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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1

  由一座很气派的四合院构成的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总公司,大门顶上竖着十二个镀金大字:“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总公司”,每个字有一米多高,非常醒目。

  李开夫领着集团职工,穿着清一色的工作服:淡绿色的服装,金黄色的帽子,上衣左胸口和帽沿上端都印着“北大荒绿色大米”的字样,在公司门前排成了两排,卖力地敲锣打鼓。

  十多辆客车、卡车在门前停下来,满脸堆笑的徐磊带着光荣农场的职工纷纷走下车。

  李开夫放下手中的鼓槌迎上前去,热情地握着徐磊的手:“欢迎,欢迎你们来参加北大荒米厂的施工建设。”

  徐磊不好意思地说:“这一欢迎,让我们光荣农场的人更难受了!嗬,真够气派的。”

  连喜:“徐叔,来了多少人?”

  徐磊:“三百多人吧,有些老弱病残留在家里了,来了也不合适。”

  贾述生从里面出来,抢上前和徐磊握手:“徐磊,怎么是你带队?大喜呢?”

  徐磊朝后边努了努嘴:“车队一进场区,高场长就一个人跑单了。”

  2

  高大喜的吉普车停在与北大荒集团门前马路成十字交叉的商业街上,他和司机小邢远远地望着公司门前的欢迎仪式。

  高大喜扭头看了看身后热闹的商业街,对小邢说:“小邢,走!”

  小邢:“高场长,咱们都到门口了还不过去,让贾场长知道该挑理了!”

  高大喜抬头看了小邢一眼:“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小邢:“好,好,到哪儿去?”

  高大喜:“上车听我指挥。”

  3

  席妈妈门口停着高大喜的车,小邢坐在驾驶室里放着靠背躺着。

  屋内,席妈妈盘腿坐在炕上。

  高大喜坐在炕沿上,半斜身瞧着席妈妈,神情真挚地说:“席妈妈,有人说我直率,我心里有件为难的事儿,就怎么也直率不起来。想来想去,还是得来问问你。”

  席妈妈哈哈一笑说:“你瞧,你们还真拿我当盘菜了。大喜呀,工作上的事儿,可别问我,你们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不懂;要是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可瞒不过我老太太。”

  高大喜笑笑说:“席妈妈,我要说的,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

  席妈妈:“那你说吧。”

  高大喜抓抓头皮,又摇摇头说:“还是不说了,有点不好说。”

  席妈妈一挺腰:“嗨,在我这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高大喜向席妈妈欠欠身子:“你说,那贾述生和我家苗苗俩能有那种事儿吗?”

  席妈妈:“嘿,这事儿我早就听说了。我寻思,你要是不知道就不提了,本来你和苗苗就总别别扭扭的,耳不听,心不烦。”

  高大喜:“是啊,那几天,我烦透了。苗苗虽说调回光荣了,我一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就疙疙瘩瘩的。”

  席妈妈:“能不疙疙瘩瘩的吗!”

  高大喜:“席妈妈,你说能有那事吗?”

  席妈妈口气硬了:“你说呢?”

  高大喜:“我……”

  席妈妈:“贾述生是那种人吗?姜苗苗是那种人吗?”

  高大喜不吱声,低头。

  席妈妈:“大喜呀,我问你,你听谁说的?”

  高大喜犹豫一下:“王继善。调到光荣去那天,我请他喝酒的时候他和我说的。”

  席妈妈气得哆嗦了:“我那阵子琢磨着是谁传的,有时候,还真想到他了。王继善、王继善,大喜呀,你没想想,那驴P股里能掏出好画(话)来吗?”

  高大喜:“席妈妈,别,别生气。”

  高大喜急忙去扶发抖的席妈妈。

  席妈妈要下炕:“不行,我找人去扒他的坟去,就这么样埋在北大荒的好土地里,便宜他了。”

  高大喜拉着要下炕的席妈妈:“席妈妈,你别,你别生气……”

  4

  高大喜正拽扯着席妈妈,贾述生和李开夫走了进来。

  贾述生:“哟,席妈妈,你们这是在撕扯什么呢?”

  席妈妈立即坐好:“没撕扯什么,我要下地。”

  高大喜:“没什么。”

  贾述生:“大喜,都到加工厂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呢?!”

