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贾述生的大吉普车在友谊路旁的一片空地上停下来。贾述生下车后,鲍老板和他的小伙计、李开夫也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起朝前走去。
前面是刚刚搭的彩门,上面写着: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工厂奠基仪式。
门上挂着鞭炮。
门里一个挖好的土坑里埋着一块基石,基石上系着红绸。
基石周围站着来参加奠基仪式的干部、职工,也有围观看热闹的家属和孩子。
贾述生与鲍老板并肩走着。
鲍老板:“贾场长,项目论证、建厂规划、设备引进,我是有眉目了,本想回台湾打资金来再动工建厂,没想到合同一签,你就帮我办了手续,还先赊给我砖瓦砂石和人工费,我的加工厂提前奠基动工了,和你办事情,真是神速啊!”
贾述生笑笑:“这叫特事特办!”
他们说着来到了基石旁。
连喜问:“鲍老板,开始吧!”
鲍老板:“好,开始。”
连喜:“鲍老板,请你宣布奠基仪式开始。”
鲍老板:“请贾场长宣布。”
贾述生笑笑推让着,“不行,该谁就是谁。”
鲍老板走上前一步:“我宣布,北大荒绿色集团总公司正式成立,大米精加工厂奠基仪式现在开始!”
鞭炮响起。
贾述生等和鲍老板转过身,和众人一起拿起插在坑里的铁锹填起土来。
2
贾述生坐在办公桌前,拿起《人民日报》看了起来,目光落在头版头条上:全国科技大会胜利闭幕。
电话铃响,贾述生接起电话,“噢,九点半的火车,我去。”
敲门声:“请进!”
华斌推开门,笑着走了进来:“贾场长,您好!”
贾述生迎上去,热情握手:“华教授,你什么时候来的?”
华斌回答:“刚下火车。”
贾述生:“你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
华斌:“你们都很忙,不好意思多添麻烦。”
华斌说着,从兜里掏着介绍信:“贾场长,我这次来,是学校……”
贾述生看看手表,打断华斌的话:“小颖知道你来吗?”
华斌:“不知道。”
贾述生又看看手表说:“华教授,这样,你看行不行?我要着急去火车站送一位台湾来的客人,我先让小颖来陪陪你,安排住宿,回头咱们细谈,好不好?”
华斌:“好啊。”
贾述生拿起电话来拨号。
小颖的镜头,先是皱眉,后是微笑,大声说:“噢,贾伯伯,华教授来了,我马上过去。”
3
火车缓缓开动了。
贾述生、李开夫、连喜在站台上站着,与探头车窗外的鲍老板招手告别。
鲍老板:“贾场长,你放心,我一定要建一个全国最大的绿色大米加工厂。”
列车在鲍老板的招手中加快了速度,轰隆隆远去了。
火车鸣叫声,车头喷出浓浓的黑雾。滚滚向前的车轮。
4
小颖和华斌一左一右走下办公大楼台阶。
华斌:“小颖,你的科技超前意识,真是叫我佩服。”
小颖不好意思地回避华斌的话,说:“华老师,您又在夸我。”
华斌:“你向学校提出的三个科研项目,已经引起了校领导和科研部的高度重视,又赶上全国科技大会提出我国农业要走农科教一体化的道路,学校要选择试验基地,不光是派我来和你合作,还要我和你认真地研究那三个课题。”
小颖兴奋地站住了:“华教授,稻壳无土育秧推广之后,下一步,我们应该重点研究优良品种的科技含量问题。”
华斌看前边有行人走来,迈开了步,笑笑说:“你在课题报告前面,不是写了两句话嘛,北大荒土地肥沃,不仅庄稼长得好,草也长得好。当年有的知青就是让夏锄大会战的草累晕倒了不少,一条垄铲一上午铲不到头。”
小颖笑笑:“现在仍然是个难题。”
华斌:“所以,你的大豆新品种培育和灭草课题都引起了校领导的高度重视,过几天,化学专业的教授还要来。”
小颖缓缓地随着华斌的步子走着。
小颖:“北大荒的大米普遍很好,可是牌子太杂。我一直在想,应该研究培育出最佳品牌来,这样,市场看好,鲍老板投资的劲头才更大,我们的收益也就更可观。”
华斌:“我也是在想,应该把这个项目往前排。”
5
连喜推门进屋,小桦扑上来:“爸爸,爸爸。”
连喜把夹在腋下的手拎包递给小桦,摊着手说:“好儿子,爸爸的手埋汰,给爸爸把包放在桌子上,爸爸去洗手。”
连喜转身去了卫生间。
小桦拿着手拎兜,刺啦一声拽开了拉锁,对正在叠衣服的嘉嘉说:“妈妈,你看,我爸爸的小拉包多好看!爸爸说是台湾一个老板送的,我要行吗?”
