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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霜刀狂骨

  楚飞燕说:“离恨天大君那样的高度,后人自然难及,其实泰壹宫的神功已经够多了,得其数门,已足以横行天下,这种过于霸道的武功,不练也罢。”凌一色不悦道:“血海独狂功是魔道的极致产物,练不成此功,就证明我们对魔道学说的领悟践行还远远未达至境,那又如何超越前人,将魔道发扬发大?”

  楚飞燕道:“难道你这次到中土,就是为了寻找练成这门武功的诀窍?”凌一色说:“有捷径的话,也不算无上神功了。但是,三年之内,我宫必须有人能练成此功,否则麻烦不小。”

  楚飞燕奇道:“有这等事?”她素知泰壹宫高手众多、武学宏博,他们不找别人麻烦别人便万幸了,谁又能找他们麻烦?中土武林二十三年前打败泰壹宫,不过倚多为胜,殊无光彩可言,若让他们去跨海征讨泰壹宫他们也不敢。

  凌一色道:“上次我爹和大君在宫中聚会,我也在旁,仓颉洞主路仙筝突然来访。说有个女人找上他,露了几手功夫,高得不可思议,据他推断,那便是白结缡本人……”

  楚飞燕闻言失笑道:“哪有这话?白结缡若活到今天,已是一百五六十岁的人了,就算不死,也该老得走不动了吧?”凌一色说:“可是这路仙筝素来不说假话,他没来由哄大君干什么?古云彭祖八百岁,一个人活个一两百岁也未非全无可能。”

  楚飞燕仍是不信,问:“那她说什么来着?”凌一色说:“那女人说,她隐居一百多年,练成了一门神功,想把离恨天欠她的债讨回来。离恨天大君虽逝,她心犹不甘,要把这账算在泰壹宫后人身上……”

  楚飞燕道:“不对,寂灭天大君不就是她的曾孙吗?她找自己子孙麻烦做甚?”凌一色说:“她连生身之父都杀,对付自己子孙算什么?她与寂灭天大君又没见过面,能有什么感情?”楚飞燕说:“就算如此,那‘三年之内’又是什么意思?”

  凌一色说:“那女人说她隔世为人,很多东西都看淡了,但最气不过的便是离恨天大君抛弃了她,她要毁了泰壹宫,以雪此恨,但念在是自己血脉分上,给泰壹宫三年时间准备。如果三年之内我宫有人练得成血海独狂功,便可与她一战,否则泰壹宫必教她踏平了。”

  楚飞燕摇头道:“这也太离奇了吧?我看要么是那女人装神弄鬼,要么是路仙筝编造事实,别有图谋。”凌一色说:“大君和我爹也不甚信,但言之凿凿,也不得不查证一下。中土武林关于白结缡的下落传言甚多,大君和我爹商议后,决定一边寻找那女人,一边派人到中土调查,若能证实白结缡已死,那个什么女人就必然是假冒的了。我心里念着你,便主动请缨。大君嘉许我有勇气,把这个任务交付于我。”

  楚飞燕道:“所以你便打算从周家入手?他们虽是武林太史,也不见得便知道白结缡的真实下落。”凌一色道:“周家一来因为周究际死于白结缡之手,二来作为武林太史也有责任查明这一悬案,一百多年来都在查证此事,据说周雪鲛在这方面颇有所获。”楚飞燕想了想道:“那咱们去看看再说,不过你也别随意伤人。”凌一色撇嘴道:“知道啦!真婆妈。”

  来到广信府治上饶县,楚、凌两人先寻客店歇脚,让王守恨去替兴楼窥探。凌一色在楼上往窗外望了一会,道:“燕姐姐,你看见那刚过去的车马么?”楚飞燕看了看,道:“怎么了?”凌一色道:“看那制式及从者装束,是真定五经明家的人马。我看那车里的,多半是明四瞎子。”

  楚飞燕道:“明四小姐?”明四小姐乃明惟厥之女,自幼双目失明,但敏而好学,在明家后辈之中,论文论武,都是首屈一指的人才,穷理格致功、五经正义掌的功夫尤其精纯,为人更是庄严弘毅,在武林中极受尊敬,有“女中颜子”之誉。她闺名叫画眉,自幼立志效法圣人,以天下为己任,曾在至圣先师像前立誓道:“礼乐未遍,太平未现,画眉矢志不嫁。”一时传为佳话。

  凌一色说:“明四瞎子会不会是侦知我们行踪,在此等着我们?你说我打不打得过她?”楚飞燕说:“去年有一位西域林伽教的高手来到中原,出言诋毁五经,便是被明四小姐一掌击杀。我又没见过她,怎说得准?”凌一色说:“五经正义掌我也见过,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用破孔刀、刺孟剑、乱宗拳、绝古掌,都能送她回老家!再退一步,即使我拿她不下,不是还有你吗?两个对付她一个,还胜不了?她也大不了你我几岁,谅能厉害到哪?”

