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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1

  稻壳育秧现场会在渠首下小颖的示范田里召开了。

  大地回春,嫩绿满树,小草青青。

  渠首放闸,稻田地里开始灌水。

  渠首下的渠旁,塑料大棚都打开了,十多畦稻壳育出的秧苗绿油油的,在微风中摆动着叶梢。

  一百多人围在畦旁观看着,议论着。扛摄像机的、挎照相机的记者,追随着小颖问这问那。

  一名电视台记者在小颖身旁找到了华斌,问:“请问?您就是小颖读研究生时的导师华斌吧?”

  华斌有礼貌地回答:“是。”

  记者:“我是北大荒电视台的记者。这次科研项目的完成,您有很大的功劳。我想请您谈谈,您是怎样指导小颖完成这一科研项目的,好吗?”

  旁边一名电视台的记者又要采访小颖,姜苗苗走过来说:“华教授、小颖,贾场长送信来了,说有急事脱不开,他和连喜都来不了了。让咱们先开着,不要等他。”

  小颖扫兴地看看手表,说:“还没到时间,贾场长很重视这个会,他一定能来,再等一会儿。”

  姜苗苗皱皱眉头,看了看手表。

  记者凑上前来:“小颖同志,对不起,您能简单介绍一下,您是怎样想到稻壳育秧的吗?”

  镜头对准了小颖。

  小颖说:“前年寒假回到北大荒,我才知道,小江南农场正在推广大棚育秧,是旱育稀植的新式栽培方法。据调查,每一万亩水稻,每年就要用一万立方米沃土来育秧,如果全国两亿亩水田的话,每年就要吃掉两亿多立方米沃土……”

  记者:“这可真是个天文的数字。那么,稻壳育秧,除稻壳外,还有些什么辅助物吗?”

  小颖:“当然有了。”

  小颖指指记者手里的会议袋说:“那里专门有一份稻壳育秧的方法介绍,过一会儿,我还要细讲……”

  华斌在一旁甜蜜地笑着,听着。

  姜苗苗又走过来,看看手表:“小颖、华老师,这么多客人等着,咱们就开吧。贾场长的讲话稿给我捎来了,让我替他讲。”

  小颖瞧瞧华斌,又看看手表,嘴里叨咕:“连喜他应该来呀。”转身又说,“华老师,那就开吧?”

  华斌点点头。

  小颖:“咱们的校长呢?第一项是他先介绍课题。”

  华斌手指着:“在那儿!”

  小颖等看去,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正在一畦苗前绘声绘色地讲着。

  姜苗苗、小颖、华斌一起走去。

  2

  贾述生走下办公楼,上了车。吉普车向着渠首疾驶。

  穿着白大褂的两名医护人员急急地跑到路边截住车。

  车停住,贾述生推开车门。

  医生:“打……你办公室……电话……说你下楼了……”

  贾述生跳下车:“快说,怎么回事儿?”

  另一护士:“王继善死……死了……”

  医生:“正赶上连喜去看王继善,没说几句话就和罗益友吵吵起来了,罗小虎还要动刀子……”

  贾述生眼珠子一瞪,对司机说:“你去告诉公安局,马上多派几名干警去!”

  贾述生对医生、护士说:“走!”

  三人朝医院小跑而去。

  3

  医院门口围成的人群分成两伙,一伙拽着连喜,另一伙拽着罗小虎。

  罗小虎使劲往连喜这面挣着,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拉着他的人想夺夺不下来。

  罗小虎低下头咬了一口拽扯他的人,猛一挣开,手举着匕首,眼瞧要到了连喜跟前。

  连喜是一副劝不走的样子,怒视着罗小虎,毫不示弱。

  公安干警乘警车疾驰而到,停在人群跟前,干警甲冲着罗小虎喊:“住手……”

  罗小虎继续举着匕首向前挣。

  干警甲鸣枪:“住手!”人们都惊呆了。

  干警甲随即朝四名干警一挥手:“把罗小虎抓起来!”