  李开夫:“就是啊,怎么回事?”

  高大喜有点儿尴尬:“不好意思。”

  贾述生哈哈一笑,使劲一拍高大喜的肩膀头说:“嗨,咱俩之间还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走!”

  贾述生等走出门,席妈妈送到门口。贾述生回头招手,席妈妈扶着门框,笑着目送他们。

  特镜:席妈妈饱经沧桑的笑脸,贾述生、高大喜各乘自己的车向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总公司驶去。

  5

  一辆警车驶进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施工区门口,在贾述生面前停下了。

  干警下车,手拿着匿名画、信封,还有一份指纹鉴定书。

  干警指着上端两个指印说:“这个是王继善没死前,我们从他用过的纸页上取的指纹,这个是罗小虎的指纹。”

  干警又指指下边两个指印说:“这是在匿名画和匿名信封上发现的王继善和罗小虎的指纹。”

  高大喜愣了。

  贾述生点点头问干警:“鉴定准确吧?”

  干警拿出放大镜放在上下两排指纹上对比着说:“准确度毫无问题,我们在总局公安局做完鉴定后,又到省厅进行了复检。”

  高大喜:“这么说,这事儿是王继善和罗小虎干的了?”

  干警点点头。

  高大喜急切地要走:“我去找罗小虎算账!”

  贾述生一把拽住他:“不忙,我们研究个方案,由公安局来处理。”

  李开夫:“不是还要看鲍老板的大米加工厂工地吗?”

  6

  警车开走了,贾述生带领高大喜朝工地走去,李开夫在高大喜身旁陪同着。

  正在建设中的厂房工地,热火朝天。厂房已经建起,机器正在安装。

  工人们热情高涨。

  高大喜目不暇接地瞧着,赞叹不已的样子。

  李开夫笑着说:“高场长,我和贾场长把你请来,重要的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合作。”

  三人边说边看。

  高大喜凄然一笑:“我的老弟呀,别涮我了,我这个光荣已经要穷掉底儿了。要不是你们帮忙,我还不知道怎么下这个台阶呢!”

  贾述生站住了:“大喜呀,你这么说可不对头。我们北大荒人只有骄傲的资本,没有悲观的理由。这黑土地可不像那些煤呀,石油呀,属一次性开发的产业。咱北大荒是一棵常青树,今年树叶黄了,明年又绿了,是世世代代永不枯竭的财富,永远没有穷掉底儿的时候!不过是有时底子薄了,或者欠了,有了办法,鼓足劲儿了,这底儿很快就会厚实起来。”

  高大喜认真地听完,说:“老贾,我现在才品出滋味来,你什么时候说话都筋筋道道的!让你这么一说,我又有信心了,就像咱们在上甘岭时,这仗败了,再打下一仗。”

  李开夫:“高场长,你也组织开发些水田,打了稻子给我们,就不愁卖粮难了。”

  高大喜一拍李开夫的肩膀:“我还要推广你们的家庭农场,统统成为你们的原料生产基地!”

  贾述生高兴了:“对,什么光荣、小江南的,很快咱们又自然合龙了!”

  高大喜:“我回去就干!”

  贾述生:“大喜,走,找个馆子,让开夫请一顿,他是大老板了!”

  高大喜打量着李开夫一身上下笔挺的西装:“是啊,当老板了,打扮都不一样了,大街上碰到了,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外商呢!北大荒还装得下你吗?”

  李开夫:“高场长,你开玩笑了。到啥时候,我都是你领导下的兵啊。”

  7

  吴局长的办公室里,吴局长和高大喜对面坐在沙发上。

  吴局长:“从目前各场报的年终结算预测看,小江南农场是打了胜仗。大喜同志,我们不论是成功或失败,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光荣农场的经济效益虽比不上江南,但比其他场还是好一些。”

  高大喜:“吴局长,实事求是地说,这一年,我的教训和感受太深了……”

  吴局长打断高大喜的话:“你听我说,光荣没有比过小江南,除你我有责任外,我又找了一些其他的原因,我们找机会坐下好好讨论讨论。我认为,小江南的成功带有很大的偶然性,我有信心准备明年再支持你一次。”

  高大喜刚要插话,被吴局长截住:“我一直认为,你本质好,政治上可靠,有事业心,失败是暂时的……”

  高大喜听不进去了,再也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说:“吴局长,你别怪我高大喜无组织无纪律了。我这次来是以一名共产党员的身份和名义,既代表光荣农场的大多数党员,又代表小江南农场的大多数党员来向你请求,撤销对贾述生的党内警告处分。”

  吴新华一怔:“这……这……这事儿是该你提的吗?”