  楚飞燕道:“你又来了,上次你杀明三,就很不妥。她好好一个世家小姐,又没做过什么歹事,怎可便杀?”凌一色说:“道不同不相容,我不杀她杀谁?”

  正说间,王守恨回报道:“替兴楼正在治丧,说是周夫人殁了。”凌一色道:“是明惟厥的胞妹么?”王守恨点头。凌一色道:“她好像不是很老啊,怎么死得恁地快?怎么死的?”王守恨说:“听说是急火攻心死了。”

  凌一色说:“急火攻心?上次周家自己的人把周雪鲛抓走,周藏简的老婆又死得这么蹊跷,看来他们内部问题不小啊。如此最好,看我给他火上浇油。”

  正在这时,忽闻一声梆子响,一个尖如刺的声音叫道:“狗眼神君法驾来临!”

  楚飞燕等一齐望去,却见街上三五十人簇拥着一只滑竿,上坐着一个身披大红海氅的老头,头戴冲天冠,手里捏根铁尺,神情好不得意。这老货却长个什么模样?眉似八刀,眼似日月,鼻似玄田,口似牛一。后面两个汉子擎一对绣旗,旗上道:

  新人封口,神君口水吞天下

  后辈吃屁,老爷屁眼看人间

  楚飞燕道:“果然是狗眼神君!”

  原来狗眼神君是中土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乃全威门掌门、毅严堂主,江湖上无人不知。他从小便跟着隔壁的大无赖做滥放刁、吓唬邻里,惹起公愤,被赶出乡去。后来又跟着一个叫吴修持的大神棍装神弄鬼,诈骗钱财,一日因见疯狗抢屎,站着观看,被那疯狗咬了一口,鬼使神差,竟有了一身内力,从此日夜钻研疯狗撕咬之法,妙悟神功,非同小可。

  狗眼神君有四大神功,震古烁今,第一是狗嘴象牙功,第二是狗眼看人大法,第三是圈子神拳,第四是含屎喷人功。狗眼神君管教弟子很有一套,他的弟子若自创了一招半式,便要说是师父创的,做了好事,也是师父做的,若不这般,立时便死于圈子神拳之下。他最憎恨的是江湖上新出道的人,其弟子每人各持一根大棒,见了新人便打,新人若有背景还罢,若无背景来历,轻则打残,重则打死扔进粪坑之中。他那狗眼看人大法之下,也不知多少新人惨遭其害。

  凌一色忽生一计,道:“燕姐姐,你看我耍这呆鸟。”向楼下招手道:“狗眼神君!”轻轻跃下楼来,狗眼神君的随从见了,都喝道:“新人,打!”攘拳奋棒便要打将过来。凌一色高声道:“狗眼神君,辈分最高!狗眼神君,资格最老!”

  众随从道:“你以为恭维神君几句,便能免去款打么?”凌一色又道:“狗眼神君的狗眼看人大法,威震天下,哪个新人后辈,当得神君你一狗眼?有理无理,全威门就是理,狗眼神君面前,哪有新人说话余地?”

  众随从纷纷拍手。狗眼神君“嘿”了一声道:“那神君爷爷的狗嘴象牙功呢?”

  凌一色说:“神君的狗嘴象牙功,嚼钢珠如丸子,啃铁板似豆腐,无论什么东西,进了神君嘴,别想好好地出来。”

  狗眼神君微微点头,道:“那圈子神拳又如何?”凌一色比划道:“圈子神拳,圈内有圈,圈里也是死,圈外也是死。”狗眼神君呵呵一笑:“不料你这小小新人,也能说出圈子神拳的真义。那神君的含屎喷人功又有甚玄妙过人之处?”凌一色道:“含屎喷人功,管他是谁,先喷他一身屎,他都臭了,怎么跟神君争竞?”

