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大荒豆业集团建筑工地上车来车往,机器轰鸣,楼房在一层层不断增高,起重机伸着长长的手臂吊运着建材:指挥部里,许诺和专家们围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放着一张设计图,谈得正兴奋,许诺说:“我同意专家们的意见,设备选型要最先进的,这样就要分别从德国、美国、意大利进口。”
一位老专家说:“其中大部分是霸王公司用的,其余部分比霸王的还要先进。”
许诺问:“价格怎么样?”
老专家说:“都是通过国家进出口总公司招标来的,据我了解,比霸王的稍便宜一些。”
许诺说:“永顺,要是这样,可以去正式签合同了。”
焦永顺说:“我再和股民们通报一下,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
许诺用手按着图纸,指指新厂区说:“这边用洋设备出尖端产品,那边用我们的老设备生产大众产品,”然后一挥拳又说,“我们要打好这土洋结合的硬仗,去占领市场。”
焦永顺高兴地说:“许场长,台湾省老板的项目资金已经到位,明天就带着设计方案和专家来,还要趁上冻前把厂房地槽挖出来,明年夏天就要出产品。这样,我们的龙头企业就可以像你说的扩大产业链,做强做大做优了。”
许诺说:“关键的关键是做出市场。”
众专家兴奋不已。
许诺手机响了。他听了几句:“小靓,哟,已经上车了,明天就到家。好,爸爸等你。”
许诺刚收起手机,王雁南赶来说:“许场长,我们想了,关于到老场长家商议那件事情,你还真得出面。不然,怕老场长有想法,会把事越做越生。”许诺说了:“可也是。”带上李一农一起来到了小雪家。夏柳开门,许诺先打招呼:“夏医生在这儿。’”
夏柳不好意思地说:“我给老场长送点药来。”
许诺进屋便问:“老场长,怎么,身体不舒服啦?”
杨坚石回答:“没什么,快坐,快坐。夏医生给我送点舒筋活血的药,你们怎么这么有时间?快请坐。”
李一农问:“老场长,小雪呢?”
杨坚石瞧瞧许诺:“和草根散步去了……”
杨坚石让座,夏柳忙着泡茶倒水。许诺说:“老场长,场领导在一起研究来研究去,有件很重要的工作,都说委托你最合适。不知道你身体允许不?”
夏柳接话说:“许场长,医院又让我领着给老场长检查检查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许诺忙说:“对了,夏医生,还多亏了你呢。”
夏柳不好意思:“我可没起什么大作用。”
李一农在一旁开玩笑地说:“没起什么大作用?场里人都说,你伺候老场长,多像……像……”
王雁南也凑趣:“你说像--像什么?”
李一农故意支吾不肯说出来:“像什么来着?像,像--”
夏柳一听,这帮领导的话要变味儿,脸红了,站起来说:“许场长,你们有事,我走了。”
许诺忙拦住:“不,不要走,我们的事情不瞒着人,你快请坐,还有你的事儿呢。”
许诺接过夏柳递过的茶杯说:“老场长,我们先向你?[报一下‘买一赠一’问题。为了你提的建议,我专门召开了班子会议,进行认真研究,基本有了统一意见,个别职工有想法,问题不大。准备过了年,这些大豆都加工完了,款回来了,股东们手头富裕了,把老油厂的国有资产好好评估一下,搞得准确一些,再研究决定怎么分摊。”
“我也就是这个目的,”杨坚石说,“这就好,这就好,许场长,有人说我是告刁状,你们不能这么认为吧?”
王雁南在一旁说:“老场长,我可以作证,不光是许场长,咱们班子成员,没有一个这么说的。大家都非常理解你,都说这是你出于对北大荒一草一木的感情。”
杨坚石高兴了:“要是这么说,我心里就好受了。你们该知道,当年开发北大荒多不容易呀。”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许诺说,“老场长,你放心吧。”
夏柳说:“老场长一直都为这事怄气呢,你们来了这么一说就好了。”
许诺笑笑:“老场长,还有件事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
杨坚石说:“好啊,说吧。”
许诺问:“听说你任场长的时候,在临海投资建了一个办事处?”
杨坚石想了想说:“是啊,当时是为了出口大豆,给国家创汇,谁知道高新浪那人不是东西的,给干砸了。”
许诺问:“你过问过?”
杨坚石说:“怎么能不过问呢。我当场长时,还挺好,换了场长后,就听说亏损了。到魏思来当场长的时候,我催过,魏思来派会计去审计,说是亏得一塌糊涂。还常有人来找农场要账的,以后,再就没人伸手去管了。”
许诺说:“老场长,你掂量掂量你身体行不行,要是行,我们想让你出马,再带上财务科、审计科和监察科的同志到临海去一趟,根根梢梢地把这件事调查一下。”
杨坚石一挺胸:“行啊,身体没问题,你说什么时候动身吧?”