  高大喜理直气壮:“该啊!党章上不是写着,每一名共产党员都有向组织建议的权利吗?”

  吴新华也站了起来,瞧瞧高大喜,背起手,来来回回在地上踱起步来。

  高大喜走过去:“吴局长,我的老首长,你答应吧!”

  吴局长紧皱眉头,继续来来回回地走着。

  高大喜:“吴局长,这几天,我睡不着觉,一想起老贾受处分时那样子,心里就像被揪着一样难受。”

  吴新华:“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高大喜:“吴局长,怎么没关系?我当时极力反对他呀!”

  吴新华斜视高大喜一眼,要说又难说,不说又想说的样子,又来来回回走起圈子来。

  高大喜:“吴局长,你要是不答应,我要去北京找老部长了!”

  吴局长瞪着眼睛瞧着高大喜:“高大喜,你--”

  8

  小江南农场会议室,正在召开场党委会议。

  贾述生坐在主持席上,周德富等十一位党委委员参加。

  贾述生:“今天的党委会有三项议程,第一项议程,首先由我宣读一下总局党委组织部的一份干部任职令。”

  贾述生拿起文件念:“中共北大荒农垦总局委员会组织部文件。小江南农场党委:经局十月八日党委会研究决定,周德富同志任中共小江南委员会党委副书记兼纪律委员会书记。”

  众人瞧着周德富微笑,表示祝贺。

  贾述生又拿起第二份文件,刚要读,周德富接过来说:“贾场长,我来读这一份吧!”

  贾述生笑笑递过去。

  周德富接过文件,激动地说:“姜苗苗副书记调走以后,贾场长和大家一致推荐我做副书记兼纪检书记,我非常感谢党组织对我的关心。同时,对以往一些跟不上形势发展的认识,进行了认真的反思,很是惭愧。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后,我一定要加强学习,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做一名北大荒前进中永不落伍的老兵!”

  众人鼓掌。

  周德富:“谢谢大家。下面我宣读文件:中共北大荒农垦总局纪律委员会文件,小江南农场党委、纪委,经局纪委十月十日常务委员会研究决定,撤销给予贾述生同志的党内警告处分……”

  周德富话音未落,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贾述生:“下面我们进行第二项议程,根据干部管理权限,请大家酝酿一下,我们准备撤销给予方连喜、李开夫撤销职务的处分……”

  贾述生话音未落,在座的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同意!”

  贾述生笑笑:“大家得议一议呀!”

  周德富:“还议啥呀?要说议,就得议论组织上冤枉人家连喜和开夫了。”

  贾述生:“好,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总公司成立后,鉴于那里有那么多党员,我们准备在那里设立党总支,并提名方连喜同志担任党总支书记职务,请大家酝酿一下举手表决。”

  贾述生话音刚落,十只右手刷地一起举了起来。

  周德富瞧瞧贾述生:“贾场长,怎么,你不同意呀?”

  贾述生笑着举起了手。

  贾述生:“下面我们进行第三项议程:根据我们农垦局驻京办事处提供的信息,北京、上海等地的一些曾在我们北大荒下乡过的知青,要访问北大荒。场党委初拟了一个接待方案和活动安排,下面大家就讨论一下。”

  ……

  9

  小颖用钥匙拧一下家门的锁,打开门,把华斌让进去,人没进屋就喊:“爸爸,妈妈,华教授来了。”

  高大喜先迎上来:“华教授,听说你要来家里串门,我和小颖的妈妈都非常欢迎。”

  姜苗苗从厨房扎着围裙走出来,擦着手,谢绝华斌的握手说:“不握了,快请坐吧。”

  小颖滑稽地笑笑说:“华教授,我这个带客的真省事儿,家里就一男一女,用不着给你介绍哪个是我爸爸,哪个是我妈妈了。”

  华斌幽默地说:“你不介绍,我也不用问,也就直接称呼高叔叔、姜阿姨好了。”

  高大喜谦让着和华斌一起坐到了沙发上,高大喜把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华斌说:“华教授,小颖事业上有成绩,可多亏你培养啊!”