  罗小虎被四名干警擒住,塞进了车里。

  贾述生赶到时,只能见到警车的车尾了。

  贾述生扫视着人群,罗益友、荒妹在斜眼瞧他,想上去说什么,又胆怯,悄悄溜了。

  贾述生久久站着,瞧着。

  4

  贾述生刚要摸办公桌上的电话,姜苗苗和李开夫急急火火地走了进来。

  贾述生站起来:“会开得怎么样?我没参加上,太遗憾了。”

  姜苗苗:“贾场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连喜理亏吗?”

  贾述生走出来,说:“不但不理亏,而且是理直气壮!王继善这个老同志呀……”

  李开夫:“我到现在也理解不了琢磨不透的就是王继善,琢磨不透,真是琢磨不透!”

  贾述生:“没什么难琢磨的,现在到了盖棺论定的时候了。准确地说,他是个既得利益者,这个利益到手了,他就满足了。这个利益需要付出成本和代价,去换另一种利益,他就格格不入了,纯属是那种狭隘的小生产者。在他身上,我国农民那些优秀的品质,他具备得不多,可自给自足生产中的弱点他却具备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苗苗:“贾场长,你说得太好了,他那些蝇营狗苟、鼓鼓捣捣的小动作非常切合你说的。”

  贾述生叹口气:“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关起门来议论。应该说,王继善在我们开发北大荒的历程中,也做了一些好事。”

  姜苗苗:“这回,他实在是不应该暗地里鼓动家人钻改革的空子,企图把我们的水搅混!”

  李开夫:“你们说得对,他想钻改革方案里的空子,但是,这次空子太小,把脑袋夹住了。”

  贾述生:“来,你们沙发上坐。”

  贾述生也坐下,叹口气,“唉,真是可惜、可怜又可悲呀!”

  说话间,连喜和一名干警敲门进来了。

  连喜瞧瞧李开夫、姜苗苗:“你们都在这儿。”

  连喜转身对着贾述生说:“贾场长,刚才,公安把我找去,让我谈了一些具体情况,我……”

  贾述生:“你怎么的?你没错!”

  连喜指指两名干警,对贾述生说:“贾场长,公安局的同志想请你谈些情况。”

  贾述生:“情况找在现场的人去了解取证,不要让我谈出个长官意志来。我要谈的是,不管罗小虎怎么样,就凭他要行凶这一点,就给我抓他。等到他老老实实了,再谈问题。”

  5

  傍晚,场边的大道上,华斌、小颖在漫步交谈。

  华斌:“小颖,我明早就要走了,有些事情要和你好好谈谈。”

  小颖:“您说。”

  华斌:“既然学校已经同意了,我认为,无论如何,你还是回到母校搞科研,才会对你的前途有利。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考虑。”

  小颖:“华老师,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你在我离校时就提出这个问题,那时,我就有一定之规了。你想啊,我爸爸、妈妈,自从转业来开发北大荒,就在过牛郎织女的生活,好不容易最近要调到一起了,再加上我,才算大团圆。”

  华斌声音大了:“小颖,你在城里安个家,你爸爸、妈妈退休后也搬去,那种大团圆不是更好吗?”

  小颖笑了:“华老师,那是你认为。我爸爸这个人呢,他说过,死也要死在北大荒!”

  华斌点点头:“这我理解。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点,也就是这两天我亲眼目睹的。你们这里,人的素质水平高低差距很大,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影响你啊!”

  小颖:“华老师,你知道,我一搞起研究来,就会保持良好的心态。他们复杂他们的去,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

  华斌:“小颖,有些话,我再不说心里就憋闷出病来了。在校期间,你是我的学生,可离校时,我那么向你表示,你却那么淡然。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还以为你在北大荒有对象了,可这次来一看,我明白了,你没有啊……”

  小颖低下头,步子慢起来:“华老师,请你理解我,我不是说了吗?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我的愿望和我爸爸、妈妈一样--离不开北大荒。”

  华斌有意靠近了小颖,一步跨上去,双手要去拥抱小颖,小颖故作不明白,伸手指指西天,惊喜地说:“华老师,你看,我们北大荒的晚霞多好看!”