许诺说:“那就看你的方便。”
杨坚石:“我退休的人了,啥时候都方便,你安排人吧。”
许诺说:“好,要是这样明天就可以出发。”他回头瞧瞧夏医生说,“夏医生,我给你个任务,你也跟着去,算是随行的医生,随时照顾照顾老场长。”
“没问题,”夏柳说,“我一定完成任务。”
“太好了,正随我愿。”杨坚石高兴地说,“许场长,正好,我早就想弄清楚呢。这件事儿,在我心里憋了多年,像是一个大疙瘩。”
许诺说:“老场长,非常感谢你。这样的话,你就准备准备吧。”
“这话说的,怎么还感谢上了呢。这件事儿,我办得有头无尾,你们不说,我还内疚呢!”杨坚石说,“没啥准备的,要是安排好人,明天赶早班车就走。”
许诺一起身,李一农等也起身。许诺说:“就这样,老场长,让你费心了。我们走了。”
杨坚石、夏柳把大家送出门,夏柳随杨坚石返回,说:“我看许场长人挺好的。”
“看你这话说的,”杨坚石说:“我也没说他不好呀。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时候,我不同意他和小雪处对象,因为他是老师,小雪是学生。你想想哪有老师和学生搞对象的。这阵子呢,我就是怕他还惦念着小雪。他许诺是场长,能离婚吗?要是离了,什么影响?再说,草根和小雪处得好好的!”
夏柳说:“这事儿呀,就得顺乎自然。让我说,你就别操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呀!”杨坚石说,“草根和小雪呢?你帮我找找去。”
夏柳说:“草根检修机车,小雪找他去了。”
夜灯下,草根确实正在大修拖拉机。
小雪走过来:“草根,该回家休息吃饭了。”
草根汗流浃背,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把脸:“快完了,不然明天还得占手。”草根头不抬眼不睁,“我知道,咱们明年要扩大规模,交给浸油厂的大豆又人了股,还没得到现钱,你手头紧张,省一个是一个。”
小雪感动了:“草根……”
草根边干活儿,侧耳听了一会儿,不见声音,扭头问:“你说呀。”
小雪说:“草根,你停一停。咱俩说几句话。”
草根穿着油渍作业服,手上满是油渍,脸上也沾了好几处,鼻子尖是黑黑的。小雪瞧着草根说:“草根,别看这几天你总躲着我,好像肚子里有不少话。”
草根点点头:“小雪姐,思来都和我说了,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全部心思。我心里的话是很多,但是,我不想说--”
小雪说:“草根,你说,你说吧,你说了,我心里才能痛快,不然,我会觉得对不住你。自从我和思来说了那些话,我就坐不住,躺不下了。我知道思来那个人心直口快,会全盘托出的。心里一直惦着,怕刺激了你--”
草根迟疑了一下说:“小雪姐,我自从认为你是我心意中最值得追求的人,才来到你的家庭农场,当然,这里也有我喜欢的事业。我看出来了,你也对我有意,我才更坚定了在这里干下去。应该说,在报酬上,你对我不薄。”
小雪聚精会神听着,真猜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
草根开始切题了:“如果咱们结婚了,我是为爱情生活,你是为爱情活着,实在也是没意思了。我反复想了想我自己对爱情的追求,也就非常理解你了。”
小雪难为情地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草根看看小雪问:“小雪姐,你怎么了?”
“你说,说下去--”小雪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觉得酸溜溜的。”
草根说:“说起来,我就是对你这种酸溜溜的味儿很不满意。如果说你过去说我不像个男子汉,我不过是把男子汉本质的东西,在心里埋得太深了。我曾经在内心一次次地狂喊,一次次地滴泪……”
小雪眼圈红了:“草根,别说了。”
“我要说,要说下去,一定要说。”草根说,“好在你心里还算有我,这个有,是指没有把我当成你的雇工,更多的成分是把我当成你的弟弟。”
小雪嗓子眼儿里像一下子堵上了什么东西:“草根,别说了!”
“我知道,你矛盾得很。”草根说,“我以我的心情,完全理解那天夜里,你闯进我房间里的心情--”
小雪大喊一声:“草根!”
小雪滴着眼泪,紧紧抱住了草根。
深秋又向北大荒逼近了一步,凉飕飕的风里预示着说不定哪一时哪一分,一场大雪就会来临。把大地变得白茫茫一片。尤其是夜里,站在地头或街旁,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电话亭旁,牛红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旁边的人说:“通了,快,就按我说的。”
旁边人接过话筒:“喂,是吴局长吗?”
“是,你是哪位?”
站在牛红身旁拿电话的人说:“我是雁窝岛农场的老职工,我身边有三十多人,让我代表他们和你说话。”
吴新华很客气地说:“请讲。”
牛红捅捅拿电话的人,那人腰一直,像是气不足的气球被充了气,大声说:“许诺私分国有财产的事情,你要是不处理,我们就集体到北京上访去。”
“谁说不处理!”吴新华坚定地说,“处理,处理呀,正在研究处理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牛红接过电话,“嗒”地挂了,然后,掏出一百元钱给了旁边人,旁边人高兴地溜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高新浪的办公室,高新潮和被开除的四名职工手拿笔,面前都铺着纸,有伏在沙发上的,有伏在桌子上、茶几上的在写什么东西。
高新浪在他们身后倒背着手,哈腰瞧着说:“你们听着,内容都是一样,口气硬点儿。新潮是给中央写,李为奇给省里写……写好了,比你们扛麻袋,扫大院子给的报酬可要多得多。”
高新浪手机响了,他急忙接起来,一听,忙说:“喂,噢,夫人呀?有什么吩咐?”