  狗眼神君睃了她一眼,捋须道:“你这种辈分低微的新人,一文不值、狗屁不如,本该就地正法。本神君念你口乖,饶你小命。须知神君与你讲话,是你祖上积的福气,本来成名三十年以下的后辈,都没有和神君说话的资格!你回头告诉别的新人,江湖是论资排辈之所,你们只应卑躬屈膝、低头夹尾,不要想在神君前面作大,只要神君爷爷在,什么新人也休想出头。”

  楚飞燕亦已下来,听到这话,暗笑道:“好一只倚老卖老的毛王八!”凌一色向她使了个眼色,道:“狗眼神君,我有一件要紧之事,特来报知与你。”狗眼神君道:“你有什么话说?”凌一色道:“我打听到,周藏简他女儿周雪鲛作史书,说了你无数坏话。”

  狗眼神君脸色一变,凌一色此语恰恰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在毅严堂唯我独尊,自认为必当流芳百世,此番来到广信,就是希望太史周家给他立传颂德,好教武林千载传扬。狗眼神君道:“你这话是真是假?她说神君怎么来着?”凌一色道:“我若说了,你必生气。”狗眼神君说:“你只管说来。”

  凌一色说:“我看到几句是:‘案狗眼神君者,质本愚人,出身屠户……’”众随从勃然大怒,狗眼神君脸色也黑了,他对外自称大儒朱文公之后,其实他父祖都是杀猪的,只是嫌不好听,不愿人提罢了。凌一色又道:“少年无行,尝受杖责……”狗眼神君自幼胡作非为,因偷窥大姑娘洗澡,被官府抓住,打了一顿板子,此系他平生大辱,一向遮盖,最恨人提。狗眼神君心道:“这丫头知道什么,定是太史周家搜罗我的丑闻,污蔑神君。”心中已信了四五成,怕凌一色再说出什么来,打断道:“你自何处见这些来?”

  凌一色道:“在榻上。”狗眼神君奇道:“榻上?”凌一色说:“是啊,那个周雪鲛原先和我来往甚密……”狗眼神君见她神色忸怩,道:“甚密?你们是磨镜吧?”凌一色说:“总之……就是那回事啦!后来她看上个男人,就不跟我好了,我气不过,想请神君教训她一下。”楚飞燕一旁听着,哪里忍得住笑。

  狗眼神君看了楚飞燕一眼,见她眉目胜画,英姿绝俗,分明是个扮了男装的绝色少女,问道:“这也是你的伴?”凌一色道:“对啊!你觉得我们般配不?”看着楚飞燕,媚生生地笑了。楚飞燕哭笑不得,横了她一眼。

  狗眼神君又多信了几分,道:“神君去周家问问,你们两个都跟来对质。若敢欺骗神君,哼哼!”深运一口气,大袖拂出,把他一个弟子弄得跪在地上,脸色发青,口中叫道:“神君四万八千岁,世上没有能比神君更老的人了!”这也是他的得意功夫,叫做倚老卖老功,功力随着年龄增长,据说此功一出,年纪比他小的都要跪地求饶,若能活个一万岁,便有王八仙人附体,后辈新人谁敢不怕。楚飞燕、凌一色心中暗笑。

  狗眼神君耀武扬威,往替兴楼而去。楚飞燕知道凌一色是要挑拨两边乱斗,好浑水摸鱼,也便跟去了。凌一色胸有成竹,神情自若。王守恨等暗随其后。来到替兴楼前,只见高楼森然,一道朱红大门紧闭着,六个人守着门口,面无表情,尽皆戴孝。门前一副对联道:

  一字贬褒,腑脏肝胆存胸臆

  千秋兴替,江湖潮汐有波澜

  狗眼神君也纳闷了:“难道周家怕神君上门问罪,都吓死了?”那守门人抬头来看,只见一个老儿坐在滑竿上,好一副尊容!有《临江仙》一首为证:

  满口钢牙能碎铁,浑身好股狂臊。一双狗眼不相饶,问新人后辈,谁敢发牢骚?毅严堂中称第一,全威门把声标。喷人有道甚高超。神君真圣哲,茅厕也英豪!

  守门人道:“周太史有令,不见外客。”狗眼神君的弟子道:“放屁!这是全威门掌门,谁敢不敬!快叫周藏简出来。”守门人冷冷道:“速去,不准在此逗留。”

  狗眼神君怒火中烧,瞪眼怪笑道:“久闻太史周家盛名,今日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走下滑竿,往大门迈去。守门人伸臂来挡,不知怎地,身子向旁边飞出,“砰”的一声,大门已被撞开。狗眼神君仰天冷笑一声,进门而去。

  楚飞燕、凌一色随之而入,却见厅中尽结白幡,设着灵堂,点了许多银烛,一个腰悬判官笔的老者端坐在右首,对面坐着一微胖老儒,老少二十余人两旁侍立,无不衣冠楚楚。却有一个男人捋起衣袖,口衔短刀,按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女郎,那女郎面朝门口,上身袒着,微微颤抖,肌肤雪白,纤腰约约,姿容非俗,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见人闯入,那女郎先“啊”的一声叫将起来,下意识想去掩胸口,但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根本动不了。她身前放着一个盆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陡然生变,厅中之人莫不变色。那腰悬判官笔的老者立即解下长袍,罩在那女郎身上,厉声问:“何人敢闯替兴楼?”

