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什库老爷爷是村子里最会讲故事的。他捋捋银白的胡子,轻轻咳嗽一声,问:“你们还记得风葬“注释1”场上那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的白茬木棺材吗?”
“记得!记得!”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那是去年秋天,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死了。按照鄂家的规矩,给奇克图爷爷举行风葬,风葬场就在鹰嘴岭脚下的老林子里。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是鄂家第一流的猎手,抗俄抗日的老英雄,鄂家都爱戴他。他逝世举行风葬追悼会时,全村人几乎都去了。娃子们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天傍晚,风葬追悼会宣布开始后,猎手们一起把白茬木棺材悬吊在四棵树干上。没钉死的棺盖上放了整个鹿头和熊胆,人们低头致哀,默默掉泪,祝愿着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能佩熊胆骑金鹿到九泉下安息……
莫什库老爷爷说:“我就是在那里抓住特务的。”
伙伴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听莫什库老爷爷讲了起来:
我昨天进山,猎获的野物特别多,那狍子、山兔、野鸡满满装了一爬犁。爬犁挺重,遇到上坡道,就得打会儿误。走着走着,天就黢黑了。
我拉着爬犁走出闹瞎塘,刚上鹰嘴岭和青松峰间那条往家来的毛毛道儿,‘白俐’“注释2”突然从我身后蹿上前几步,仄楞着耳朵,直往林子里瞧,然后就瞧着我直甩尾巴。我倚着树仔细看去,见一个和雪的颜色差不多的的东西,正在雪地上往前爬。
我端起猎枪刚想击发,再对‘白猁’嗾嗾两声,一下子把它逮住。又一想,不能,得先看准是个啥东西。
我摁了‘白俐’的脖子一下,它立刻躲到我身后去了。我仔细观察着,嘿,原来是个披着白布的人在雪地上爬。我断定,准是只‘北极熊’!急忙紧紧腰里扎皮袄的绳子,扔开爬犁,带着‘白猁’,悄悄地跟上了。那家伙像是受惊似的,爬一会儿就停下听听动静,一直朝风葬场爬去。
这家伙真狡猾,快到风葬场的时候,冷丁站起来,倒退着步子遛着脚印撒眸了一会儿,选准了白胡子老奇克图爷爷那口吊着的大白茬木棺材,先爬上树,又顺着绳子上了棺材,然后慢慢挪开盖钻了进去,接着又用手托着盖盖好。
我悄悄地走上去,从腰里解下扎皮袄的绳子,攥住两头,往白茬木棺材上一搭,急忙在棺材底下系了个扣,把棺材盖紧紧捆住了。‘窍门,叫窍门咬住了,快投降吧!’我的喊声刚落,就听见里面手也托、脑瓜也顶棺材盖的声音,等他顶顶推推,推推顶顶,知道弄不动了,才泄了气。里边没动静了,我又喊:‘快把枪交出来吧,顽固到底可没有好下场!’
“那家伙见没招了,叫我给他把盖挪开条缝,扔出了手枪。我爬上去,让他伸手,他就从缝里伸出两只手,让他伸出两只脚,就乖乖地伸出两只脚,我把他的手和脚都捆结实,从棺材里弄下来,又重新五花大绑捆好,送到了边防站。”
伙伴们听到这里,有的高兴得拍起了巴掌:“老爷爷,你真有招!真有招!”
“砰!砰!”两声敲门响传来,屋子里唰地静了下来。
莫什库老爷爷忙站起来去迎接客人。大家举目一看,进来的是边防站的解放军叔叔。
解放军叔叔跺跺鞋上的雪,说:“莫什库大伯,我们连夜审讯了特务。根据特务的口供,他已经把一份情报交到了另一个来接头的特务手里,准备在棺材里躲到半夜,就逃出边境地区。可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那个带情报的特务的线索。据撩望哨和各巡逻点报告,这两天内,肯定没有特务越境过去,估计特务正藏在这一带寻找机会。首长派我来,请你们村严密注视一切行迹可疑的人,发现情况,及时和我们取得联系。”
伙伴们听说跑了一个特务,又把莫什库老爷爷围了起来:
“老爷爷,这回可得带我们去啦!”
“老爷爷,快领我们抓特务去吧!”
……
莫什库老爷爷说:“娃子们,放心吧,特务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儿。今天的风筝比赛,你们几个都得去参加,等比赛回来,保证有你们的任务!”
“老爷爷,说话可得算数啊!”
“变卦可不行!”
……
莫什库老爷爷都答应着:“算数,算数!不变卦,不变卦!”
伙伴们听了老爷爷的话,高高兴兴地跑了。
葛鹰盼着领任务参加抓特务,都不知盼了有多少天啦!他抿紧嘴唇,一挥拳头,对!先回家背上弓箭,再去找二胖,风筝比赛一结束,就来找莫什库老爷爷要任务!他噔噔地朝家里跑去。
“注释1”鄂族死了人,先把死者装在棺材里,然后悬挂在树上,等到风化后,棺材自然脱落,用土再埋上,称之为风葬。
“注释2”猎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