牛红问:“我说的事情做了没有。”
“哎呀,能不做嘛!”高新浪说,“夫人放心,他们五个人正在我的办公室等呢,明天一早就发出去!”
2
天空下了一场小雪,雪花刚站地,就融化了。它已经告示人们,这是名副其实的冬天了。好像只有这雪才是冬天的标志似的,气温并没有比雪前降多少,男女老少几乎都穿上了棉衣。
许诺披着大衣和于永才走进站台时,从火车上已经下了许多旅客,攒动的人头中小靓大声喊:“爸爸!”
许诺大步迎上去:“小靓!”
许诺从女儿手里接过手提包:“爸爸来晚了。”然后指指于永才说,“这是农场办公室于主任。”
小靓过去握手:“于主任,你好。”
“小靓,”于永才说,“你爸爸很忙,我说我来接你,你爸爸说什么也不让。”
他们正说着,小英子大步走过来,兴奋地喊:“许叔叔!”
许诺奇怪地问:“小英子,你俩怎么没在一块儿呢?”
小英子说:“许叔叔,我坐的硬座……”
许诺瞧瞧小靓:“小靓,你看小英子多知道节约。”
“看你--”小靓说,“爸,我不是感冒了嘛。”
许诺急忙问:“不要紧吧?”
小靓回答:“不要紧,已经好多了。”
小英子说:“许叔叔,是你下的命令吧?小靓姐姐经常到宿舍去看我,每次都不空手。”
这时,两个姑娘拉起了手。只见,海斯特跑上来,用不很熟练的汉语叫了一声:“小靓。”
小靓一怔:“海斯特,你怎么来了?”
海斯特说:“对不起,没有和你打招呼,因为我非常想来。”
小靓倒抽了一口气,许诺问:“小靓,这位是……”
小靓说:“美国留学生,我同班同学。”接着给海斯特介绍,“海斯特,这是我爸爸。”
“你是小靓的爸爸,”海斯特说,“叔叔,我就是专程来见你的,有件事情要和你谈谈。”
许诺笑笑:“和我?”
“是啊,”海斯特说,“听说你很忙,希望你能抽时间见见我。”
“你是外宾,又是小靓和小英子的同学,再忙也要接待你啊。”许诺说,“好,等我有时间,请你到我办公室来。”
海斯特点点头。
“这样吧--”许诺说,“小靓,还有小英子,海斯特是来找我的,你们又是同学,可要好好替我接待呀。”
小英子说:“许叔叔,没问题。”
于永才在一旁说:“许场长,那就让他们几个都住招待所吧!”
小英子说:“许叔叔,我先回家看一眼,要不爸爸、妈妈该惦着我了,回头我再看你和小靓姐姐。”
“这样也好,”许诺说,“小靓,咱们就先到奶奶家去,奶奶、叔叔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等你呢。”
“我估计到了,”小靓说,“那是肯定的。”
许诺说:“还是你奶奶让我来接你的,我要是不来,你奶奶就要来了。”
“爸爸,”小靓说,“我真的想奶奶了。”
许诺说:“海斯特也去吧?”
海斯特说:“你们是家庭宴,我就不去了。”
许诺说:“那也好。永才,招待所不是安排了嘛,你就陪着美国的小客人先到招待所去,一定照顾好。”
于永才伸出手:“海斯特,欢迎你。”
海斯特也伸出手:“谢谢你!”
俩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3
牛红走后,麦芒心里像长了草,已经不仅仅是许诺和许妈妈的到来,而是那种“跌倒爬起来的欲望”。让世人看看,我麦芒不是白薯一个的想法在心里翻腾着。许妈妈走后,她就更躺不住了。说来,身体也已经基本恢复了,她支起身子正要做什么,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便说:“噢,红妹呀……噢……我明白了。”
邱菊说:“又是牛红?”
麦芒想起来:“是。菊妹,这些日子,你这么照顾我,实在是过意不去,等我有条件一定好好报答你。”
邱菊说:“应该的,别这么客气。”
麦芒说:“菊妹,我得到了不少信息,看来,我家那口子要和我离婚,是王八吃秤砣了。”
邱菊说:“许场长不是来看你来了嘛,你也别光听牛红的。我看,她的话没准星儿。”
麦芒接着说:“不只是听牛红说的,我打电话问雁窝岛一些人了,来看我是装洋相……我要有这个准备。”
邱菊劝说:“你躺着吧,别起来。”
麦芒说:“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现在想也直后悔,天塌下来能怎么样,顶着呀。一时糊涂,喝了药,还不是自己遭罪,又连累了大家。以后,我可再也不干这傻事了。”
邱菊说:“这就对了。”
麦芒说:“菊妹,我要回去!”
邱菊说:“回雁窝岛?”
麦芒说:“不,回小兴安农场。”
邱菊问:“干什么?”
