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郭云天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态忽然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她有天上网,赫然发现网上有人揭露朱颜年龄造假。爆料者在天涯发帖,说朱颜自称二十九岁,实际上已经三十二岁了。爆料者的ID名为“专逮不要脸的”,是今天刚注册的,一看就是专门为了爆料而注册的马甲。发帖者在帖中对朱颜隐瞒年龄的行为大加毁骂,并说了很多引导性的词语。现在网民最痛恨的就是大龄拜金的美女,一时间骂声四起,短短几十分钟就把这个帖子翻了几十页。郭云天注意到,在这个帖子中有个叫清荷的ID异常活跃,一直为朱颜辩驳,并和骂朱颜的人对骂。郭云天敏锐地感觉到她就是朱颜本人。并不仅仅因为她为朱颜说话,而是因为她在和网友对骂的时候,显露出了本人才会有的愤怒和委屈。郭云天思虑再三决定去刺探一下她的想法,便也启用自己的一个马甲,给名为清荷的ID发了一个私信:“颜姐,是我啊!”
郭云天这个计谋很冒险,却也巧到了极处。任何人都有结识过后来记不得的网友的经历,也会在不经意间对这个将来不会记得的人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这个名为清荷的ID注册已经许久,难免不会结识这样的人。郭云天就是要攻击这个心理盲点,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清荷”看到私信后愣了一会儿,之后发来一个私信:“我现在忙,等会儿再谈。”
郭云天知道她已经把自己误当成了熟人,立即回了一个私信:“颜姐,别和这些人瞎吵了,没用的……好多人已经在怀疑‘清荷’就是你本人了!再吵下去,恐怕会越描越黑!”
这句话颇为有效,清荷不再在帖子里出现了。郭云天又不失时机地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我以前的号被人盗了,这是我的新号,加我吧。”彻底把“以前可能有”的破绽全抹杀了。
郭云天原以为清荷——不,现在应该说是朱颜了,被骂得窝火之后倾诉欲应该相当强,没想到她倒挺沉静,加了郭云天后半晌不吱声。郭云天等得心里发毛,只好先开口:“颜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啊!”一句话分两次发过来,看来朱颜此时的心情一定激荡万分。
“是不是和你一起比赛的人使坏?”郭云天问。
“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
“你觉得会是谁呢?”
“很多很多……有动机的人很多,有条件的人也很多……我在家乡也算有点名气,只要用心调查我,要找到我的个人信息很容易……”
嗬?看了这个之后郭云天颇不以为然:口气挺大啊,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接着便开始搜索朱颜的信息。
网上叫朱颜的人相当多,但郭云天是搜索高手,很快就搜出了朱颜的信息。喏,是的,有点名气。在临市的市辖县县里举行的少儿琵琶大赛里获得过第一名,当时是十六岁,年份是1995年。后来又在市里举行的旗袍美女大赛中获得第三名,时年二十岁,年份是1999年。两项印证,她果然是三十二岁。
以前郭云天对这种荣誉都是嗤之以鼻的,今天心里却有些奇怪,沉甸甸酸溜溜,竟像嫉妒和受挫了一样。
“那……颜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郭云天继续问。
“不知道……不过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如果放弃了,就遂了这些坏人的心!”
郭云天本性不坏,见她有点意气用事,本能地想要提醒她,但想到那样可能多生枝节,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样好吗?”
朱颜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该怎样呢?”
郭云天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多管闲事:“我也不知道。颜姐,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只要你把前因后果想清楚,确认没有关系,就可以了。”
朱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发来一条信息:“你是张妮吧?”
郭云天的手指本能地从键盘上弹开了。张妮正是她参加比赛时的化名。朱颜竟然能从隔着电脑的只言片语中猜出她的身份……也是个厉害人物啊!
“张妮是谁啊,我不认识……”虽然被识破了,郭云天仍然要狡辩。
“你不用装了!我根本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跟你姐妹相称了?别看我已经快被气死了,我心里明白着呢!虽然网上有很多垃圾恨我,但是巴巴地写这么多字毁我,还是和我有利益冲突的人最有可能!那就是你!谁又会最关注帖子后面的回复,以及我是否过来看了呢?只有发帖的人!当然也是你!”