  华斌尴尬地向西天望去。

  6

  夜,小江南招待所。

  静静的房间里闭着灯。

  华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华斌突然起身打开灯,穿上拖鞋,对着桌前的镜子,端详自己的相貌,自言自语地说:“小颖啊,我哪点不中你意呢?”

  华斌端详半天,又拿起衣服,笔挺的西服,新潮的领带,洁白的衬衣领,端庄的五官,新剪的乌黑的头发。他往后一退,瞧瞧全身,又左侧身瞧瞧,又右侧身瞧瞧,站在桌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小颖啊,你说的那些,是心里话吗?”

  7

  昏暗的灯光下,罗益友一家人还有亲属,坐了满屋子,都扎着孝,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不行,老爷子不能这么白白地就走了!”“他贾述生怎么的!”“改革就糟践人命呀?!”“告他们去!”“上北京!”

  罗益友一拍桌子:“行了,行了!乱戗汤!”

  屋里人静下来。

  罗益友:“要是像你们说的那么闹,咱们老王家、老罗家这么两大家子人家,还想不想在小江南过日子了?!”

  荒妹:“就是啊!”

  8

  吴新华和高大喜先后从光荣农场办公楼出来,向大吉普车走去。

  高大喜紧紧握着吴新华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吴局长。”

  吴新华笑着说:“大喜呀,我这么支持你的工作,无论如何,你也要把效益抓上去,现在可不是突出政治的年代了。”

  高大喜:“吴局长,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去做,工业企业凡是短期内不能扭亏为盈的,能砍的砍,能停的停,绝不手软;农业,就是充分发挥机械化的作用。”

  吴新华:“好。”

  两人先后上了各自的车。高大喜在车上伸出头还向吴新华大喊着:“放心吧,吴局长。”

  9

  大吉普车停在路旁。路旁是光荣农场无边的黑土地。

  吴新华、高大喜,还有几名随行人员站在地边上观看,五台拖拉机在牵引着播种机播种。

  吴新华说:“你们还都记得吧,那些年大力宣传‘人定胜天’的时候,有人搞了‘小镰刀战胜大机械’的擂台比武,现在看来,简直是历史笑话了。”

  刘凤耀:“这历史笑话,如今不又要重演嘛!”

  吴新华很得意地笑了:“我看他能演出个什么结果来!”

  10

  傍晚,小江南农场的大道上,一辆吉普车从原八家子驶来。

  小颖上前截住车。

  高大喜探出脑袋。

  小颖:“爸,贾伯伯听说你们去八家子罗益友家了,让我在这儿截着你。他在机关食堂等着你呢。”

  高大喜:“吴局长听说小江南搞改革出了人命,让我抓紧调查,要听汇报呢。”

  小颖拽开门,上了车:“爸,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走吧!”

  11

  傍晚,机关食堂的一个小单间里,桌子上摆放着几个普通的菜。

  贾述生、高大喜、姜苗苗、小颖围着桌子坐着。

  贾述生:“大喜,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坐坐了,今天,咱们就在一起吃顿便饭,唠唠心里话。”

  高大喜:“老贾呀,这多半辈子呀,可以说,我是净听你的了。我就说你这改革、改革……唉,你就是听不进去,怎么样?出事了吧?”

  姜苗苗:“大喜,出事儿了,也不能赖到改革身上呀!”

  高大喜:“你呀你,我问你,要是不改革能出人命吗?”

  姜苗苗:“大喜,你去八家子了,又听他们瞎戗戗个啥?你知道不知道,王继善暗地操纵他那个家族和改革作对,纯粹是在现场会上胡搅一气。”

  高大喜:“姜苗苗,我的同志,人都死了,怎么说也晚了。”

  姜苗苗不让步:“也不能因为人死了,就没个青红皂白了!”