嘉嘉一转脸:“那是大人用的,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买比这个还好的。”
嘉嘉发现拉开的包敞口处有一张没叠着的纸条,清晰而且眼熟的字体,急忙拿过来看,只见开头处写着“连喜”,落款处写着“小颖”,还有个“即日,匆匆”的字样。她急忙看内容,听见外面连喜洗脸倒水的声音,眼睛一下子盯着最后“请你务必来”几个大字,紧接着传来连喜要进屋的脚步声,心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纸条又塞进了包里,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小桦,咱不要爸爸用的东西。”
小桦:“不嘛,不嘛,我要,我要。”
连喜拿毛巾擦着脸进了屋,笑笑说:“小桦,想要爸爸的包?”
小桦伸手又要去拿。
连喜和蔼地问:“你要它干什么?”
小桦:“我用它装蜡笔、小刀。”
连喜瞧瞧包。
嘉嘉注视着连喜瞧包的神情。
连喜说:“小桦,好儿子,这不是装蜡笔、小刀的,下次去省里,爸爸给你买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文具盒。”
小桦伸出小手指头:“爸爸,你说话最不算数了,每次出去都说买买的,回来就说忘了,来,这回我得和你拉钩--”
连喜伸出小手指头拉钩:“小桦,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姥爷要给你做好吃的。”
小桦:“走,到姥爷家去!”
连喜一下子挣开,把毛巾搭在晾衣绳上,对叠衣服的嘉嘉说:“嘉嘉,没忘吧?”
嘉嘉低头叠衣服,掩饰着心里的烦乱:“什么?”
连喜:“今天是小桦的生日,说好的,今晚上到爸爸那里吃晚饭嘛。爸爸要办喜事儿,爸爸嘱咐我了,冯姨有要求,怎么也得办一办。我在家里悄悄地准备了,没告诉几个人,让咱俩带着小桦去,一起吃顿喜庆饭。”
嘉嘉:“记着呢。”
连喜看看手表又说:“嘉嘉,你听说了没有,是席奶奶撺弄着让爸爸和冯姨成亲的。”
嘉嘉故意用柔和的声音:“听说了。”
连喜:“嘉嘉,我怎么看着你又不高兴呢?”
嘉嘉抬头:“没有啊。”
嘉嘉低头叠衣服:“你怎么这么多事呢!”
连喜:“嘉嘉,现在有的子女,一听说爸爸或妈妈要找老伴,就拼着命反对,咱俩可不能。”
嘉嘉斜一眼连喜:“要是爸爸和其他任何一个人成亲,我都双手赞成,就是和冯姨,我总觉得心里……”
连喜:“心里怎么的?”
嘉嘉:“心里觉得疙疙瘩瘩的。”
连喜:“到那里可不兴不高兴呀。小桦,走,到你姥爷家去!”
连喜牵着小桦的手走到门口,又回身拿手提包。
嘉嘉:“放在家里吧,到爸爸家去还拎个包,办公呀?”