  华斌:“也是小颖自身聪明,自身努力。”

  姜苗苗在厨房里喊:“小颖,快来给我帮帮手,准备饭菜。”

  华斌冲着厨房文质彬彬地说:“姜阿姨,不用费事,随便吃点最好。”

  高大喜推推茶杯:“华教授,请喝茶。”

  华斌端起茶杯说:“高叔叔,在报纸上,也听小江南人介绍,久闻您的大名呀。”

  高大喜疑心地问:“你指什么?”

  华斌说:“上甘岭战斗啊。”

  高大喜笑着一仰脸说:“嗬,不能总重复那个‘山上有个庙’的故事了。现在,贾场长、连喜、李开夫他们才叫人佩服呀。”

  小颖从厨房里走出来,哈哈大笑:“爸爸,我发现,这些天,你像是变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给自己的上甘岭战斗英雄降调呢。”

  高大喜:“华教授,你听听,你听听,小颖在学校也这么逗嘴皮子吗?”

  华斌:“高叔叔,小颖活泼,很讨人喜欢。”

  高大喜拿起壶给华斌倒水,说:“你这当导师的,就是护着她。”

  高大喜倒完茶水,说:“小颖,来,给茶壶里冲点儿水。”

  小颖拎着开水壶从厨房出来,倒着水说:“华教授,你多给我爸爸讲点农业上的新鲜事儿。”

  华斌:“小颖,你的事儿就够新鲜的嘛!”

  小颖朝爸爸挤挤眼,对华斌说:“我的事儿,我爸爸不爱听。”

  高大喜瞧着走开的小颖:“这个孩子。”

  小颖拎着水壶进了厨房,往暖瓶里灌水。姜苗苗悄悄地过来问:“小颖,我看这个华教授对你不错,你是不是心里有他了?”

  小颖一挤鼻子:“妈,你说什么呢?怎么一男一女只要凑在一起,你们就往那上扯呢,累不累呀?”

  姜苗苗:“你这孩子!”

  10

  客厅里,高大喜和华斌正在交谈。

  华斌:“高叔叔,小颖研究的水稻无土育秧,可要成大气候了。眼前,她又在研究培育一种水稻的新品种,起名叫御绿。按初步制定的设想,要是成功了,比泰国香米口感还好。”

  高大喜高兴地说:“什么?御绿牌?”

  华斌笑笑:“高叔叔,这御,就是皇帝的意思;绿呢,就是绿色食品。过去皇帝都想长生不老,研究吃这个吃那个,现在,人们解决温饱问题了,也可以像那时候的皇帝那样,想法提高生活质量,延长生命……”

  高大喜:“华教授,能不能就在我们光荣这边搞啊?”

  华斌:“小颖已经答应李董事长和方经理了,他那里出科研经费,成功了,还要买断专利,独家栽培,独家加工开发市场。”

  高大喜听了惊奇地说:“这肯定是连喜这小子的主意。独啊,比老贾干事儿还独!这些年,我算明白了,老贾净干独活,才独出了咱们开发建设北大荒的一条条宽敞大道来。”

  华斌:“我听过一些,真生动,将来都可以编成北大荒故事,太有意思了。给复转官兵找媳妇,开发水田,办家庭农场……北大荒本身就是一部好电视剧!”

  高大喜:“把连喜他们这一茬儿编进去更好看。他要是成功了,老贾独,这小连喜更独。这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呀,还要独打市场,连我女儿的发明还要吃独食儿!独,太独!”

  华斌:“高叔叔,现在搞市场经济就像你们在上甘岭打仗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独不行啦!”

  高大喜:“是,是。”

  华斌:“高叔叔,我和小颖分析了,光荣农场浸油厂加工能力那么大,之所以效益不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大豆品质不好,出油率少,才十个左右。”

  高大喜叹口气:“唉,我恨不得能让它出二十个,哪有啊?”

  华斌笑笑:“高叔叔,这回要有了,小颖的下一个课题就是在国内培育繁殖从澳大利亚引进的一种高油质大豆,能出二十二个油。”

  高大喜站了起来:“华教授,这个项目可一定要在我这里搞了,我也要独一下子,我的浸油厂就有救了。”

  华斌:“哟,这可得问小颖了。”

  高大喜一瞪眼珠子:“谁说的!这回,我说了算了!”