  贾述生:“大喜,王继善的事情,是让我们揪心,可是……”

  高大喜不耐烦地:“我知道你要说啥,反正我说话你们都听不进去。咱们吃饭,我领情,吃完了该干啥干啥去!”

  高大喜端起碗:“我可以告诉你们,吴局长对这件事情很有想法。”

  姜苗苗:“大喜,吴局长在光荣蹲点,你容易接触,说话也随便,你回去一定给我们解释解释。”

  高大喜:“解释啥?我都有想法,咋解释!”

  贾述生发愣了,瞧了一眼高大喜。

  高大喜谁也不顾地大口大口吃着饭菜,吃完一推碗筷:“姜苗苗,你自己说过的那事儿,抓紧点儿呀!”

  高大喜说完,转身走了。

  高大喜走到门口又转身,站在门槛上:“王继善家属提出来了,小江南农场和方连喜本人必须向死去的王继善以及家属道歉……”

  他说着停了一下:“明天开追悼会,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去人参加。”

  12

  夜色笼罩着光荣农场招待所。

  吴新华的房间。

  吴新华和高大喜对面坐在沙发上。

  吴新华站起来,“行了,不早了,休息吧。这贾述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说的那点我同意,不能让姜苗苗再在小江南掺和了!”

  13

  王继善的老房子门口搭着一个遮光的棚子,棚子底下是王继善的灵堂。一口大棺材旁立着若干花圈,棚柱上挂着长长的灵幌。

  王继善老伴等五十多人扎着白带孝布,跪成一片。

  丧曲响着,唢呐哀鸣,跪在王继善棺材前的男女老少一片哭声。

  罗益友、荒妹正在从一辆半截子小客货上往下搬纸扎的吉普车、电视机、电话机、一栋砖瓦房。

  贾述生下了吉普车,李开夫和周德富抬着一个花圈,摆放在灵堂前。

  贾述生站在灵堂前三鞠躬,李开夫、司机三鞠躬。

  王继善老伴、罗益友、荒妹等凑上来。

  贾述生握着王继善老伴的手:“大嫂,你要多保重,节哀呀……”

  李开夫把荒妹拽到一边,神秘地指了指那纸扎的东西,小声说:“荒妹,你请的这些东西行呀?在哪儿请的?”

  荒妹:“在前面镇上。”

  李开夫摇摇头:“那怎么行,老头辛辛苦苦一辈子!我前几天到县城里去,葬品店里人家扎的是高级轿车,起码是桑塔纳。再说,你这彩电也太小了,几寸的?”

  荒妹:“二十时的吧。”

  贾述生瞧瞧李开夫,李开夫不在意,还在说。

  李开夫:“现在已经流行家庭小影院了,四十时的大背投。再说,那房子也不行,你没看吗?咱们小江南到处都盖起了大楼呢,葬品店里有小别墅……”

  荒妹:“明天一早就出殡了,要是去县城,可挺紧张呀。”

  李开夫:“我看还是去一趟。怎么也得让老爷子在阴间里气派气派,享享清福了。你们都知道,王继善一下子混了个副处级容易嘛!”

  贾述生松开王继善老伴的手:“大嫂,我走了。”

  王继善老伴、罗益友、荒妹送到大门边的吉普车旁,摆手,告别。

  启动的吉普车上,贾述生问:“开夫,你怎么和荒妹开那玩笑呢?”

  李开夫笑笑说:“她们听不出是玩笑,我是想好好折腾折腾他们!”

  司机笑了:“我看他们要是赶到县城没有,找你咋办?”

  李开夫:“卖光了呗!”