  狗眼神君本是要来生事的,但见此情形,一时更摸不着脑袋,不及反应。厅中人盯着他们,神情愤怒之余,又带惶恐。楚飞燕见那女郎脸色苍白,又这副模样,忍不住上前想问个究竟。厅中人喝道:“别过来!”楚飞燕问:“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那老者朝那女郎横眼望去。那女郎淡定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这位扮男装的女侠,请你们退出去,阿鲛要被剜心了,不想惊吓到你们。”

  楚飞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你……你是雪鲛小姐?他们要剜你的心?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来历?这般大胆!她父亲是替兴楼主,母亲是明家家主的亲妹妹,你们霸占替兴楼,还敢剜雪鲛小姐的心,不怕明家找你晦气么?”凌一色、狗眼神君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老者面黑如泥,道:“是我要剜她的心,怎么了?”楚飞燕怒道:“你这凶徒是谁?”那老者冷笑一声:“周藏简!”楚飞燕愣了:“什么?”

  那女郎道:“这位女侠,是这样的,我大逆不道,气死生母,本来按表姐的意思,是要把我千刀万剐,锉骨扬灰的,后来改判剜心,已经很宽大了。此事与你无关,请你们从速离去,阿鲛不想连累旁人。衣衫不整,不便行礼,还请恕罪。”她说这些话时,语调竟平静至极。

  楚飞燕问:“你表姐是谁?”周雪鲛说:“是明四小姐。”楚飞燕怒道:“岂有此理,你年纪轻轻,犯了什么罪,又要千刀万剐,又要挖心的?”

  这时那微胖老儒才起身道:“这周雪鲛犯了十桩大罪,怎么没罪?”楚飞燕问:“不知是哪十大罪状?”那老儒懒懒道:“十大罪状,一曰欺瞒天地,二曰侮渎祖宗,三曰不孝父母,四曰诋议正史,五曰勾结妖人,六曰通情资敌,七曰巧言令色,八曰骄奢淫逸,九曰口出狂言,十曰怙恶不悛。”

  楚飞燕闻之失笑,道:“我想请教一下雪鲛小姐,你是怎么欺瞒天地的?”周雪鲛道:“阿鲛年幼识浅,女侠还是请教宿儒的好。”楚飞燕点头道:“不错,这位宿儒怎么称呼?”周雪鲛道:“他是明夫子的门生,颜弥厚老前辈,号载德先生。”这颜弥厚也是中土武林中大有名望之人,据说他的正心诚意功甚是了得。

  狗眼神君仰头打了个哈哈,道:“既没我事,本神君先走了。”他虽然狂妄,也不敢招惹武林领袖明家,明家处置犯人,自己误闯进来,已过失不小,若再逗留,只恐还会惹祸上身。颜弥厚喝道:“谁也别想走!颜某奉命监刑,尔等横来扰乱,罪责非轻!速速跪下交代:为何闯入替兴楼,与周逆是什么关系?”

  替兴楼的部属尽在附近,闻主楼有警,立即出动,将狗眼神君弟子赶散,布成春秋判官阵,围堵在外,一个领头的问道:“请问家主,是否要将恶客拿下?”周藏简道:“在外面守着,无我命令,不要放人出去。”他女儿赤身裸体,虽是要杀的,也不愿教太多人看见。

  楚飞燕“嘿嘿”一笑,向凌一色使了个眼色,便去摸背上霜刀。颜弥厚喝道:“尔欲何为?胆敢抗拒么?”他恭谨侍奉明惟厥多年,近年又随明四小姐办事,深得明家信任,在武林中地位尊崇,一般的武林中人若能得他提携,立时便可青云直上,便是名门大派的掌门高手,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丝毫僭越。他见对方知道他的来头,竟无半分敬畏,早已有气。

  忽然间灵堂前银烛乱摇,悬于壁上的白幡哗啦啦往下掉,光影晃动之间,那按着周雪鲛的男子向后便倒,手足不住抽搐。众人看时,那男子印堂处见嵌着一根鱼骨粗细的银针,针尾闪着诡异的绿光,显有剧毒。周藏简怒道:“狗眼神君,你伤我部属,是何道理!”