  小颖滑稽地从厨房探出头:“哟,这么吓人!”

  高大喜:“小颖,你呀,又出洋相,这回,你可得帮帮你老爸了。”

  姜苗苗在厨房里喊:“老高,快和小颖收拾桌子,开饭了。”

  高大喜高兴地说:“马--上--”

  11

  傍晚,一台吉普车在楼门口停了下来。

  高大喜和姜苗苗要送华斌,一出家门,华斌客气地推谢:“高叔叔,姜阿姨,有小颖代替,二位就别送了。”

  高大喜用手推推华斌:“不不不,送到楼下。”

  四人一起下了楼梯,来到吉普车旁。

  华斌摆着手:“谢谢高叔叔、姜阿姨了。”

  华斌挥着手上了车。

  小颖刚要随后上车,高大喜喊:“小颖,你来一下。”

  小颖走过来,“爸,什么事儿?”

  高大喜朝小颖探着身子,悄悄地说:“小颖,我看华教授这人不错,好像对你有那个意思,好好处啊。”

  姜苗苗:“我看着也不错,要才气有才气,要模样有模样,千里难寻啊……”

  小颖急咧咧地一扭身子:“哎呀,老爸老妈,你们烦不烦呀?”

  小颖转身走了。

  高大喜大声喊:“小--颖--”

  小颖进了吉普车,咣地关了车门,吉普车的喇叭响了两声开走了。

  高大喜还在招手:“小颖--你给我回来,我有话。”

  12

  嘉嘉端着一大盆面进来,放在桌上,对贾述生说:“爸,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

  贾述生说:“哎呀,这叫什么面条呀?怎么都是绿色的呢?”

  连喜笑笑回答:“爸,这是嘉嘉跟我姜姨学的,叫翡翠面。和面不用水,用挤出来的菠菜汁和鸡蛋,颜色好看,有食欲,一看就想吃,又滑溜,又筋道,还有营养。”

  客厅里,贾述生和连喜在盛着面条,摆碟子,摆筷子。

  贾述生小声地说:“连喜呀,上星期天,嘉嘉回来又哭又闹,让我批评了。有时候,你就得让着她点儿,女孩子心细,往往疑心大。和小颖来往,有些事情就有意识地在她面前公开公开。我忙,没有更多时间过问你们,相信你们能处理好。我了解你,你多担量一些了,男人嘛--”

  连喜:“爸,我明白。”

  贾述生:“改革开放以后,这社会就像个万花筒,没有也要防有啊。这人生活在社会上,有很顺心的事业,家庭不好也不幸福,有好家庭,没有顺心的事业也不幸福。家庭事业,事业家庭,两者是紧紧连在一起的,能把这两点联结在一起,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连喜激动了:“是我对嘉嘉体谅理解不够多,我有时候一忙工作,就太粗心了。”

  贾述生有些严肃:“你要知道,嘉嘉是很爱你的,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连喜:“爸,你放心。”

  13

  一辆吉普车停在方春家门口。

  高大喜一推门,差点儿和方春碰了个脑门儿。

  方春笑着:“要说这事儿就是邪,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和王俊俊正叨咕你呢。”

  王俊俊笑笑:“高场长,快请屋里坐。”

  高大喜笑着,开玩笑地说:“噢,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王俊俊:“哎呀,多长时间没见了,想还想不够呢!知道你忙,我俩也没法去你那儿。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总愿意想过去的事情,想过去的人。”

  高大喜坐下:“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天,一阵子心里实实在在,一阵子呢,又空空落落。我到李开夫集团那里办完了事儿,不知怎的,神使鬼差生了一个念头,就想到你们这儿来坐坐。”

  方春:“俊俊呀,快泡壶茶。”

  王俊俊:“好。”

  高大喜:“方春呀,一听你这俊俊俊俊地叫得这么脆,就知道你俩过得不错。”

  王俊俊往茶杯里倒茶。

  高大喜喝茶:“我说老方,你那厂子怎么样?”

  方春摇摇头叹口气:“唉,赔老了。”

  高大喜:“你没找找老贾,让他帮着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方春:“有啊,昨天,贾场长把我和李开夫、连喜找去在一起商量了半天……”

  王俊俊:“对了,老方,我正要问你呢,商量的结果怎么样啊?”