  14

  王继善老房子路边,吉普车刚启动。

  荒妹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喊:“贾场长……”

  吉普车停了下来。

  贾述生下车。

  罗益友赶上来,荒妹也赶上来。

  罗益友:“贾场长,求求你了,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把小虎放了吧。他不能闹了,我负责。”

  贾述生寻思着,点点头,对周德富说:“周场长,一会儿回去,你到公安局问问,看罗小虎表现怎么样?要是好的话,让罗小虎和罗益友分别都做出保证,然后,请公安局来定。”

  贾述生说完,转身上了车。

  吉普车行驶的路两旁。

  右侧光荣农场一片土地上五台拖拉机在联合作业,播种大田。一块块畦田里,人们在忙着插秧。

  左侧小江南农场的土地上,几十台拖拉机分散在十多块地号里作业。

  贾述生瞧瞧李开夫:“咱们这里谁要是画家就好了,把这两边对比着画下来,是一幅很有意义的画呀。”

  空镜:两幅不同的特写画面。

  15

  高大喜家的客厅里。

  小颖先给高大喜的杯子里倒上了白酒,再给姜苗苗和自己杯子里倒上啤酒,然后举起杯子来:“爸,妈,为了从此以后家里太平团圆,咱们先共同干一杯!”

  高大喜和姜苗苗都瞧着小颖把杯子举了起来,同时向小颖的杯子碰去,但是他们俩人的杯子之间隔了一条缝。小颖瞧了瞧,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一闪杯,推着爸爸的杯子往妈妈的杯上一碰,三个杯子同时碰响了一下。

  小颖笑着说:“这一响,才是咱们一家人共同碰杯呀!”接着放下杯子,用筷子点划着菜盘子,瞧着妈妈,又瞧着爸爸,“妈,爸,你们吃菜呀!”

  三个人都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小颖望着两位老人神色尴尬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爸,妈,我有个建议,供你们参考。我觉得,反正你们两个在工作上常说不到一块儿去,干脆,咱就不说了。回家之后,只谈生活,不谈工作,好不好?”

  姜苗苗望了一眼高大喜,没说话。

  高大喜夹了一筷子菜:“唉,说,说不到一块儿去,不说又憋得慌!”

  小颖:“我看这要成为我们家现阶段一条政策,就这样定下来了。来,干杯!”

  16

  贾述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征求意见的口吻说:“我想把家庭农场这块儿整个交给姜书记,请她全权负责。我自己抽出来,集中精力抓抓工副业生产。农业上去了,工业可不能拖后腿啊!”

  李开夫一拍大腿:“贾场长,鲍老板要来投资的事情,你们可要重视重视呀!我说的台商,就是我那个哥们儿,他一直有兴趣来咱北大荒投资,搞农副产品深加工呢!”

  连喜:“贾场长,我看了,他要是真心诚意和咱们合起伙来,肯定能做成大买卖!”

  贾述生:“好,把你们了解的事情,细说说,咱们好好研究研究。”

  17

  高大喜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高大喜抓起电话问:“喂,谁?啊,是吴局长啊,什么?总局要下大力气支援我们抗旱!太好了,太好了。”

  18

  贾述生也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贾述生拿着电话:“喂,气象站吗?什么?三天内仍然没有雨……”

  周德富进来:“唉呀,还三天呢!我看,再有一天这苗就难熬了!”

  贾述生使劲一捶办公桌:“哎!”

  周德富:“抗旱指挥部,人都到齐了。”

  贾述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

  19

  天阴沉沉的。

  一辆辆拖着农用大炮的卡车从光荣农场驶上友谊路,车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

  吴新华的吉普车在前面开路,开到高大喜身边停下了。

  吴新华走下车子,向高大喜热情地一挥手:“老高,我给光荣农场调来了三门大炮!”

  高大喜赶紧上前握手:“谢谢吴局长了。这几块地号要是再不下雨,可就要完蛋了!”

  吴新华:“我问气象台了,说你们这里有雨云,我就带队来了。”

  高大喜点点头:“吴局长,我早就说,什么事情,还得靠组织呀!”