  狗眼神君也有些纳闷,这人看情状的确是中了自己的独门暗器——缝里看人针,但自己明明没有出手,毒针怎么会到了对方身上?尚未想清楚,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扎脚不住,便向周藏简冲去。周雪鲛惊道:“父亲小心!”周藏简见他来势汹汹,久闻这神君邪术骇人,不敢怠慢,判官笔出手点他要穴。狗眼神君正要收势,周藏简铁笔来得好快,不及相避,自然生出反应,一口叼住判官笔的笔尖,内力运处,一声锐响,判官笔碎为数段,周藏简倒腾腾退了几步远。狗眼神君用的是他的成名绝技狗嘴象牙功,此功一成,咬铁如泥,堪称举世牙上功夫之魁首。

  正在这时,楚飞燕、凌一色如两道疾电掠出,从两人身旁闪过,楚飞燕一把挟过周雪鲛,顺手勾断了绑她双臂的麻绳,却闻得“啊哇”一声惨叫,颜弥厚右脸鲜血迸出,一只耳朵已被凌一色削下。原来凌一色眼明手快,早把狗眼神君的贴身暗器偷了出来,打幡摇烛、飞针伤人,都是一瞬之事,之后又与楚飞燕合力将狗眼神君推出。她们身手极快,众人竟没能反应过来。

  狗眼神君之前一直没将这两个“新人”放在眼里,此刻终于省悟,怒道:“死杂——”凌一色道:“周藏简,你听到没?神君骂你死杂种,你这给明家抹P股的畜生。”长剑挥舞,早已向门前夺路。

  颜弥厚大嚷道:“全给我杀了!”众人各挺兵刃,一拥而上,将楚、凌二人连同狗眼神君都围住垓心。

  狗眼神君一时哪里说得清楚?见对方一齐来并他,不及多想,立时使出他那威震天下的绝技——狗眼看人大法,头颈转动,两眼翻白。周藏简忙道:“小心狗眼!”狗眼神君白眼睃了一圈,厅中人除楚、凌、周三女外,个个头晕眼花、内息大乱。原来他的狗眼看人大法是一门极厉害的邪术,别人目光与他的狗眼一相对,便要六神无主,内息紊乱,十成功夫去掉六七成,沦为待宰羔羊。那楚飞燕、凌一色怎么又不受影响?那是因为泰壹宫武学恰恰是狗眼看人大法的克星。当年离恨天大君不为世俗所容,不知遭受了多少冷眼讥讽,整个世道都不能使他屈服,传下了以狂自任的教旨,狗眼神君的狗眼只能欺负不知骨气为何物的凡夫俗子,又怎能伤得了傲世拔俗的魔道传人?至于周雪鲛,她已置生死于度外,更不在乎这区区狗眼。

  狗眼神君见众人痛苦,也得意起来:“叫你招惹神君!”不禁捋须想:“三大世家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只是借着祖上虚名而已,我这狗眼看人大法,明惟厥、苏见独、僧病本也未必能破。”

  狗眼神君正得意间,忽然肩头被人一拍,只感全身软绵绵的,已无半点劲道,吃了一惊,转身看时,又是一骇,道:“你是苏……”

  只见厅中已多了一个方额隆颧的青衫老者,淡然道:“我是苏坐忘。”

  周藏简一见那老者之面,陡然若逢救星,忙道:“快,快拜见苏先生。”他内息尚乱,说话甚是吃力。颜弥厚等也都来见礼。

  楚飞燕见来人约摸六旬,头插荆簪,脸色红润,长髯低垂,隐然有些神仙气象,原来就是镇宁无为苏家的第二号人物“齐同物我”苏坐忘。苏家家主“与寥天一”苏见独在三大家主中年纪最大,近年隐居修仙,不视俗务,江湖中人连他的踪迹也找不到,他的儿子苏坐忘便成了实际上的家主。

  苏坐忘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周雪鲛身上。周雪鲛福了一福,道:“参见苏伯伯。”苏坐忘道:“听说你把你母亲活活气死了,有这事么?若有什么冤屈处,苏某自会给你做主。”

  颜弥厚道:“苏先生明鉴,这周雪鲛宣扬异端邪说,妄图推翻正史,罪通于天,人神共愤,万万饶她不得。”苏坐忘瞟了他一眼,道:“周侄女,你自己说。”

  周藏简咳了一声,道:“孽畜,你说罢!”周雪鲛苦笑道:“阿鲛若说了,对中土武林不利的。”

  周藏简面色难看至极,道:“你去年便以考证史实为名,捏造事实,为异端贼子辩解,诽谤三大世家,父母责打过你,你尚不知悔改,今年继续私修不法之书,编造先贤隐事,将手稿收藏于白马寺中。事情败露,擒你回来,你还敢出言顶撞,把你母亲也气死了,该不该剐?”周雪鲛道:“是我言辞不慎,累母亲逝世,要我抵命,我也甘服。但阿鲛从来没捏造史实,只是三大世家不愿承认而已。”周藏简大怒:“孽畜还敢应口!”