麦芒说:“艾尔兹让牛红弄的期货,亏了我,也连累了大家,他们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了,要低价卖给我们一些大豆,没现金还可以用厂房做抵押--”
麦芒说着坐了起来:“我要回去,在哪里跌倒了在哪里再爬起来,也让他许诺看看,我麦芒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窝囊废!”
邱菊有些担心:“哎呀,麦姐,能行吗?”
麦芒说:“没问题。菊妹,你和我一起干吧,再拽上你家老魏,准能重新干起来。”
邱菊摇摇头:“麦姐,不行,我是不干了。上次弄那一回,差点儿把家毁了。再说,老魏也不能干,他已经答应和小雪合办家庭农场了!”
麦芒下床,穿上拖鞋说:“菊妹,不干就不干,人各有志,不可勉强,等我发财了,忘不了你。”
邱菊说:“你就这么回去,厂里的股东还不闹你呀。我昨天听说,一些人还要到这里来找你呢!”
麦芒说:“没问题,没有多少股东了。我让牛红和我一起回去,把价摊开,和大伙儿说明白了,大伙儿能理解。”
邱菊说:“这么说,你真的要回去了?”
麦芒语气很坚定地说:“真的。再说,小靓从北京回来了,这孩子虽说和我感情不深,毕竟是我生的,通过我这件事,我觉着对我还行,比许诺有人味儿。过去,我不拿她当回事儿,这回,我还真有点儿想她了。”
邱菊说:“说什么话呢,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呀,电话里我听见了,你要是不说回去,小靓就直接来这里了!”
麦芒说:“是,菊妹,帮我收拾好东西,咱们办出院手续。”
真像邱菊听说的,小靓要不听爸爸那么说,妈妈很快就要回来,真的就要直接来临海医院了。她和爸爸一起,边说着边朝奶奶家走去,快到家门的时候,一下子甩开许诺,先跑进了屋:“奶奶。”
“哎呀呀--”许妈妈迎上来,“小靓,可把奶奶想坏了。”
小靓扑到了许妈妈怀里:“我这不是回来看奶奶了嘛!”
许妈妈搂住小靓问:“孙女儿,是放假了吧?”
小靓离开奶奶的怀:“奶奶,没有。我是学作物栽培学的,老师说,现在国内外大豆市场竞争很激烈,大豆是人类一种很有前途的农作物,又是一种很有价值的经济作物,布置我们写关于中国大豆市场开发问题调查报告。我当然就得回咱北大荒了,这里是中国大豆之乡啊,我们的教材上都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许妈妈说,“快坐,孙女,奶奶还真不知道,大豆还这么重要啊!”
小靓说:“奶奶,日本进口中国大豆最多,食用比例很大。日本有份调查说,他们那里,癌症病发率比较低,和大豆里含有一种抗癌物质,叫异黄酮有关系。霸王集团开始生产这种产品了。”
许诺已经走进来,接话说:“小靓,咱们雁窝岛明年也能出这种产品了,还要开拓更多、更好的新产品呢。”
许妈妈说:“这么大的事呀,我说呢,你爸爸忙得很少到我这里来。”
许言说:“妈,我大哥这不是来了吗?”然后又对小靓说,“小靓,快把上衣脱了。”
小靓边脱上衣边往衣架上一挂说:“叔叔,婶子,你们都好吧?”
“敢情了,”许言说,“好,借你爸爸老光了。明年,油厂的股份我就要分大钱了!”
“哎呀呀--”许妈妈说,“一家人,别说这个了,快,脱衣服上座。”
小靓这才发现,奶奶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午餐。
许诺指指餐桌说:“来,大家都坐吧。”
许诺刚要坐,手机响了,对方声音:“许诺同志吧,我是法院,请你尽快来一趟。”
许诺说:“好,我马上去。”
许妈妈问:“什么,法院?是不是还是你起诉要离婚的事呀?”
许诺支吾:“不是,不是……”
许妈妈脸板起来:“要是真的,可不准你再吐口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媳妇都认识错了,也就行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许诺点点头:“知道了,妈妈,可能是和美国人打官司,关于大豆期货受骗的事情。”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许言说,“妈,咱们不说那个人,不说不愉快的事情,这么好的饭菜,吃起来也没滋味。”
许妈妈连连说:“是是是,我说诺子,来到雁窝岛,你就没好好吃妈一顿像样饭,这不,又要走!”
许诺站起来说:“妈,小时候,家里像样的饭菜都让给我了。日子长着呢。”
小靓:“爸爸,快去快回啊!”
许诺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小靓,奶奶家挺挤,要是住不下,于主任已经在招待所里给你安排了。”
许妈妈说:“不行,挤也得和奶奶挤在一个被窝里。”
小靓说:“奶奶,还有美国留学的同学和小英子呢。”
许妈妈说:“哎,怎么这么多事儿,快吃饭,吃完再说。”
许诺来到北大荒法院,直接到了民事庭王庭长办公室。王庭长见许诺来了,边客气地让座、倒水,边说:“许诺同志,你的离婚起诉案,报纸公示送达刚胡很快就要到了,麦芒同志已经收到,我们征求了她的意见,她还是坚决不同意离婚,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王庭长,”许诺说,“请问,我陈述的离婚理由是不是充分?”