  吴新华笑笑,向卡车这边大声呼喊:“陈队长,准备人工降雨。”

  20

  黑云压低着,贾述生在检查家庭农场。

  贾述生沿着垄沟慢慢走过来,笑着和方春打招呼:“老方,你们老两口子也来了。”

  王俊俊抢着说:“你不是号召挖水沟嘛,反正我们也是闲着。”

  方春瞧瞧天空:“我说贾场长,你说可真是斜门了,这么厚的云彩,就是不下雨。”

  姜苗苗抬起头看看天上飘起的云彩,摘下草帽扇了扇,说:“现在要是打上几炮,雨就该下来了。”

  方春停下镐头,擦着汗瞧着大道上说:“贾场长,你看,场部的降雨队来了。”

  贾述生瞧前方:“是,吴局长亲自来的。”

  嘉嘉手往对面一指:“你们看,炮车怎么停在那儿了呢?”

  方春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炮队,寻思了一会儿:“看那云彩这样,炮车应该再往这边点儿。”

  连喜不满地:“这不是明摆着吗,吴局长是来支持光荣的!”

  21

  友谊路上,在光荣农场地界里,一辆辆卡车车厢板打开,人们架炮、装弹。

  身材高大的陈队长喊着:“预备--开炮!”

  轰隆隆,咚咚咚……

  轰隆隆,咚咚咚……

  二十多枚炮弹霎时一起向天空中几片积雨云射去,响声中烟雾缭绕,紧接着又是一排一排炮弹飞上去。

  高大喜、吴新华驻足仰头观看。

  刹那间,雨哗哗地降落下来。

  吴新华握着高大喜的手,激动地说:“大喜,你们光荣赢了,你在这儿高兴吧,我先回去,局里有会等我主持呢!”

  高大喜抹着脸上的雨水,十分兴奋地:“秧歌队,扭起来,欢迎喜雨。”秧歌队围着炮车疯狂地扭起了大秧歌。

  在鼓乐声中,吴新华乘坐的吉普车渐渐远去。

  22

  小江南的豆地里,贾述生、姜苗苗、连喜、嘉嘉等人仰头向天看去。

  地里哈腰拔草的人停住了,直腰向这边瞧着。

  铲地的人拄着锄头,直腰往这边观看。

  中耕的拖拉机停了,驾驶员从车里探出头来,仰起脸也在瞧着。

  哗哗的雨水向光荣的地里泼洒着。

  连喜低头看看自己的地里打蔫的豆苗,再抬头看看密集的雨水泼向光荣的农田,来到贾述生面前。

  连喜指着光荣的大田说:“贾场长,他们不缺水了,我们自己开闸放水吧!”

  贾述生瞧了一眼连喜,没表态。

  姜苗苗一拍手,“对呀,我们自己有水库,我们干吗不开闸放水呢?”

  贾述生向水库方向一指:“我们的地在光荣的上边,我们一放水,渠里流向光荣的水就少了。”

  姜苗苗:“水库本来就是小江南的,支援光荣压根儿就是客情。现在,他们自己能人工降雨,我们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说罢,转身对连喜说,“你去通知下边各家庭农场,把支渠上的各个口子打开,等水浇田。”

  连喜高兴地对嘉嘉说:“你去通知,我跟姜书记开闸去!”

  23

  连喜和姜苗苗匆匆跑上渠首,对着护渠员说:“开--闸--”

  护渠员看一看姜苗苗,显出为难的样子。姜苗苗大声说:“让你放,你就放!”

  护渠员脸上露出笑容,说:“哎,好喽,我就盼着你们领导发话呢!”

  说罢,转身打开闸门。

  哗哗的水流打着卷冲击着支渠的蒿草往前直蹿。

  支渠旁一个个渠口打开,流水分成一股股向一片片地里流去。

  地边看水头的职工欣喜地瞧着渠水向一条条垄沟里流去。

  冯二妮高兴得向天空挥舞着双拳。

  嘉嘉抱着小桦转了一个大圈。

  24

  高大喜精神振奋,忘我地站在雨地里。

  邢师傅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来说:“高场长,忘了带把伞来了,你到车里来看吧。”

  高大喜爽朗地大笑一声:“哈哈哈……让雨淋一淋痛快,比躲到车里舒服多了!”

