技股票的股价在长达三个月的阴跌中又回到了起点，这场战役也正式宣告结束。

　　前面中途想打退堂鼓的部分参战人员现在都分享到了胜利的果实，态度马上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贺喜的，说恭维话的，吹嘘拍马的大有人在。在利益面前，人性的丑陋暴露无遗。

　　“这场战役打得漂亮，说它改写了股市的历史，创造了一个神话毫不为过！”

　　“总指挥的操盘水平当今世界无人能及啊……真是了不起。”

　　“总指挥，你是不是组织我们搞一个庆功会啊？庆功会的钱兄弟们全包了……”

　　“总指挥，下一次的大战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呀，到时别忘记了咱兄弟们啊！”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参战人员，又在展望下一次的行动了。面对眼前这群贪得无厌的人，吴建国理智地给挡了回去：“一切回归从前，以后如果有什么战役，自然会再召集大家！”

　　吴建国这样决定是有原因的，这次战役的影响实在太大，影响范围之广超过所有策划者的预期。股市在这样的红色飓风的席卷下，没有几个投资人会置身事外。面对众多寻死寻活的投资者，监管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的职责就是给这些贪婪的败得丢盔弃甲的投资者们一个交代。其实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两只股票在市场上的异动，并开展了秘密的跟踪调查。

　　在他们开展秘密调查时，总指挥部早已通过内部渠道，获得了第一手情报。他们也及时制定了清扫战场的策略，以便全身而退。既然此次战役有了权力出租者参与其中，事情就好办多了。

　　对于权力出租者而言，在如愿收到价值不菲的租金后，当然不想在日后清扫战场时把自己牵连进来，对所有的战线与责任早已划分得很清楚。诚然，他们也及时提供了很多监管层秘密调查进展的情报。吴总根据这些情报，结合战役进展的实际情况，给调查者设置了层层阻碍，直到最后战役完美收官。

　　面对资本市场影响力这么大的一场战役，严厉打击股市幕后黑手的呼声满天飞舞，各种讨伐之声充斥着媒体。监管办的稽查工作一度陷入了困境，无从下手。拿到了尚方宝剑的监管者，也加大了稽查力度与深度。吴建国也感到压力越来越大，部分相关联的机构参与者已经被请去喝了好几次茶了。吴建国心里很清楚，虽然名义上说是请去“喝茶”，其实就是协助调查。

　　战役结束后，总指挥部早已经全部解散，出国的出国，遁隐的遁隐。

　　现在吴建国虽然身在美国，却时刻关注着国内监管者的一举一动，心想只是一味地设置调查障碍和出逃也不是办法。经过多次越洋电话的密谋之后，最后陈彪提出了一个最具可行性的方案：“丢车保帅！”

　　丢哪个车？怎么个丢法？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兄弟，丢掉谁都不仁义，为此大家又争论了好久。

　　有些兄弟只能共享福，有些兄弟却可以共患难。主操盘手陈彪就属于后者。

　　“这次主要是我做的策划和操盘，要不我来承担这个责任吧。反正我现在也检查出了肝癌，活不了几天了。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是只要是我认定了的兄弟，他们就会知道我有‘三胆’，一是股胆，炒作股票我啥也不怕；二是色胆，身边不怕美女多，三妻四妾我都应付得了；三是忠肝义胆，为了咱兄弟，在这种艰难时刻我义不容辞。”陈彪豪气云天地说。

　　“好兄弟，不行，我知道你义薄云天，你现在得要好好养病。”吴建国当即就拒绝了。他怎么能让这么好的兄弟去承担这个责任呢？他需要找个替罪羊，可他知道，这个案子实在太大，一般的替罪羊是不足以让稽查者信服的。随便找个替罪羊也只是做无谓的牺牲。

　　“阿彪啊，你个人是不可能担起这个责任的。你的病如果第三次复查确定是肝癌，你就把公司里的事交代安排一下，然后来美国治病，这儿的医疗条件比国内要好很多。”吴建国在电话另一头说，“钱不是问题……”

　　陈彪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在众多的兄弟中，我还想不到有比我更合适的。”

　　吴建国说：“兄弟，不能急，容我再计划计划……”

　　又过了两个月，在权衡了各方利益后，为了保全大家华新证券上海总部的总经理李宏杰，主动请缨承担了所有的责任。毕竟他是以公司法人的名义，来承担这次对宝利科技股票和西科建业股票的坐庄操纵股价责任，个人的成分占得不多。

　　“宏杰兄弟你放心，这次你们承担了全部的责任先进去了，在号子里边自然会有人来关照你们的，我们在外面会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通过硬关系把你们弄出来，你就先委屈一下。这些都是钱可以搞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吴建国在最后确定顶罪人选之后，说了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

　　这样确定了丢车保帅的人选之后，吴建国就承担责任的一些细节和对他们个人及家人的安排，在大洋彼岸做了详细的计划安排，以最小的损失，完成这次的清尾工作。

　　这场战役结束后，紧跟着A股市场也隆重地推出了中小板，首批8家中小板新股上市，标志中小板市场正式诞生。这一突破，不仅是中国构筑多层次资本市场的重要举措，也被看成是创业板的前奏。然而贺大智等人并未参与首次开板的交易，却是带领着公司全体员工外出旅游。

　　从南到北，再到西北，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雨后的新疆天池景色格外迷人，池边群峰竞秀，山野如洗，一汪清泉，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天池上空云雾缭绕，忽明忽灭，给人一种神秘莫测、飘飘欲仙的感觉。贺大智正带着同事们欣赏着天池的旖旎风光，却突然接到了“京城八爷”打来的电话。