法官很痛快地回答:“充分。”
许诺说:“那,我就提请你们判决了。”
法官又问:“没有余地了吗?”
许诺态度很坚决:“没有,希望你们尊重我的权利和自由。”
“哎呀--”法官说,“许诺,许诺,一诺千金呀。”
许诺走后,许妈妈等人在陪小靓吃饭。
许言的妻子王丽洁给小靓夹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碟里:“小靓,下一代里,你是许家最有出息的了,将来一定要超过你爸爸。来,婶子敬你一杯酒。”喝完又拿起啤酒瓶子给她斟满了酒。
小靓想自己接过酒瓶子倒,来不及了,接过酒说:“婶子,谢谢你。”
许妈妈见小靓神情有些不对头:“小靓,你在想什么?”
小靓手把酒杯问:“奶奶,我妈和我爸爸真的要离婚?”
“小靓呀,”许言在一边说,“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小靓眼睛一瞪:“那怎么行,那是我妈妈、我爸爸呀,他们为什么离婚呀?”
许妈妈说:“他们吵吵闹闹一辈子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小靓说:“可从来没提要离婚。”
许言说:“那是你爸爸憋着,忍着,让着你妈妈。”
王丽洁说:“你少说废话!”
许言不示弱:“我看该离!”
“这是干什么,”许妈妈说:“言子,今天我孙女回来我高兴,你别惹我生气啊!”
许言赌气地说:“好,我不说了。”
小靓还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谁也不吱声了,小靓还是在问:“奶奶,我妈妈不是说要回来吗?什么时候?”
许妈妈说:“我给她打电话了,说是就这一两天。等你妈回来,我劝劝她,你也劝劝她,她以后的脾气也得改着点儿。”
小靓觉得更烦闷了:“奶奶,到底怎么回事儿,爸爸说,我妈妈是去临海感冒住院了,我看不像,怎么回事呀?”
许妈妈说:“先吃饭,吃完了奶奶和你说。”
4
小英子跑到小雪家,一进门就喊:“爸爸!”
小雪高兴地说:“小英子回来了,你爸爸在实验室呢。草根,快领小英子去。”
草根打量着小英子这个淳朴漂亮的姑娘,兴许是走神,一时没说出话来,小英子问:“你愣什么?”
“哟--”草根说,“小英子,这名字我听说过,想象就是个不点儿的小姑娘,没想到马师傅还有这么大的姑娘呢?”
小英子翻一下眼:“怎么,你瞧不起人呀。”
草根说:“想哪里去了,咱俩学的是一个专业呀,一听说就近一层,等你毕业了,也欢迎加入这个家庭农场。”
小雪说:“这话还早着呢,快带小英子去见她爸爸,马师傅见到姑娘,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好--”草根拉开步,“走吧。”
俩人出了大门。草根叫了声:“小英子--”
小英子不高兴了:“我告诉你啊,那是我爸爸、妈妈叫的,不许你叫我小英子。”
草根玩笑地说:“好好好,我叫大英子。喂,大英子--”然后问,“这样行吧?”
小英子跟着草根已经出了门,站住说:“喂,怎么这么调皮呀。”
草根说:“这叫调皮呀,好,说点不调皮的事儿。我觉得现在科技发展太快了,特别是我们农场,农业科技信息跟不上,能不能把你的教材借我看看?以后也希望你能常把大学里得到的信息告诉我。”
小英子一扬脸:“那没问题。”
实验室就在房后,草根推开实验室门就喊:“马师傅,你看谁来了?”
马老大愣愣地瞧着,瞧着,不吱声,皱皱眉头:“草根,你领来的这是谁呀?”
小英子一抿嘴:“爸爸,你怎么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
马老大说:“哎呀,小英子。让草根推门声,叫喊声压的。”
小英子喊了声:“爸爸”,一下子扑进了马老大的怀里。
马老大抚摸着小英子:“小英子,真没想到长高了。”
草根听着瞧着,一句话不说,只是微微笑着。
5
浸油厂旁一片空地上,焦永顺、许诺、台湾省的林老板站在一起,焦永顺指指前边远处一棵小树:“许场长,林老板看好了这片地方。土地规划部门也都表态了。”
许诺高兴地说:“好啊,那就抓紧办手续开工!”
林老板说:“许场长,你是个很开明的领导干部,我的酱油厂开工后,还要靠你多支持啊!”
许诺说:“这请你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6
夜幕徐徐降临,冷风抽打着树梢,拍击着窗户上的玻璃,艾尔兹坐在办公椅上,正焦虑不安。见高新浪进来,急急火火地站起来迎上去:“高总,我的儿子海斯特说好昨天直飞临海。可现在,他的手机一直不开,是不是出事儿了?”
高新浪疑惑地说:“不能吧。”
艾尔兹转过身去,对着桌上电话机嘀嘀连按十一个键子,电话里传来录音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艾尔兹又六神无主地走到高新浪面前:“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高新浪说:“董事长,把手机号给我,我来联系……”
艾尔兹说了号码,高新浪存进了手机里,艾尔兹着急的样子:“你马上乘飞机去北京!”