  在笑声和鼓乐声中,雨点见稀,说停就停。

  高大喜急忙走进豆地,用手扒了一下垄台,没扒几下就见到了干土,气恼地抓了一把土一扔,说:“他妈的,没下透。”

  徐磊急急忙忙跑过来,指着小江南那边说:“高场长,小江南的人截水灌地了。”

  高大喜忽地站起来,愤怒地说:“他妈的!公家的水库,怎么能灌个人的地!走,我们看看去。”

  25

  高大喜紧跑几步,来到渠坝上,向支渠看了两眼,冲着护渠员大喝一声:“谁让你开闸放水的?”

  护渠员丝毫不示弱:“我们自己的水,我想放就放!”

  高大喜命令似的:“立即给我关上!”

  护渠员鼻子哼了一声:“你说了不算,要关,得我们贾场长发话!凭什么你们有权打炮降雨,就不让我们放水?”

  高大喜双手把腰一掐,大声说:“徐磊,你马上去给我关了!”

  护渠员转身冲着小江南的土地大喊:“不好了--!光荣农场关闸了……”

  这时,光荣农场参加降雨的人也跑了过来。

  小江南农场附近地里几十个人也呼呼跑过来。

  徐磊跑到闸门口就要关闸。

  连喜抢上一步,按住他的手说:“你敢!”

  贾述生匆匆而来,脚还没站稳,就向高大喜打招呼:“大喜,是我让开的闸。既然那边降雨了,这边就用用渠水吧……”

  高大喜斜眼看了一眼贾述生,命令徐磊:“你他妈的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关上。”

  徐磊大喊:“他们不让我关!”

  高大喜命令身后的人:“给我关!”

  高大喜身后的人刚要上,被以冯二妮为首的十多名小江南职工挡住了。

  高大喜怒吼一声:“给我上--”

  光荣农场的职工簇拥着冲了上去。

  小江南的职工也冲了上去。双方扭打在一起,乱成一团。

  贾述生被人群挤向了一边,他呼喊着:“大喜,让你的职工躲开,我让人关……”

  喊叫声、厮打声淹没了贾述生的声音。

  “都给我滚开--”高大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冲开人群,奔向水闸。

  姜苗苗一见,腾身跳入水中,站在闸门下,用力地把着闸门的铁柱,冲着上边喊:“我看谁敢关?”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高大喜目眦睛裂,用手指点着姜苗苗:“你……”

  贾述生扒拉开众人,来到高大喜面前,用手扶着高大喜的肩,激动地:“大喜,你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商量商量。”

  高大喜狠狠地瞪了一眼贾述生,一挥手,向着徐磊:“走--”转身急匆匆离开了渠坝。

  贾述生瞧着高大喜的背影发愣。

  一个女同志凑到贾述生身边:“你是小江南农场的场长贾述生同志吧?”

  贾述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

  女同志:“我是省报的,专程来采访人工降雨。现在,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农场的情况。”

  贾述生苦笑了一下:“人工降雨,你找他们去采访!”说着,指了指高大喜的背影。

  女同志:“我不是了解人工降雨,我是想同你谈谈小江南农场办家庭农场的事情!”

  贾述生眼望着水闸这边:“另约时间吧!”

  贾述生说着,向前面走着的姜苗苗喊道:“姜书记,你等一等。”

  26

  小江南农场的大豆地里,贾述生和浑身湿透的姜苗苗,沿着垄沟慢慢地走。

  贾述生:“姜书记,你要赶快回去换身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姜苗苗:“没事,风吹一吹,一会儿就干了。这高大喜也太不像话了!”

  贾述生:“我想,我们下午就到光荣去,和大喜坐下来认真谈一谈,两个农场这么较劲,不是个办法。”

  姜苗苗停住脚,寻思了一会,坚定地:“我看哪,那不是你较不较劲,是他们硬要较这个劲儿!”

  一句话让贾述生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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