　　“什么，去自首？他们主动承担了所有幕后操纵的责任？”贺大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为吴建国会找几个不着边的江湖小混混来应对监管层的调查，可当他听“京城八爷”说是华新证券上海总部的总经理李宏杰承担了这次的责任，他有点错愕地愣在原地。

　　“是的，我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是华新证券的李总主动去自首的。”“京城八爷”在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

　　贺大智从电话里听得出“京城八爷”的心情极为沉重，挂完电话后，他已无任何心思来欣赏眼前的美景。

　　贺大智得知了战后清扫工作中所发生的事情后，沉默了半晌。他们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而自己先前做过的那些有违道义，而又见不得光的事情，就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了许多，良心自责了一番之后，重又回到了现实。

　　很快有关宝利科技股市操纵一案就在全国各大媒体广泛传播：

　　作为“我国股市第一案”，通过对涉案的首席操盘手华新证券总经理李宏杰、副操盘手华新证券宁海分部总经理刘水生等人的审判，“宝利科技”案中案的案情终于真相大白。该股两庄家用一系列手法，与100余家出资单位或个人签订合作协议、委托理财协议等，筹集资金共计54亿余元，通过1600多个股东账户，控制了宝利科技股票和西科建业股票各流通盘55.36%和52.35%的仓位，然后由操盘手进行股价操纵交易，把股价从9元拉至122元和16元拉至83元。国家证监会鉴于华新证券严重违规经营，证监会决定自12月8日起撤销华新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华新证券的证券业务及所属证券营业部由南东证券有限责任公司托管，证券营业部托管后继续经营，并对相关责任人和机构参与人员进行刑事处罚。

　　两年之后，宝利科技股票的实际主操盘手陈彪在美国因癌症不治去世。在陈彪治病的这段时间，他以“禅忆者”的名字在国内某家网站注册了一个博客，将他一生的爱恨情仇，纵横捭阖股市江湖的经历，写成一篇篇带血的博文，作为一份遗产留给正行走在股市江湖的人们。

　　贺大智安排吕菲菲在总指挥部解散时，把留在华新证券宁海分部的内部区域网络给断开了，并不再留下任何后门，以防不测。同时按照“京城八爷”的吩咐把注册的那近十家新公司以各种名义注销。所有的财务账目该销毁的销毁，该留存的留存。进来的资金加上部分利润再按原来的资金通道返还给“京城八爷”。

　　一周后，贺大智带领同事旅游回来，见各大媒体都在渲染宝利科技案中案的事情，内心深处的痛苦越来越深，时常出现心悸气短的状况，这也坚定了他退隐江湖的决定。最初“京城八爷”还极力挽留，但见贺大智执意要这么做也就同意了他的决定。

　　可是在公司接班人的问题上，贺大智与“京城八爷”又产生了分歧。

　　贺大智一心想让上官青云来接替他的位置，但“京城八爷”不同意，却也不说原因。“京城八爷”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人选时，贺大智明确表示目前很难再找一个能让他看中的接班人。“京城八爷”的回答却让贺大智大为惊诧：“如果没有其他人选，那就把公司解散了吧，时间由你来定。”

　　贺大智也回复“京城八爷”：“那我就找一个好的时机把公司给解散了。”

　　第二天，贺大智在老办公地转了一圈回到新公司，刚在办公室坐下上官青云就推门进来，说有急事要请示他。

　　“贺总，香港那边发了一个请柬说，有个基金年度报告答谢会要请我们去参加，让我们确定人数。”

　　“这样的报告会，我看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你去参加就行。”贺大智现在一心想着解散公司的事情。

　　“贺总，这不是一般的基金年度报告会，我们是作为他们重要的客户被邀请的。”

　　“重要的客户？”贺大智仿佛想起了什么。

　　上官青云说：“是的，邀请函是我的老同学捷维斯·伍格曼代表他们公司英联博富全球指数基金发出的，说是跟上次的委托交易有关。”

　　“难道是在委托交易上出了什么差错？”贺大智有些不解地问。

　　上官青云说：“贺总，看你想哪儿去了，虽说我们是上次委托交易最大的获利方，但他们获利也不小，人家是想搞个庆功宴会给我们，好让我们继续跟他们合作，这不正好遇上他们要召开基金年会，也就一并把这事给办了，我们这次去香港的所有费用他们全包了。”

　　“继续合作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贺大智说。

　　“什么事？”上官青云有些诧异。

　　“如果我想把公司解散了，你有什么看法？”贺大智说完，留意着上官青云的表情。

　　上官青云想了一下，说：“解散公司是你跟董事长的决定，我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贺大智看着上官青云表情平静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继续问：“公司如果解散了，你想过你未来的去处吗？”

　　“何去何从，这要看天意了，我现在跟吕菲菲确定了关系，有些事情我还得问问她的决定，我个人做不了主。你也不想我辜负她的一番情意吧？”上官青云轻笑着回答。

　　贺大智思虑了一下，心想上官青云说得也对，于是说：“这个问题就先到这里，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么决定，我会提前告诉你的。”接着又说，“香港那边你回复他们，就说我们这边去三个人，你、我，还有吕菲菲。”

　　贺大智待上官青云离开了办公室后，点上一支香烟，若有所思地深吸了一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京城八爷”不同意让上官青云做接班人，是对他有另外的安排和考虑。这应该都跟吕菲菲有关吧。先前的忧虑早已烟消云散，贺大智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