高新浪点点头:“好吧。”
雁窝岛农场招待所的餐厅里,小靓、小英子和海斯特在一个小单间里围着餐桌坐着,已经摆好了四个菜和啤酒。空着一个摆好筷子和酒杯的坐席,小英子刚要说什么,许诺推门进来,三位年轻人都站了起来。许诺示示手:“都请坐,请坐。”说着自己坐到了那个空位子上。服务员走过来斟酒。许诺说:“海斯特,来我们农场感觉怎么样啊?”
海斯特彬彬有礼地说:“好极了,从走下火车那一刻起,新鲜感就一直被笼罩着我。”
许诺端起斟满啤酒的杯子:“这很难得。海斯特,小靓和小英子本来要安排你到外面的酒店去,我和她俩说,农场第一次接待美国小客人,应该安排在农场招待所餐厅。我在这里正好有个接待任务,我可以很方便地过来坐坐,敬一杯酒。”
小英子说:“许叔叔,你敬杯酒就走吧,忙你的,你在这里我们该受拘束了。”
“哟--”许诺说,“小英子向我下逐客令了。”他笑笑,举起杯,接着说,“那咱们就共同举杯,祝海斯特在我们雁窝岛能一直被笼罩在新鲜感中。”
海斯特等三人同时举起杯子和许诺“咣”地碰了一下,都喝了一大口。
许诺站起来:“好,你们尽兴,我走了。”他走到门口又转回身,说,“海斯特,你来这里你爸爸知道吗?”
海斯特摇摇头:“不知道。”
许诺走过来:“这还得了?你是在国外,不告诉你爸爸他还不得急出霍乱症来呀?”
海斯特困惑地说:“霍乱……症是什么意思?”
小靓想翻译却无能为力:“是……反正就是非常非常着急的意思!”
许诺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瞧了瞧拨通了号码:“喂,你是艾尔兹先生吗?”
正在办公室里焦虑不安的艾尔兹手持电话:“Yes!你是哪一位?”
许诺说:“还记得吧。我是北大荒雁窝岛农场的场长许诺。”
艾尔兹很奇怪:“噢噢,许场长,你遇到了困难要我帮助是吗?”
许诺说:“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只是向你报告个情况,你的儿子海斯特来我们北大荒了。”
艾尔兹一下子变得心胸开朗的样子说:“许场长,谢谢你给我送来的福音!请问,我的儿子到你们那里干什么去了?”
许诺说:“北大荒有他的同学,相约来这里看看北国风光。”
艾尔兹着急地问:“海斯特现在在哪里?”
许诺说:“就在我身旁,我正请海斯特和他的同学吃饭。”
艾尔兹说:“谢谢,谢谢!能不能让我和他说说话?”
许诺回答:“没问题吧。”他说完,把手机交给了海斯特。
海斯特说:“爸爸,你好,我很平安。”
艾尔兹埋怨地说:“海斯特,你为什么不给爸爸打来电话?又为什么不开手机?”
“爸爸,”海斯特哈哈大笑,“我已经长大了,长大了……要是告诉你,你不让我来怎么办?哈哈哈……”
许诺摆摆手,走出了餐厅。在旁边的另一间大餐厅内,两个餐桌都坐满了请来的大豆种植和深加工专家以及陪同他们的农场领导。开餐前,各桌唧唧喳喳议论着什么。许诺进来和大家打着招呼坐下了,李一农说:“许场长,我先打打场子,你致祝酒词吧。”
许诺说:“好。”
李一农拍拍巴掌:“各位静一静了。今天晚上,我们雁窝岛农场为各位专家和投资者们设宴。下面,请我们的场长许诺同志致祝酒词!”
许诺举着杯站起来:“各位专家和外商朋友,我可以坦率地说,你们不仅是来应聘参加我们北大荒大豆龙头企业建设和大豆高产技术栽培工作,而且是和我们迎接一次国际性的挑战。对迎接这一挑战,我们北大荒人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们也一定有信心。让我代表我们北大荒人敬你们一杯!”
王教授推推眼镜,举着杯站起来:“慢……”
许诺愣了,收回杯子瞧着王教授。王教授说:“我代表应聘的专家先说一句。同志们,许场长说得太好了,我们进了北大荒的门,也就成了北大荒的人,让我们举杯,为共同迎接挑战取胜而干杯!”
两张餐桌上各八只杯子“咣”地碰在了一起。他们边喝边吃边唠,每个人都很兴奋。进餐后,许诺想起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他刚进办公室坐下,魏思来推门走了进来。
“思来--”许诺站起来让座,“好几天没见了,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呢。”
魏思来问:“有事?”坐在了沙发上。
许诺也随之坐下:“想你呀。”
魏思来说:“我那口子来电话说,麦芒出院回来了。”
许诺叹口气:“我猜她是要回来的。”
魏思来问:“为什么?”
许诺说:“不是牛红来雁窝岛了嘛,她一听说牛红要低价卖大豆,还不回来再显一下身手。”
魏思来问:“能是这样?”
许诺说:“要不是这样,那就不是我了解的麦芒了。”
魏思来问:“你俩的问题究竟打算怎么办?”
