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麦芒隐住进这个小旅店后简直是度日如年,压抑和沉闷紧紧包裹着她,她实在憋忍不住了,早早起来,处处躲着迎面的来人,溜到小旅店不远的一个小早市上。她买了一些吃的便往回走,路过一个报摊,一名报童怀里抱着,手上抖着一张《法院报》在大喊:“新闻,新闻,霸王赚大钱,麦芒倒卖大豆期货坑人逃跑……”麦芒听了一愣,报童又传来更响的叫卖声:“场长丈夫许诺公告离婚……”
麦芒四处撒摸一眼,见没有熟人,塞给报童五毛钱,拿走一张报纸,急匆匆离去。这时,不远处,五六个人从一个小饭馆吃完饭出来,其中一个走在前头的看到了麦芒的侧脸,手一指说:“好像是麦芒。”
那几个人一听,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麦芒拐进一胡同进了小旅店。
麦芒慌慌张张跑回小旅店,进了房间,锁好门,把买的东西往小床头柜上一扔,一行巨大的黑体标题映人了她的眼帘:“离婚起诉公示送达”她又往下看下去,“雁窝岛农场许诺向北大荒法院起诉,与麦芒离婚,请麦芒于两个月内来本院应诉,逾期不到,法院自行判决。”
麦芒怕看错,又看了一遍,咬咬牙自言自语地说:“许诺呀许诺,你好狠心呀,看来你真的要蹬掉老娘了。”她懒洋洋往床上仰脸一躺闭上了眼睛,眼泪禁不住从闭着的眼角处溢了出来。
麦芒躺了一会儿,坐起来掏出手机摁完键子,听到对方声音后说:“喂--,红妹呀,我是你麦姐,你给我送点钱来吧。”
牛红一听是麦芒,溜出送许诺的人群,躲到一边酸溜溜地说:“我说麦姐呀,我虽然手头不紧,可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才给你钱几天呀,你也得省点儿花吧……”
麦芒忍不住了说:“我不要你的,你--你--你不是说卖的期货里有我的份子吗?我不是要你的,是要我那份儿呀!”
牛红横里横气地说:“有合同吗?”
麦芒一听火了:“牛红,你太坑人了吧?”
牛红反问:“你说什么?!麦姐呀,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对你够仁至义尽的了吧!”
麦芒愤慨起来:“我--我--,牛红,我的家庭,我的浸油厂都断送在你的手里了。我,我要告你!”她有些声嘶力竭地了,“我要--告--你--”
牛红冷静下来说:“麦姐,你--冷静一点,等有时间,我和你细谈。”
这时,外面传来咚咚咚敲门声,掺杂着五六个人的狂喊声:“麦芒,开门!开门!我们看见你了!”
麦芒一愣,一颤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门外喊声更响了:“麦芒,你不用躲,跑不了了,我们看见你了!快开门!”
门外喊声:“你骗我们买期货,快开门--”
门外喊声:“你要是领我们能找到艾尔兹,就没你的事儿了!”
门口这五六个人这么又敲又喊,把小小旅店吵得像翻了天似的。女服务员走来说:“你们干什么?要是找人小点声不行吗,影响别人呀!”
刚敲完门的人说:“服务员同志,给我们开门吧,里边住的麦芒是个大骗子。”
女服务员奇怪地问:“大骗子?你们有什么证据,住在我这里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义务保护!”
那人抖抖手里的报纸说:“你看!”
女服务员扫一眼说:“不行,这不足为证。你们找公安局来吧。”
麦芒在屋里,耳朵贴着门,紧张地侧身听着。
那人气愤地说:“找就找,我们到雁窝岛农场去了,那里公安局正派人到处抓她呢。不光这个,她还制造车祸有意陷害伤人……”
五六个人竟一起又敲门:“麦芒,你躲不过去了,开开门咱们好说好商量。临海市政府说管不了,你陪我们找美国老板要钱去--”
麦芒耳边响起了牛红的声音:“你有合同吗?”
麦芒犹豫着,刚想伸手开门,又缩了回去,他们连敲带撞门,看样子服务员是制止不住了。
女服务员急了:“把门撞坏了,要赔的!”
大个子说:“我们的老本都搭进去了,还怕你们这一个门!”
麦芒颤抖起来,镇静一下,从小包里掏出一小瓶前几天就准备好的敌敌畏药水,咕噜噜喝了进去,躺在了地上。
外面继续撞门,敲门,大呼大叫。女服务员无可奈何地说:“停,停,来,我先给你们说说。”
女服务员这么一说,他们才停了下来。女服务员对着门说:“麦女士,我是服务员,你就开开吧。真像他们说的,你躲也躲不了了,想个办法,听他们这么一说,况且也不是你的事情,你就陪他们找去嘛……”女服务员停停,静静地,没有回音,女服务员说,“我要开门了,你和他们好好说说吧,怎么样?”
里边还是没有应声,女服务员又喊:“麦女士,怎么样?你倒说话呀!”
女服务员开门,一幅可怕的惨景出现了:麦芒躺在地上,嘴里吐白沫。敌敌畏瓶子在地上扔着。
女服务员惊慌地大喊:“不--好--了--”她慌忙跑走,到柜台摸起电话:“110--110--110--”
大个子上去摸摸麦芒的脉:“快,快打电话,要急救车,快--”
女服务员已经打通了牛红的手机,慌慌张张地说:“牛总,你介绍来的客人服毒了,救护车拉到市医院了。”
牛红好像知道麦芒服毒,习以为常的样子,不冷不热地说:“我去又能管什么用啊?”