连喜把包拿到了手:“里边有电话号码,还是带着点好,一旦有点什么事儿。”
嘉嘉盯着连喜手里的包。
连喜拉着小桦的手,一迈门槛说:“你也快去吧。”随手反推上了门。
嘉嘉叠衣服的手停住了,愣愣地瞧着门。
6
二妮和席妈妈谈话没谈合拢的气氛。
二妮扎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席妈妈撵到厨房问:“二妮,你倒说给我听听,你和述生成亲咋就不行?”
二妮正淘米,一转身说:“妈妈,这样不好。”
席妈妈逼问:“你给我说说,怎么个不好法。”
二妮:“妈妈,你让我好好想想。”
席妈妈:“怎么,述生配不上你呀?说实话,我没担心你,倒是担心述生,没想到,你还端起来了……”
二妮笑笑说:“妈妈,不是……”
席妈妈不让步:“那,你说是什么吧?”
7
太阳收走了最后一片光芒。
嘉嘉趴在马春霞的坟头上号啕大哭:“妈呀,妈妈呀……”
凄婉悲哀的声音,在稻田上空、在山林中回荡着。
傍晚淡淡的夜幕里,没一个人影,空旷而寂静。
嘉嘉抽泣着大哭:“妈妈,你就这么不管我了……”
坟上枯黄的草在抖动。
坟上的野蒿在摇晃。
嘉嘉:“妈呀,妈妈呀……”
草垛里,一对山鸡忽地飞起。
坟旁树上的一群乌鸦呼啦啦飞走。
8
高大喜的家里已经变得干净整洁。
高大喜和姜苗苗正对坐着吃饭。
姜苗苗:“大喜,这几天,我和工会的几名同志在下边搞了些调查,大家普遍反映职代会作用发挥得不好,不少决策存在不民主的问题。我准备从健全民主决策制度上入手,希望你……”
高大喜打断姜苗苗的话:“听说,老贾和二妮要成亲,你知道不?”
姜苗苗停住夹菜:“听说席妈妈正给两头做工作呢。”
高大喜没好气地说:“老贾是该找个人了,不过……”
高大喜把话咽了回去。
姜苗苗瞧着高大喜:“不过什么?你说呀。”
高大喜低下头吃菜,姜苗苗又逼问一句,高大喜回答:“吃饭。”
姜苗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喜,我不愿意和你吵,要是吵出去,你不怕人家笑话?”
高大喜有点不冷静,“已经……”
高大喜又抑制住了:“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咱俩吵几句,席妈妈就说我欺负你。行了,行了,我谁都不怕,就怕席妈妈来又骂又砸。”
姜苗苗吃口饭:“你总算有个怕的人。”
高大喜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碗一推,往沙发上一坐,像瘫了似的,没精打采地说:“唉,行啊,老贾是双喜临门呀,兴办家庭农场成功,丰收已成定局,二妮虽说不是妙龄少女,可毕竟是大姑娘。”
姜苗苗:“你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急促的敲门声:“嘭、嘭、嘭。”
姜苗苗:“请进。”
徐磊张口气喘地进来,“高……高场长,浸油厂、酒厂,还有面粉加工厂的十多名职工找到我说,已经半年没发工资,要是这个月再不发,他们就要进京上访。”
高大喜忽地站起来,“什么?进京上访?”
徐磊脸色发青,“是!”
姜苗苗:“咱北大荒还没有过这事儿呢!”
高大喜去衣架上取衣服:“走!”
9
小江南农场公安局,公安干警和贾述生通话。
公安干警:“贾场长,那封匿名画上的指纹初步鉴定出来了,除了有你的,姜苗苗同志的,还有高大喜同志的,还有预料中的一个人的……”
贾述生:“好,好……你们再准确地认定一下。”
10
贾述生:“连喜,饭菜都要准备好了,嘉嘉怎么还不来,你是不是去找找她?”
连喜一看手表:“我有点儿急事儿,先去打个招呼,然后再去找嘉嘉。要是这会儿嘉嘉来了,你们就先吃,千万别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贾述生瞧瞧饭桌:“那你就快点儿。”
连喜拿起手提包急匆匆走了,下楼,向大道走去。
11
傍晚,贾述生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方春来了。
方春瞧着贾述生说:“贾场长,嘉嘉跑到她妈坟上大哭去了。”
贾述生愣了,叹口气:“嗨,这孩子怎么这样!”