  方春叹口气:“唉,这人哪,真是P股指挥脑袋呀,坐在哪儿就向着哪儿。贾场长让李开夫和连喜的集团兼并我这个厂子,他俩开始不情愿,最后还是同意了。现在贾场长已经安排人,正在我那厂子搞国有资产评估、财务审计、职工现状调查,完了,准备把亏损账挂起来,算小江南的,利利索索交给他们集团。”

  王俊俊:“这不挺好嘛!”

  高大喜:“唉呀,我是知道,恐怕评估也评不出什么价值来了,我可知道,那里用的还是北大荒进入计划经济时候进来的第一台榨油机器,都纯牌的老牛破车了!”

  方春:“是。李开夫现在可威风了,他说光厂房维修、设备改造就要拿出一千多万,还要等鲍老板来拍板。”

  高大喜:“估计,有李开夫和老贾出头,鲍老板能给这个面子。”

  方春:“哎呀,老高,你是不知道,我们四个谈着谈着,我一算那些乱账,把老贾都气蒙了!他不像你那么火急火燎的,板个脸,一句一句的,像发焖炮弹,炸开更吓人。”

  王俊俊:“该,谁让你把厂子搞成那个样子!”

  高大喜问:“老贾还说什么了?”

  方春:“他说,毛主席不是说嘛,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要我看,领导干部犯官僚主义、管理不善、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比一般贪污浪费要大得多。他说,他将来要向有关部门建议,要把这个当做更大的犯罪,来对干部加以管理。你说吧,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有亲和力是有亲和力,可犯在他手里也够呛呀!要是他说了算,你说吓人不吓人?”

  高大喜尴尬了:“刚才在集团,老贾说,小江南和光荣的水田地,做大米加工集团的车间,小江南和光荣的豆地就作为光荣浸油厂的车间。两个场拧成一股绳,建设两个大龙头企业。到时候,也去审计光荣,说不上给我什么脸子、定个什么罪呢!”

  方春笑笑:“不能,你俩关系谁不知道……”

  王俊俊:“老方,贾场长急了眼,可不管那一套!”

  高大喜:“对老贾呀,这回我算是服了,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谁让咱们犯到这里了!”

  方春:“唉,老高,你别唉声叹气地这么说。我觉得让老贾训了呀,当时又冒汗又胆战,事后,心里舒服着呢。”

  王俊俊:“是,人家是爱护你们!要是不训不说你们,说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方春:“是这样,让他训完了,心里也像散开一片雾,晴朗了,没事了,心里可痛快了。”

  方春:“高场长,我方春活到今天,才算体会到人生的真正滋味,总结出了人生有三大幸福。”

  高大喜笑笑:“哪三大福?”

  方春:“有个好老伴,有个好伙伴,还有一个好领导。”

  高大喜很有感悟的样子说:“有道理,有道理。”

  方春:“这可是在大半辈子的磨难中悟出来的呀!”

  高大喜点点头,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下次有空再来。”

  方春:“我知道,留也留不住你。下次我和俊俊到你家去,可让姜副书记,不,说错了,让姜主席做点好吃的。”

  高大喜:“一言为定。”

  高大喜说着起身告辞。

  方春和王俊俊一起送到门口。

  高大喜站在吉普车旁说:“方春,来的时候,我还寻思,明年要是我和老贾携手建龙头企业,我还真打怵怎么向他抖搂那些烂账呢?”

  方春:“哎,打什么怵,这些年你还不知道?老贾这人呀,对上面来的邪气是软中带硬,对下边来的邪气是硬对横。要是横,他就硬。他这个人呀,就像老佛爷似的,你要主动去烧香呢,他就掉腚。文化大革命我跟着魏晓兰惹了那么多祸,穿上军装敬了个礼,叫了声指导员,日后好好干,他不也就这么着了!”

  高大喜哈哈一笑:“老方啊,老了,老了,你变出息了!”

  方春:“你琢磨琢磨老贾是不是这样的人?”

  高大喜悄然一笑,凑到方春跟前:“方春,你是说,我也来你这么一下子?”