“不,你弄错了……”郭云天继续狡辩——不过现在也不能算是狡辩了,因为朱颜除了对她的身份的猜测是对的之外,其他全错了。
“你不用装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退出的!我做人清清白白,除了隐瞒了年龄这一点,其他没什么可以被攻击的!你就不一样了!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里不是漏子?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人气高就一定嫁入豪门了,我告诉你,人家眼睛可不瞎,就算你能得第一,他也不会要你的……”
郭云天默默地把网页关了。关闭网页时朱颜的头像还在闪个不停,看来还在痛骂她。说不定朱颜以后也会想办法调查她——不,应该说是调查“张妮”,找机会修理她吧。看来是白白惹上麻烦了呢……不,不算。反正朱颜早就认定张妮是她的主要对手,没仇没怨也会和她作对。再说在她去刺探之前,朱颜也已经认定这个帖子是张妮发的了。她暴不暴露其实都一样。她现在在意的是朱颜说的那句话。
巴巴地写这么多字毁我,还是和我有利益冲突的人最有可能。
和朱颜有利益冲突的人很多很多,郭云天却唯独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孙畅。如果他对朱颜尚未忘情的话,很可能会这样做。再说他也是最熟悉朱颜情况的人之一。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孙畅就是发帖的人,郭云天还是感到一种盐渍般的痛。她咬了咬嘴唇,想再去找孙畅刺探一下,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似乎已经不能保持冷静了。
郭云天很快就发现,自己要担心的,并不仅仅是孙畅是否会旧情复燃的问题。这天她买酱油回来,亲眼看到孙畅和竹君并肩在街上走。虽然没什么肢体接触,但神态看起来是颇亲热的。郭云天看愣了,等到有人提醒她酱油袋快被捏破了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糟了,为了摆脱前女友的阴霾,去找新的港湾……多么顺理成章啊!?
两人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才分开。孙畅若有所思地走着,忽然看到郭云天,笑了笑欲言又止。
“没事。”郭云天笑得异常仓皇,“这样挺好的……这样才对!”上一次睁着眼说瞎话时她感到自己的心头在滴血,现在则分明感到自己心头血崩了。
孙畅却有些紧张,正色说道:“不是,我只是和她聊聊天而已。不像你想的那样。”
“哎呀……”郭云天的心头鲜血直流,却硬撑着笑着,“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好意思啊?”
孙畅被她说得颇不好意思,讪笑着说:“不是,如果是真的,我自然不会隐瞒的……只是现在还不是啊。”
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郭云天还稍稍地惊喜了一下,仔细一想却暗骂自己没脑子:就算现在不是,以后是不也一样糟糕?
孙畅见她似笑非笑,表情异常复杂,又是惊诧又是窘迫,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郭云天如梦方醒,赶紧微笑着把孙畅往巷子里让,又下意识地朝竹君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是精神过敏还是怎么,她竟觉得有两只眼睛,躲在暗处定定地看着他们。
相亲选秀还要经过一轮海选才能进入半决赛,郭云天和朱颜暂时见不着面。因此她准备先“料理”竹君。她谋划了一会儿,准备用电话把竹君约出来刺探刺探她的想法。为了让信号好一点,她下意识地走到客厅里。
竹君的手机通了。令郭云天惊诧的是竹君似乎有急事,连珠炮般地对她说:“对不起,天姐,我有急事,完事后再和你联系!”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郭云天颇为不爽,悻悻地合上手机,却忽然意识到竹君的声音来源似乎有两个:一个是手机里,一个似乎是……门外?