屋里炝锅的油着了,炒勺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贾述生急忙闭掉液化气罐,拿起灭火器打开开关,一股白粉弥漫着,飞腾而去。
火灭了。
“哎呀,幸亏救得快。”方春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说,“越急越出事儿,知道嘉嘉为什么不?好好的,怎么又跑到她妈坟上哭什么!”
贾述生摇摇头:“这些天没什么事儿呀?”
方春沉思一下说:“昨天下午,嘉嘉在路上碰着我问,知不知道你和二妮的事儿,是不是为这个呀?”
贾述生:“哎呀,事儿在哪儿呢?老方,嘉嘉在哪儿?”
方春:“在我家,她王姨正和她说话呢。”
12
嘉嘉在王俊俊怀里哭泣不止,抽泣不止。
王俊俊顺手拿过碟里的湿巾,推开嘉嘉,给她擦脸:“嘉嘉,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
嘉嘉仍哭不止。
王俊俊给嘉嘉擦着脸说:“你看你,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有疑点当时解,就把那纸条儿给拿出来,当面锣、对面鼓,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又想搞清楚问题,又抹不开面子。我告诉你,以后要想搞清楚就抓把柄,别看我喜欢连喜,他要真这么拈花惹草的,我和你方叔不能饶他!”
嘉嘉:“王姨,这事儿先不要和别人说出去。”
王俊俊:“嘉嘉,你放心,只要他的兜里有那个条子,我就能把这件事给你搞清楚。”
13
夜,起风了。
连喜从贾述生家出来,急匆匆朝宾馆走去,就着路灯,抽出那张纸条,看了一眼,目光一直扫到最后一行字:请到华教授的208房间。
连喜自言自语:“208.”
连喜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把纸条一撕,顺手扔到了路旁,一阵风吹走了。连喜噔噔噔上了二楼,抬头一看,门牌上写着208,推开了半敞着的房间门。
坐在沙发上的华斌和小颖一起站起来表示欢迎。
小颖:“连喜,华教授没和我谈上几句就打听你,说通过上次短暂的接触,对你的印象特别好。”
连喜握住华斌的手,笑笑说:“谢谢华教授。”
小颖:“华教授,连喜当上台湾老板独资企业的大经理了。”
华斌:“恭喜恭喜,有本领的人谁都喜欢。连喜同志,我这次来要住一阶段,主要是配合小颖搞三个科研项目,也可以说,直接为北大荒服务。希望你能够给予大力支持。”
连喜:“没问题。”
小颖:“你们坐,都坐,站着的客人不好打发。”
14
贾述生推门进了方春家没掩的大门,卧室门大敞着,方春跟在身后。
贾述生站在地上看着抽泣的嘉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春:“贾场长,你坐。”
贾述生坐到了沙发上。
贾述生:“嘉嘉,你有什么憋屈的话就和我说,你王姨也不是外人。”
王俊俊见贾述生为难的样子,说:“贾场长,你回去吧,别多心,没别的事儿,和连喜有点儿没掰开的事儿。有我来做主。”
贾述生问:“连喜没来吗?”
王俊俊:“没来。”
贾述生:“他说有点儿事儿,完了回头到家去叫嘉嘉。”
嘉嘉一下子离开王俊俊的怀里大嚷:“天这么晚了,什么事儿?我看没好事儿!”
嘉嘉说完,又趴在王俊俊的怀里大哭起来。
王俊俊:“贾场长,你走吧,最好让连喜到我这里来一趟,这个扣子我来解。你在这里,老丈人和姑爷有的话不好说。”
贾述生:“王俊俊,那我走了,让你操心了。”说完走了。
方春送到门口。
15
方春回到房间:“嘉嘉别哭了,有气让你王姨帮你出。”
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俊俊推一把嘉嘉:“躲到里间去。”
连喜推门进来:“王姨,嘉嘉呢?”