许诺说:“法院已经找我了,我已经严正申明,没有继续一起生活下去的余地了。”
“其实--”魏思来说,“这也是必然。”
“当务之急是必须把情况搞得清楚又清楚!”许诺说,“喂,思来,你再找小雪催一下,那在美国的陈凯得到情况没有?”
魏思来说:“好,我马上找她。”
电话铃响了。许诺接起来:“哦,吴局长,你好。”
吴新华在电话里说:“许诺同志,你这‘买一赠一’问题,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下面告,上边催,赶快给我拿出个处理意见来呀--”
许诺笑着应承:“好吧,吴局长,请放心。对了,我们已经向老场长汇报了,他说他不再向上级告了。”
吴新华语气有些沉重:“你以为他不告就没别人告吗?我已经接到十多次你们场的人打来的电话了,我真担心他们把乱子捅大了哟。”
许诺:“好吧,我们马上开会研究一次,再具体一些。”
魏思来:“研究什么,你就把研究过的写个意见报局里。上面再催,下面再告,让吴局长好有个交代。”
“让领导操心了,”许诺说,“思来,就按我说的那个意思,帮帮我忙,你帮我写一份,别人写不清楚。”
魏思来说:“没问题。”
7
雁窝岛农场招待所内的小餐厅里,三位大学生还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海斯特放下啤酒杯,瞧着小靓问:“小靓,我发现你爸爸非常非常喜欢你,是吗?”
小靓说:“那当然了,难道你爸爸不非常喜欢你?!”
海斯特:“小英子,你爸爸也非常非常爱你吗?”
小英子:“是的。”
海斯特:“可是中国有一句话表达的却是对孩子的不爱。”
小靓、小英子对视一愣:“哪句话呀?”
海斯特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捉到一只微不足道的狼,居然用自己的孩子作诱饵,是吗?”
小靓看一眼小英子,哈哈一笑,向海斯特解释:“这是一句四川方言,四川,你知道吗?”
海斯特回答:“中国的一个省。”
“这你就不知道了,”小靓说,“四川人把穿的鞋子说成‘孩子’。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意思是讲猎人若想打到一只狼,必须跑很多很多的山路,不惜跑坏一双鞋子。”
小英子接话:“于是说,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
“噢,噢,噢--”海斯特说,“中国的事情复杂,语言也复杂,这一句话我总算明白了。”
小靓问:“还有哪句不明白的吗?”
海斯特问:“还有,诸葛亮是中国人民智慧的化身,他可以呼风唤雨,还是个大预言家……”
小英子说:“中国人叫做‘能掐会算’。”
“奇怪呀--”海斯特说,“可你们为什么要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难道三个做皮鞋的工人可以代替一个聪明绝顶的军事家吗?这不是对诸葛亮极大的亵渎吗?”
“我们中国语言复杂着呢,你就学吧。”小英子笑了,“这又是一个读音造成的错误--皮匠应为‘裨将’,”用笔在纸片上写出那两个字后说,“是汉朝时的军官,属于副将、偏将,他们有冲锋陷阵的经验,掌握着很多的军事知识,是说三个裨将加起来,诸葛亮也不敢小视的。”
小靓问:“海斯特,明白了吗?”
海斯特点点头:“有意思,很有意思!我还有一句话想请教二位‘三长两短’是什么意思呢?”
小靓回答:“三长两短是死亡的意思。”
海斯特问:“死亡就说死亡嘛,为什么还要‘三长两短’?”
小靓说:“古时候中国人死了并不像现在实行火化,而是装进棺材里埋葬。做棺材的木板儿,一共由五块板组成:一个底儿,两个帮儿,三块长板儿;前后两个堵头儿的板儿要短得多,两块短板儿--这不是‘三长两短’吗?”
“我请教别的同学,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有的呢,还不知道。”海斯特说,“我今天就拜你们二位为语言导师啦!干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小靓笑笑:“小英子,这个学生咱俩收了。”她说完与小英子各喝下一口酒。
海斯特干掉酒放下杯子说:“我爸爸让我下工夫学习中国语言,我希望能在你们的帮助下,很快成为三个臭裨将军中的一个!”
小靓、小英子听了哈哈大笑。
海斯特被笑懵了:“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小靓和小英子异口同声地说:“对对对!”
海斯特说:“为此我会不惜任何代价,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嘛。”
小靓夸奖说:“这句话用得比刚才那句好。”
海斯特高兴得一拍巴掌:“真的?”他说完,瞧着小靓不转移目光了。
小靓问:“海斯特,你干吗这么瞧着我?”
海斯特神情模糊的样子说:“小靓,你长得真漂亮。我在美国的时候,自从看了一本中国画报就喜欢上了东方的女孩子,你就是我心中最理想的女孩!”
小靓脸红了:“海斯特,你喝醉了吧,你说什么你……”
小英子说:“海斯特,我看你的审美观有点问题,我比小靓姐还漂亮,来,干杯。”
海斯特推开小英子的杯,对小靓:“小靓,真奇怪,在我们美国,男孩子夸女孩子漂亮应该很高兴,应该说谢谢,你为什么不高兴?”