  狗眼神君正想悄悄溜走,苏坐忘更不回看,一指点出,便封了他穴道。苏坐忘更不理会狗眼神君,道:“周楼主、颜先生,周家侄女既已认罪,苏某也没什么好说。判了什么刑?斩首?绞首?”颜弥厚道:“本拟凌迟,减等为剜心。”苏坐忘道:“这是明夫子判决的么?”周雪鲛说:“是表姐判的。”

  苏坐忘微微一怔:“你表姐?明四小姐么?记得你们感情不错啊?”周雪鲛说:“私交再好,也抵不过春秋大义啊。表姐是要做女中圣贤的,我一个异端,岂能以私废公。”明家最痛恨异端邪说,自从二十三年前大战泰壹宫之后,对异端防范更严,泰壹宫魔道自然是异端之首,楚飞燕与泰壹宫的渊源若是暴露,明家非抓她去碎尸万段不可。周雪鲛虽不信魔道,但她著书揭露了明家隐讳,当然也是罪大恶极、非死不可的。

  苏坐忘道:“周小姐是太史周家之女,非常人可比,按规矩应由明夫子亲自判决。”周雪鲛道:“表姐拟我凌迟,减为剜心,若由大舅判的话,有苏先生求情,也许可以减为枭首。但阿鲛觉得还是剜心好。”苏坐忘问:“为什么?”周雪鲛道:“父亲知道的。”周藏简气道:“你看这孽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想自比比干,是也不是?”周雪鲛说:“比干是大贤,阿鲛怎敢比?只不过阿鲛反正已经是要死了,倒不如迟早施刑痛快些,阿鲛不恨任何人,这个世道的局太深了,治史早知今日事,荒唐何必笑荒唐。”

  楚飞燕自见周雪鲛第一面,便觉得这姑娘自有一般清雅气象,如幽谷芳兰,殊非凡品,遂挺身道:“周楼主,我敢问你一句,你们周家是做什么的?”周藏简正色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原终察始,为后世镜。”楚飞燕道:“史为世镜是不错,可是这镜的背后呢?如果明家有错,你们的史书会不会写进去?”周藏简怒道:“明家道承圣人,如日月自明、山岳自高,怎么可能会有错?”

  凌一色哈哈笑道:“燕姐姐,你看这些狗壁虱,脸皮神功练得好!他们周家就是明家的走狗,什么春秋史法、一字褒贬,还不是全看明家的意?奴才修史,敢说主人坏话?”

  她此论一出,全场惊怒,苏坐忘也神色微变。周雪鲛却道:“这位妹妹议论也太偏颇,为尊者讳也许是我周家一失,但若无我周家正史,武林中千百年来兴衰成败之纪凭谁去问?明家执掌武林这么多代,虽有过失,但稳定人心、张纲行教,也是功大于过的。”凌一色一口水吐在她脸上:“就是你们这些提笔杆的畜生、修齐治平的贱狗,弄得中土人个个迂腐不通、无知崇古,写成家谱尊数姓,文章字字害人间!”

  颜弥厚老脸早已气绿,喝道:“逆竖,你端的是谁?”凌一色大笑道:“掀翻血海七千丈,恨碎江山四百州。矫矫英雄狂极处,双悬日月也同仇!魔家是泰壹宫娲皇崖芍药公主,专杀你们这些狗才的。”话音未落,剑至人到,寒刃生光,射入颜弥厚两眼之中,颜弥厚急一低头,一阵剧痛,左耳又被利剑削去。

  苏坐忘从旁晃至,凌一色翻腕一剑,刺向苏坐忘肋下,便要透体而入。不料剑就像刺向一团幻影,连自己全身也空空荡荡,根本无从发力。她这口剑乃七种贵金混合炼造,出自娲皇崖巧匠之手,凌灭鼎素来不用兵刃,把这剑给了女儿,名叫“蔷薇刺”,便是十层铁甲、一等一的硬气功,也教她一剑贯穿了,但明明已与苏坐忘肌肤相接,就是透不进去。暗叫不好:“小看了这老儿,想不到无为苏家的至人无己功如此厉害!”这至人无己功创自苏家第二代家主苏梦蝶,练至化境时,无物无我,无内无外,无可无不可,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天地便是己身,己身即是天地。苏坐忘在这神功上的造诣虽未达到这种地步,也决非凌一色足以破解。

  凌一色急翻身飘开,忽觉脑后一凉,千万根发丝簌簌飘去,一头长发几乎成了短发。原来苏坐忘以官天府物刀法拂其脑后,此刀法不用真刀真剑,以气为刀,据说练到深处连气也不用,直接以神为刀,纲维两仪,包藏宇宙,天地万物乃至敌人自身都是己之兵刃。苏坐忘清心寡欲,非万不得已不杀人,否则这一下凌一色便身首异处了。