王俊俊:“连喜,你先别问这个。来,坐下,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连喜发蒙地坐下来。
王俊俊:“连喜,你这个手提包真好。”
连喜:“台湾的鲍老板送的。”
王俊俊伸手:“让我开开眼界。”
连喜递过去。
王俊俊拉开拉锁:“连喜,如果我掌握情况没错的话,你这里有张小颖写给你的约会条吧?”
连喜点点头:“是啊。”
王俊俊:“哪去了?”
连喜:“我撕了。”
嘉嘉气冲冲从小屋出来:“方连喜,没有鬼,你撕什么?!”
方春在一旁耐不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连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喜急得一跺脚:“我有什么鬼!我可以给你们找回来。”
连喜说完,扭头大步朝门外走去。
连喜来到宾馆门口,哈腰找着,不见纸条。
灯光下,风吹树梢沙沙响,路边的纸片、草屑在地上飞舞。
王俊俊、嘉嘉还有方春紧跟着赶到了。
嘉嘉怒问:“方连喜,在哪儿?你说--”
方春:“别着急,想想扔哪儿了?什么了不起的纸条儿呀?”
连喜转来转去找,灯光下,连喜急得满头大汗。
方春看着连喜的样子,说:“找不到,你就说说什么内容得了,什么金条子、银条子呀?”
连喜:“小颖给我一张留在大米加工厂工地上的纸条儿,我想想--”
连喜思考着说:“内容是这样的,连喜,我打电话找不到你,到办公室问了一下,都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华教授来了,点名要约见你,在场宾馆二楼208房间,越快越好。小颖,即日,匆匆。”
嘉嘉脾气大发:“你纯粹是瞎说。没有鬼,在这里装得好好的,为什么撕了?”
连喜刚要张口。
嘉嘉紧逼着问:“你说,为什么撕了?为什么?”
王俊俊扶着嘉嘉的胳膊:“嘉嘉,走,有话咱们回去说去。”
嘉嘉让王俊俊拉着走开,回头指着连喜:“姓方的,我告诉你--你要说不清楚,我和你没完……”
连喜急了,手指着:“你回来,我可以当面找小颖对质!”
方春急忙拽住连喜:“行了行了!都这个样,还对质!吵吵啥?什么光彩的事儿呀?有没有的,就这么整,不让人家瞧不起吗?”
连喜喘着粗气。
方春:“走,回家。”
16
吉普车疾驶着。
高大喜瞧瞧司机,“快!”
司机:“已经140迈了。”
高大喜:“我不管你多少迈,反正是必须在这帮上访的人没上车之前,让我把他们截住!”
17
吴新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在一个劲儿地响。
吴新华推门走进来,三步两步赶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
吴新华很不耐烦地对着听筒:“我是,我就是,什么重要的事啊?还没到上班时间……什么?光荣农场的,几十号人……什么?根本就拦不住,已经上车了……要进京上访,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处理的。谢谢,谢谢你们啊。”
放下听筒,吴新华面色沉重地倚着桌子想了想,拿起听筒,拨通电话说:“是刘主任吗?我是吴新华,你马上找到公安局的邱处长……已经知道了,哦,通知高大喜了,好好。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给我截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京。”
18
望着车窗外闪过的片片原野,石大庆兴奋地对同座上的马文娟说:“你这个办法真好,我们每个人都只买了一张站台票,就混上车了。上了车,我们就是死活论堆儿,看谁有本事能把我们赶下去--!”