  王俊俊:“你可别的。老高,你可一直当着大场长,不像老方跟着魏晓兰搅和了那么一出又一出,像个没头苍蝇似的。”

  方春嗔怪地笑了:“哎呀,你别这么说,场长怎么的?要是小心眼的人呀,你那些事儿也不小。给吴局长当炮灰,对老贾猛冲猛打的,听王继善挑拨离间的话,怀疑老贾和姜苗苗,大批职工上访差点儿进北京,浸油厂……这些事儿还少啊!”

  14

  贾述生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贾述生接起电话:“噢,高场长到了?”

  贾述生看看手表:“这么早?好,你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15

  小江南农场机关食堂的一个小单间里。

  贾述生一推门,高大喜光着膀子站在那里,后背上背着那个烧煳了的松木桩子。

  贾述生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高大喜说:“哎呀,老高呀老高,我的战斗英雄,你怎么净出洋相呢!”

  贾述生说着去给高大喜解下松木桩子。

  高大喜难为情地说:“我这不叫负荆请罪,在你面前卸下这个老功勋的包袱,跟上时代的步伐。”

  贾述生把松木桩拿掉,从衣架上取下衣服递给高大喜:“快穿上衣服,天凉了,冻感冒了,姜苗苗该来找我算账了。”

  高大喜穿上衣服坐下,尴尬地笑着。

  贾述生也坐下:“我接到电话说你来了,我还纳闷,离约定的吃饭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呢,你这是赶在李开夫、连喜来之前,把这洋相出完了。”

  服务员进来倒茶水问:“贾场长,现在上菜吗?”

  贾述生:“不,等等。姑娘,你倒完水出去一下,我和高场长商量点事儿。”

  服务员倒完水,笑着走了出去。

  贾述生喝着茶水:“大喜,目前,我们的企业严重亏损,当领导的有责任。但,最根本的问题是机制不活。”

  高大喜点点头:“是这个问题。”

  贾述生:“解放初期,我们的共和国缺粮食,国家高度重视北大荒开发建设,人力物力雄厚。这样,咱北大荒的铁椅子,就比别处格外铁,大锅饭就比别处格外大。现在国家粮食有余了,搞市场经济了,撤掉这铁椅子,砸这大锅饭,咱们也就格外难。”

  高大喜:“我的思想透亮了,这等于是第二次创业呀,不比当年在上甘岭打仗轻松,更不比当初开发北大荒轻松……”

  贾述生指指那个松木桩子说:“你必须卸下这个包袱了。”

  俩人说着,李开夫、连喜推门进来了,服务员跟着进来:“贾场长,人来齐了,可以上菜了吧?”

  贾述生点点头:“可以了。”

  李开夫瞧着窗台上的松木桩子,嘿嘿一笑问:“高场长,又要给我们讲松木桩子的故事了。”

  高大喜:“故事不讲了,但是,精神不能丢。”

  连喜说:“对,尤其是我们这一代!”

  贾述生连道几声“好”,然后瞧着高大喜:“大喜呀,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高大喜:“贾场长,你说吧。”

  贾述生:“就是光荣农场向我们场借的那二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让你还,也是为难你。你知道,要是银行贷款的话,一时半时要还不上,这利息滚起来,也够你受的。”

  高大喜:“可不是,现在光荣就欠了银行一个多亿,压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李开夫:“所以呀,我和连喜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还这个钱。”

  高大喜惊讶了:“开夫,你说什么呢?不还了?”

  李开夫站起来,向前探着身子:“是这么回事:亲兄弟,好算账,还不了欠款,还粮食。”

  高大喜:“用地里打的粮食抵债?咋个抵法?”

  李开夫笑了:“不会让你吃亏。我们的加工厂已经开工了,那就用水稻还账,用比现在市场上贵一角钱的价格,这样,你的压力就不大了。”

  高大喜瞧着贾述生,不相信地:“述生,开夫说的是真的?”

  贾述生点点头:“现在开夫是独立法人,自己有权做主。他来,就是要把欠款收据换成预付款的购销合同,补签一个购销合同就可以了!”

  高大喜说:“我来的时候,财务科说让我带上欠据,我还以为又出啥情况了,是不是鲍老板要逼债呀……”

  服务员端上了两个菜。

  高大喜一下子拿起酒瓶子,激动地说:“我对小江南佩服得五体投地,来,咱们喝它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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