  楚飞燕见势不好,抢至前面,喝道:“看刀!”霜刀出鞘,声如天外龙鸣。陡然之间,满厅霜寒,一地月影,好像顷刻间换了世界。众人唯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装女郎踏在月浪之中,与其说是她乘月而来,不如说她就是天心之白月。众人生平第一次觉得白月离己如是之近,真不知此景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周雪鲛微笑赞道:“清如新月,其俊过之,洁若冬霜,其傲过之,女中嵇中散,人间白月,非尘俗物也!”楚飞燕想:“‘清’、‘俊’、‘洁’三字还罢了,这个‘傲’字,真得我心!”当即报以一笑。

  苏坐忘也震惊不已:“为什么我一面对这长刀的光芒,竟然会暗生畏惧?”他久练至人无己功,庶几已达“迅雷破山、风振海而不惊”的大境界,但面对眼前此人、此刀、此景,也不由得自惭形秽,怔然问:“这是什么刀?”

  楚飞燕把手中那束月光略晃一晃,朗声道:“刀为狂士骨,月是哲人魂!”她一字一顿,敲入众人耳膜,直透胸腑。

  原来她这白月天霜刀,乃千万年来绝无仅有之神物。当年离恨天大君逝世前,用绝世神功熔炼了一块落在独行岛喝天峰上的天降月银,铸就这柄白月天霜刀,此刀蕴狂士之气魄,承哲人之傲骨,那些无心无性的凡兵凡铁岂可及其万一?世上任何神兵宝甲、护体神功,也挡不住白月天霜刀之一击,光是这刀身发出的异光,便有震魂寒魄、克制高手内功的大威力。苏坐忘至人无己、官天府物的境界虽高,也不过是继承前人之学,而且也没达到祖先的高度,如何能与独创学派的狂哲相比?在霜刀前面,苏坐忘早已黯然失色。周藏简等也被这异光射得好不难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飞燕平时甚少使用霜刀,但见了苏坐忘的武功,便知若不拔刀,自己、一色和周雪鲛没一个能活着离去。她和一色练的是泰壹宫武功,不受霜刀异光影响。霜刀气势太强,一出鞘便慑住了全场,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动手。

  这时楼上有人大叫道:“藏书阁起火了!”周藏简大惊失色,那藏书阁中存放着他周家数百年来收集的珍贵书籍史料,一旦被焚,损失无可估量,别的什么也都不管了,急上楼去。楚飞燕与凌一色对望一眼,拉上周雪鲛往外夺路,霜刀到处,莫不辟易,春秋判官阵浑如败絮,二人突围而去。苏坐忘也不追赶。

  楚、凌二人出了替兴楼,早有王守恨等来接应道:“因见公主被困,吾等放火引开敌人。”凌一色点头道:“王先生,亏得你们了。走罢!”一众急奔而去。

  众人远离替兴楼数十里后,见无人追来,凌一色道:“停下!进那边树林里去。”楚飞燕取了自己的替换衣服与周雪鲛,道:“周小姐,你先穿上,休嫌寒碜。”周雪鲛接了衣服,道:“刚才这位妹妹自称芍药公主,不知女侠怎么称呼?”楚飞燕道了姓名,周雪鲛点头道:“原来是白月天霜,阿鲛也曾闻你名,想不到阿鲛性命,倒要泰壹宫人来救。”

  凌一色横了她一眼,道:“我们救你小命,你也不跪下谢恩么?”周雪鲛说:“阿鲛只跪父母师长,不过燕姑娘这表人物,我平生从没见过,跪一跪她也无妨。”楚飞燕忙扶住道:“不要这一套!我们泰壹宫人以狂自任,也不喜欢卑躬屈膝之人,就算见了大君也是不拜的。”周雪鲛道:“这是你们泰壹宫好处,但你们不好的地方也很多。”凌一色骂道:“这狗壁虱!才得了性命,又来指摘救命恩人了!”

  楚飞燕笑道:“我妹子脾气不好,你莫怪她。”周雪鲛一笑道:“阿鲛理会得。芍药公主,你心高志锐,花中隐后,然气宇褊狭,太过执着,譬如杀人剑,伤人亦自损,终非令姊之比。”

  泰壹宫人绝大多数骨子里都非常自负,认为中土人虚伪庸俗,没有与他们交往的资格,像楚飞燕这样肯和中土人交朋友的只是特例而已。凌一色对中土人的成见极深,见楚飞燕对周雪鲛好,更是犯恼,便想一掌将这个“狗壁虱”击毙,但一来有事要问她,二来碍着楚飞燕的面子,强忍不发,道:“我且问你,一百三十年前孤眠白结缡失踪,她去哪了?”