马文娟:“石大庆,我们这次上访,关键是到了农垦部怎么说。我们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一定要弄出个结果。”
石大庆:“我们进了北京,就去农垦部直接找老部长,我不相信,老部长听了情况就不管。”
19
一辆挂着警灯的4500大吉普沿着与铁路并行的公路在奔跑。
坐在车里的北大荒农垦局公安处处长邱明海望着铁路上的火车,说:“咱们的4500沙漠风暴追它不是问题,看来,下一站,我们就能截住。”
刘凤耀说,“我担心的是他们不下车,邱处长,不行的话,咱们兵分两路。”
邱处长:“到时候见机行事。”
刘凤耀:“我是担心如何不让他们再次上车。邱处长,到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咱们兵分两路。”
邱处长:“你放心吧,我的大主任,我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该怎么做,我知道,耽误不了你的事。”
20
刘凤耀和邱处长离开吉普车,匆匆奔向停下来的火车。
刘凤耀向站在列车门口的列车员出示自己的证件,列车员向后边一指:“快去吧,你们那些要进京的人员大多数都在后三节车厢,我们怎么劝也不听。”
邱明海:“我们想见一下列车长。”
列车员一指:“就在前面那节车厢。”
刘凤耀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站台上信号员摆动着小旗。
21
在列车长的带领下,刘凤耀、邱明海穿过两节车厢之后,找到了光荣农场的上访者。
石大庆一见到刘凤耀和穿警服的邱明海,神色为之一惊,转脸看看马文娟,马上又平静下来,转脸看着窗外,假装没看见一样,不理睬。
刘凤耀走到石大庆面前,说:“老石,你有问题到局里找领导反映嘛,为什么要一下子就越级上访呢?”
石大庆转过头来,瞧着刘凤耀冷冷地说:“反映?反映多少次了,光反映也不解决呀!”
马文娟马上接茬:“我对你们解决问题缺乏信心。”
刘凤耀,“你们还没到局里,怎么就知道解决不了?”
石大庆气愤地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也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半年没开工资了,要是关心点老百姓,还用我们去找吗?”
马文娟:“光荣是吴局长亲自抓的点,你们自己的刀能削了自己的把儿吗?”
刘凤耀一看事情要弄僵,灵机一动,赶快推了一把邱明海,说:“临来的时候,吴局长对我有个交代,最好是动员你们回去。你们要是坚持去北京反映情况呢,就让我和邱处长陪着你们去部里反映情况。听说,你们只买张站台票就上车,这恐怕不行!”
马文娟:“不行有啥法子,不发工资,我们哪来的钱?”
刘凤耀从背包里掏出一沓子钞票晃了一晃:“你们看,我把钱都带来了。”
列车长乘机插话:“你们上不上访,跟我们列车上没啥关系,可是,你们这么多的人上车,没票不行,让我们铁路稽查查着了,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可就要泡汤了。你们不下车就要马上补票!”
马文娟:“要补,就请刘主任给补吧!刘主任不是带钱了吗,给我们补上票吧。”
列车长:“那好吧,你们俩帮着张罗一下,把凡是上访的,都组织到最后一节车厢,清点好人数,统一补票。”
马文娟站起来说:“刘主任,我们大家可是相信你了,你要是敢骗我们,我们可跟你没完。”
说完,转身一挥手,“走,大家都到后面去。”
列车广播室传出了清脆的声音:“光荣农场准备上访的同志请注意,石大庆、马文娟通知你们,请到列车最后一节车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最后一节车厢的乘客,请你们听到广播后,将这节车厢暂时让出来,暂时让出来。”
22
列车最后一节车厢。
石大庆站在车厢门口清点人数,刘凤耀手里拿钱,旁边站着补票员。
马文娟走进来,说:“一共是多少了?”
石大庆:“总数是一百三十六。”
马文娟:“齐了,一个不少,都在这儿了!”
刘凤耀:“那麻烦你们给大家讲两句吧!”
马文娟:“要讲你们讲,我不讲。”
刘凤耀:“那好吧,咱往中间走动、走动。”
石大庆、马文娟跟随着刘凤耀来到车厢中间。
石大庆跳上了坐椅,大声说:“大家注意了,吴局长派办公室主任和公安处处长跟我们一起去北京。我看,这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去向老部长反映问题的时候,他们不能跟着。你们说,行不行?”
车厢里掀起一股声浪:“行……”
石大庆接着喊:静啦,静啦,刘主任说了,要给我们大家集体补票,咱们给他鼓鼓掌,除了感谢之外,让他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怎么样?