小英子说:“美国是美国,中国是中国!”
海斯特说:“在美国的大学里,好多女孩子希望我说她们漂亮,我就是不说……”
小靓举起杯:“好吧,谢谢!”
海斯特高兴地举起杯:“你接受我说的漂亮了,太好了,太好了!小靓,你要是不接受,我,我会三长两短的!”
小靓一板脸:“你这个海斯特!”
海斯特说:“咱们跳舞好不好?”
小靓:“好啊。”
小英子走到电视机旁放出了一支迪斯科舞曲,三人激烈而兴奋地跳了起来,海斯特跳得活泼,很美。小靓和小英子鼓掌。海斯特跳得更来劲了。
8
许言一进屋,许妈妈就问:“言子,把小靓送到招待所了。”
“好,让我办这点事情,你还不放心!”许言说,“送到了,一直到餐厅。噢,对了,妈,你是太惦着小靓了!”
许妈妈问:“她妈和她爸离婚的事情,你没多说话吧。”
许言说:“小靓一个劲儿地问我,我能不说吗?”
“哎呀,我就忘了嘱咐你了--”许妈妈说,“别看小靓长大了,这种事经历得少,说多了,不好!”
许言蛮有理:“你不让她知道,就分不清个是非曲直呀!”
许妈妈问:“她听了没不高兴?”
许言说:“没有。现在年轻人,你以为像你那时候呢。”
许妈妈说:“我是怕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胡嘞嘞一阵子,让孩子上火,吃不好,睡不好的。”
“嗨呀,好,人家小靓这一代呀,比我们这一代开通多了。你就别吃了咸的操淡的!”许言说,“妈,没事儿。”
“我这闲心就放不下,操心的命。”许妈妈说,“你哥和你嫂的事儿,到底怎么办呢,你透透你大哥到法院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是说了嘛!”许言埋怨,“妈,你就别再操这份心了。”
许妈妈说:“你说的好听,我能不操心吗!去,快给我去!”
许言没办法,只好去了。
9
夜已经很晚了,小餐厅里,小靓、小英子和海斯特还在唱,还在跳,其他餐厅早已无人,这里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许诺敲门进来:“哟,还玩儿呢,这个楼里的客人肯定有意见了,影响人家休息呀!”
小英子一看手表:“哎哟,可不是,快十一点了。”
海斯特不尽兴:“十一点算什么,我们在美国十二点还不睡呢!”
小英子说:“这不是中国吗!”
许诺说:“小靓,快和同学上去休息吧。你爸爸是这儿的场长,可能只有我来说你。这种事情,全凭自觉。”
小靓挤了个眼儿:“是,爸爸!”
许诺说:“海斯特,休息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小靓三人上了三楼,到了门口,服务员打开了相对的两个房间门,海斯特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进房间,小靓和小英子早就推门进了她们的房间。海斯特大步跨到小靓和小英子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小英子反身正在锁门,问:“谁?”
海斯特回答:“海斯特。”
小靓在洗手间,水声哗哗响,她贴着门,问:“小英子,谁呀?”
小英子回答:“海斯特。”
房间里小靓停止了刷牙,静静地听着。
海斯特进了屋,站在门口问:“小英子,你不回家看你爸爸妈妈去,在这里干什么?”
小英子诡秘地一笑:“和小靓姐陪你呀。”
海斯特不高兴地说:“我不用你陪,有小靓陪我就行了。”
小英子有点儿调皮的口气:“小靓让我陪呀。”
卫生间里满嘴巴是牙膏沫的小靓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
海斯特说:“你回去吧。”
小英子笑笑:“海斯特,你这是怎么了?你们美国人不是讲自由吗?你怎么干预起我的自由来了!”
海斯特不高兴的样子:“你……两个姑娘一个房间,不怕别人说你们是同性恋呀……”
小英子笑了:“海斯特,你可真能开玩笑。我到了大学才刚听说同性恋这个词儿,还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呢。”她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卫生间里的小靓也止不住“嘻嘻嘻”笑了起来。海斯特站在门口有点儿被笑愣了,小英子推推他说:“海斯特,美国大留学生,快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海斯特被推出了门,怔怔地瞧着小英子“砰”地关上门。这时,小靓洗完脸、刷完牙走出来,瞧着小英子又忍不住笑了。
“怎么办?”小英子说,“小靓姐,海斯特迷上你了。”
“这还不好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小靓说,“他在学校里就总缠着我。黏黏糊糊,我真有点儿受不了了。”
小英子诡秘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呀?”
小靓伸手要去打小英子:“死小英子,说什么呢?”
小英子躲着小靓的手:“你是不是怕人家说你嫁了个美国人?”
小靓缩回了手:“瞧你说的,我还怕那个?我们都快进入二十一世纪了,什么外国的,少数民族的,婚姻法不是允许喜欢谁就嫁给谁嘛!”
小英子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挡驾了……”
小靓说:“可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海斯特正在门口偷偷听着,大声说:“小靓,你不了解,我可以自我介绍呀,开门!”
两个姑娘吓得“啪”地闭了灯,海斯特再敲门,里边就鸦雀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