  周雪鲛道:“这是武林中一个未解之谜,我虽然调查过,并无确证。”凌一色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想了想又问:“你到底揭露了什么东西,明家非杀你不可?”

  周雪鲛道:“我始终是中土武林的人,这事若让你们知道,对中土武林很是不利,恕我无可奉告。你若说我忘恩,打死我好了。”凌一色想:“她临刑那么淡定,杀不痛剐不痒的,对她用刑也不管用,燕姐姐又护着她,得慢慢对付才行。”遂道:“我带你回我们娲皇崖,你肯不肯?”周雪鲛犹豫半刻,道:“阿鲛也无处可去,随你好啦。”

  楚飞燕问:“一色,真回娲皇崖?”凌一色道:“白结缡的下落,他们中土武林一百多年都查不清,再查下去多半也无结果,她出身太史周家,知道的事肯定不少,带她回去也不失为一件功劳。”

  众人往泉州方向而行,泰壹宫人来往中土,多经泉州港口。一路上凌一色对周雪鲛百般刁难,全赖楚飞燕维护,周雪鲛也不介怀。楚飞燕自换回了女装竹屐本来行头,她原来的竹屐失在钓鱼城上,这双是路上新买的。

  十二月中旬,进了福建境内,找了客店投宿,凌一色说:“福建省是四谛僧家老巢所在,须谨慎些。”命王守恨去打探消息。自与楚飞燕在一个盆里洗了脚,唤周雪鲛道:“你过来。”周雪鲛上前问:“怎么了?”凌一色一脚把盆子挑起,一盆洗脚水往周雪鲛倾去,淋了她一身,凌一色哈哈大笑起来。

  楚飞燕皱眉道:“你这算怎么回事?快给雪鲛道歉。”凌一色板起脸道:“雪鲛雪鲛,叫得这么亲热!她又不是你相好,干吗帮着她欺负我!”

  周雪鲛抹了把脸,道:“芍药公主,阿鲛与燕姑娘同岁,论年纪也比你大,你年轻气盛,我也不想和你争竞。但中土人也是人,有血有肉,你这种偏激性情,对你和燕姑娘都没好处。”凌一色道:“你有什么本事与我争竞?你这种世家小姐,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除了梳头照镜还会什么?”

  楚飞燕道:“话不可说得太过,我看雪鲛小姐读的书比你我多百倍不止。”凌一色道:“读书多有个屁用?中土的书不是教人做奴才的便是教人想办法把别人变成奴才的,这些破书,有不如无,真正的好书,谅这些蠢虫也读不懂。那些满纸伪善的臭书给我作草纸都不配呢。”想了想,又对周雪鲛说:“喂,听说你是才女,能应声作诗,比当年曹子建还厉害,有这事么?”

  周雪鲛道:“我等江湖儿女,怎敢比拟文苑大家?拿我来比陈思王,真是吓杀阿鲛了。”

  凌一色道:“我出个题目,你敢接么?”周雪鲛说:“我反正是不成的,芍药公主一定要考我,请命题便是。”凌一色道:“你就以‘饮洗足水有感’为题,作一首七言,作不出重罚你。”周雪鲛应声吟道:

  阿鲛性不耽杯盏,孽海人难避是非。

  远客飘摇忧父病,高门纷攘感身微。

  春秋史法心防乱,圣哲贞风运叹稀。

  感谢凌卿相照拂,甘泉美酿勿相违。

  楚飞燕拍手称好。凌一色道:“也不见如何高明法,离题话太多,只是押了韵,俗套得很。”周雪鲛道:“我本就不会,芍药公主处罚便是。”凌一色笑道:“好哇,我罚你脱得光光的,绕着客店走一百圈。”

  周雪鲛摇头道:“这个我做不来。”凌一色说:“你又不是没给人看过!”周雪鲛被她触及痛处,心里一酸,黯然道:“阿鲛虽死不从。”

  楚飞燕心中大不是味,灵机一动,道:“周小姐,按泰壹宫的规矩,你可以与一色比试一样功夫,只要你赢了,她便不得逼你。”

  凌一色道:“不错,有这说法,你有什么擅长的功夫,划下道来便是。”周雪鲛说:“我虽也会武,自知不敌芍药公主。”楚飞燕说:“兵刃拳脚、软功硬功、轻身暗器,你便没一样专长的?要不,你们联诗也行啊。”

  凌一色说:“联诗就联诗,我怕她个屁?”楚飞燕道:“你行吗?”凌一色说:“不就是五七言,有什么难了,她诌得我便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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