还真有人敲门。郭云天吃了一惊,正要从猫眼里看看,孙畅却忽然出现了——他小屋的门离大门更近,走过去打开了门。
“孙哥,我没主意了……想请你帮忙……”一见到孙畅,竹君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扑了过来,忽然看到郭云天,立即呆住了。
“是我弟妹。”孙畅看出了异样,用质询的目光看了看她们两人。
“我们之前见过,哈哈。”郭云天仓皇地大笑了几声,“偶遇……哈哈,她人很好的,不仅在公益机构当义工,还义务搭救失足……呃,失足少年……”
“就是那个失足少年……出了事啊!”竹君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郭云天又是震惊又是侥幸——多亏了她这一哭,孙畅肯定无暇再管她们的“偶遇”是否可疑。而且,她这么激动肯定也不会再细想她们的偶遇是否有蹊跷,也许这件事就能这么蒙混过去了。
“失足少年?谁?”孙畅被竹君说得一头雾水。
“那孩子……就是天姐看到的那孩子,她叫慧慧……很不争气,年纪轻轻就去当……去当失足妇女……可是这次却真的想做点好事,却……却遇上了那个禽兽……”
竹君越说越乱,孙畅和郭云天全都听得一头雾水。郭云天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
竹君喝了水之后稍微好了一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了一个令孙畅和郭云天惊诧万分和怒发冲冠的事情。
原来那个叫慧慧的孩子,虽然嘴上说永远不愿回孤儿院,其实对院长、同伴和义工们还是很有感情的。她见她们做得辛苦,便想为她们做点什么。见戚玉成高调“选妃”,心想他既然有这么多钱浪费在选妃上,应该也有钱做慈善,便去求他了。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衣冠禽兽,一见慧慧就提出要她陪他过夜。慧慧为了给孤儿院争取点资金,就答应他了。没想到他得逞之后竟然不认账了。慧慧没有办法,哭着跑回了孤儿院,叫院长给她做主——其实是希望大家能够一起努力,凭借这件事,叫戚玉成拿出些钱来。大家对慧慧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也因此更加心酸和愤怒,决定一定要为慧慧讨个说法。但是院长以前虽然做过生意,但没什么文化,也不懂法律,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件事为好,又加上被气得发晕,一时间竟拿不出主意来。而其他的孩子和义工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再加上也被气得七荤八素,更加拿不出主意来。竹君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孙畅帮忙,希望他能帮大家拿个主意。
听完竹君的话之后,郭云天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孙畅则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朝郭云天瞪了一眼。他这一眼的内容十分复杂,郭云天无法尽识其味,但想来也是质问她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做朋友。被孙畅瞪了一眼后她羞恼至极,但也因此冷静了下来,沉着嗓子问竹君。
“她……关于这件事,留下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竹君满眼泪水,满脸愤怒,眼泪都似乎要被怒火烧沸了,“戚玉成很小心,事后还叫她洗澡……把一切都清理掉了。唉……慧慧这孩子不谙世事,被他耍了……”
“呃?”郭云天的心头飞快地闪过一个疑问。慧慧会不谙世事?不一定吧?她在风月场所已经做了一段日子了,不可能这么没有见识……不过也许人家孩子就是不懂事,她现在也不能妄下判断。
“这很麻烦啊……”孙畅的脸色青得都要掉霜,“这样就没法证明他们发生过关系了……”
“就算有证据也不乐观啊……”郭云天接过话头,眉头也皱得要滴血,“本来以发生关系为代价,争取利益就不被社会道德认可,更不受法律的保护……而且就算能证明他们发生了关系,如果戚玉成说……他们之前并没有什么协议,完全是你情我愿,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慧慧还是个孩子啊!她今年才十七岁……对这么小的孩子做这种事,他不应该受惩罚吗?”竹君几乎要喷出血来。
“估计不行。”孙畅的喉中也几乎要滴出苦血,“法律只是规定,与未满十四周岁的女孩发生关系的,以强奸罪论处。但是……对未满十八岁的孩子做这种事,是一定要受到社会的谴责的……而且他现在又在高调选老婆,一定怕有这类丑闻传出来……我们还是能讨到说法的!”
这一点郭云天也想到了,只是迟疑着不敢说,听孙畅抢先说出来了,只有悄悄地苦笑。她现在和戚玉成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天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她身上。而且,她对这件事的真实性颇感怀疑,但是现在无凭无据,一切都不能妄下结论。
听孙畅这样说后,竹君立即要去找戚玉成讨说法。孙畅怕她吃亏和把事情搞砸,提出陪她一起去——从今天她的表现来看,她不仅暴躁而且冒失。郭云天本来不便掺和这事,但害怕他们搞出什么不可测的事情,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