车厢里又是一阵欢呼声加掌声:“好--”
刘凤耀跳上椅子,尚未开口,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火车跑了!”
石大庆跳到窗子前,探出头去一看,这最后一节车厢被甩到一个道岔子上,火车不见了,铁路旁停着四辆大客车。
石大庆一下子跳起来,伸手揪住刘凤耀的衣领子:“好哇,你小子耍我们……”
一个愤怒的男职工挤上来,指着刘凤耀说:“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们送上下趟火车,别说我们对你不客气。”
马文娟指着刘凤耀:“刘凤耀,告诉你,我们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去,你想挡,是挡不住的。”
任凭愤怒的人们叫喊、唾骂,刘凤耀像木头人一样,一声不吭。
邱明海从车门方向挤了过来,跳上座椅,掏出一张纸,很威严地说:“你们听我宣读局公安处通告。”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邱明海大声念道:“局公安处通告,光荣农场逾百人有组织地越级赴京上访已经明显地违反了国家颁布的上访条例,可以说是非法的。吴局长已经有了明确态度,要接待你们,认真研究解决你们所提出的问题。请你们接此通告后立即返回农场,否则,无票乘车,进京扰乱国家机关秩序所造成的一切后果,要负完全责任。特此通告。”
众人都怔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大家没了主意。
刘凤耀对着石大庆和马文娟说:“回去吧,吴局长答应回去帮助你们解决问题。”
邱明海命令随身干警:“把车门打开,让他们下车。”
23
车厢门开了,邱明海、刘凤耀先跳下来,上访的人也一个跟着一个跳下来。
刘凤耀指着停在公路上的大客车说:“你们的高场长已经在那儿等着接你们回去了。请大家先上车,可能都饿了,等会儿到前面镇子里找个饭馆吃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先挪动脚步。
邱明海大声喊着:“吴局长已经答应你们解决问题,再不回去就是无理了。”
刘凤耀也跟着劝:“快走吧,在这儿耗着有啥用?”
有几个人开始慢慢挪动脚步。
马文娟附在石大庆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石大庆突然大喊一声:“前面的站住,不能回去,回去我们要挨收拾啊!”
马文娟应着大声呼吁:“对,我们不能就这样就算了。走,我们也要走到北京去!”
“对,不能回去!”
“走到北京去。”
呼喊声响成一片。
高大喜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往石大庆面前一站,厉声说:“你们在这里瞎吵吵什么?!”
众人一见高大喜,气就有点儿短了,大部分人停住了脚步。
众人静了下来。
高大喜心情沉重地说:“今天站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以场长的资格和大家说话了。伙计们,你们跟着我坐着一个车皮来到北大荒,光荣农场搞成这个样子……”高大喜哽咽了,“我高大喜有责任,有责任啊!你们开不出工资,我知道;医药费报不了,我知道……我的心比当年在上甘岭战场上丢了阵地还难受啊!你们告我吧,你们骂我吧,你们打我吧……”
众人静了下来。
高大喜停了停,说:“伙计们,吴局长不是答应要给研究解决吗?你们就给我这个面子吧!你们要是真的去了北京,我在老部长面前,这个人丢不起呀!”
静……
马文娟:“恐怕他吴局长也没什么办法,有了钱,他就知道往无底洞里扔!”
石大庆:“对,他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突然在人圈外,有人大声说:“我有,我有办法!”
众人目光投向贾述生。
贾述生:“有的人可能知道了,李开夫从台湾引来个大老板投资,要建一个全国最大的大米加工厂,已经动工了,需要用大批工人。身体好能干活的,可以到那里去;干不了的,生活又困难,小江南农场可以借给光荣农场一部分钱,让大家先维持着。我想,困难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想办法解决!”
众人议论纷纷,突然有一两个人鼓掌,霎时,掌声成了一片。
贾述生走到呆若木鸡的高大喜身边,一拍他肩膀:“还愣着干啥?走,咱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