女服务员不高兴了:“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介绍来的客人,说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房费早就不够了。你不去,谁也不认识这个麦芒呀,住院需要交押金的。”
牛红说:“押金,我们也不怎么熟悉,我没这个义务吧!”
女服务员大喊:“牛总,牛--总--”
牛红不耐烦地说:“我告诉你个手机号,你找她丈夫,13902184579.”
牛红说完,把手机关了。
女服务员拨打牛红给的手机号,对方关机。这个号确实是许诺的,许诺正在浸油厂旁那边荒地上主持北大荒豆业集团新厂址开工仪式。女服务员生气地一摔电话,气呼呼进了经理室里说:“经理,你让我找牛红,牛红让我找这个麦芒的丈夫。可是,怎么打也打不通,他们是不是都是怕花钱躲着呀。那样,我们也不管了,爱怎么的就怎么的。”
经理说:“别着急,不会没人管,人命关天,我们先把住院费垫上,实在不行,还有民政嘛。”
牛红关了手机,来到了艾尔兹的办公室,艾尔兹正伏案精心地看一份资料。
牛红走到跟前说:“董事长,总是这么忙。”
艾尔兹抬起头:“我的牛副总,不忙怎么行啊。你们国家农垦部出台了大豆振兴计划,大大地支持雁窝岛浸油厂改造、扩建,要向我针锋相对地挑战了,我有压力呀--”
牛红笑笑,用冷蔑的口气说:“董事长,不管是实力还是科学技术,以及经营之道,他们怎么能挑战得过你呢?”
艾尔兹站起来,摇摇头,耸耸肩说:“不对,不对,我打电话咨询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了,他们告诫我千万不可忽视中国人的力量。美国官方对我这样的企业进入中国市场当然会给予支持,不过那是有限的,因为这是我个人的资本。共产党支持雁窝岛浸油厂是无量的,它的实力是共产党的社会主义呀!这是我决定来投资时,一直犹豫的,担心的问题,终于要发生了。”
牛红说:“董事长,你不是常说,你有国际市场嘛,深加工,附加值高。那雁窝岛我知道,不过是出点豆粕和豆油。”
艾尔兹说:“你说的倒是我的一个重要优势。他们既然这么大力度,提出要建新型的大豆深加工龙头企业,也不会想不到大豆深加工,所以我要成立尖端科研所!”
牛红说:“董事长说的太鼓舞人心了,这方面他们肯定不是你的个儿。董事长,有一个问题,你先帮我招架招架。那个麦芒一服毒,那些要买期货的可能都来闹我,怎么办呢?”
艾尔兹不耐烦地说:“找你你就管吗,快快快,让他们去找麦芒,你让我冷静冷静……”
牛红说:“董事长,麦芒不是服毒了嘛!”
艾尔兹说:“你和我不要谈这个问题,我正在读一份大豆深加工的资料,让我清静一点儿。”
牛红只好讪讪地走了。
2
夜深人静,小雪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她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一会儿她又辗转仰卧,索性不睡了,头枕着相扣的双手,紧闭着双眼,回忆着一件件往事。
与此同时,草根在旁边卧室里也翻来覆去没有入睡。他悄悄起身打开门,悄悄走到小雪卧室门口,贴耳听听,没有动静,又悄悄回到卧室,打开灯,坐在桌前写起来:
小雪姐:我有些心里话,几次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我是一个在爱情上经受不住当面被拒绝的人,只能写在纸上,请你原谅。这些天,我的心情又高兴,又矛盾。高兴的是,魏思来告诉我,许诺绝不会打你的主意,按我的感觉和判断,你的爱情也应该属于我;一次次新的感觉又在冲击着我,给我的感觉,你仍然眷恋着许诺……
小雪突然一骨碌坐起来,穿双浅红色拖鞋下地,对照镜子理理头发,穿着三角裤衩,只戴乳罩,大步走到草根卧室门前。
门被推开了。草根惊呆了:“小雪姐,你--”
“愣着干什么,”小雪瞧着草根说,“草根,来,躺下,我有话和你说!”她说完,自己先躺进了草根的被窝,草根还是不动。小雪有点急了,“草根,来,来呀。”
草根仍是愣愣地站着。这时,随着大门钥匙碰锁声,杨坚石在夏柳陪同下进屋了。夏柳把手提包往沙发上放去,杨坚石见小雪卧室门敞着,便喊了一声:“小雪--”
没有回应。杨坚石进了屋,见床是空的,打开电灯,发现小雪的外衣在衣挂上挂着,意识到不妙,一眼看到草根门口放着的粉红色拖鞋,大声喊起来:“小雪,小雪!”
小雪和草根惊慌成一团。
杨坚石见屋里没有回声,急咧咧地声音更大了:“小雪!小雪!”
他喊着要去推门,被夏柳一把拦住说:“哎呀,老场长,孩子大了,你不能管这么多!”
草根听杨坚石口气不对味儿,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忽地把门打开了,小雪仍然躺在草根的被窝里。
杨坚石生气地说:“草根,你俩抓紧去登记!”
3
淡淡的晨雾阻拦着阳光的喷射,虽然太阳早已爬上了山顶。山林和场区都被雾蒙蒙的气体笼罩着,像黎明时分一样。许诺和李一农坐着一辆吉普车朝火车站驶去,十多名讨还期货的小厂长堵住了行驶的路。许诺下车,奇怪地问:“你们都是哪儿的?”没等听到回答,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噢,我是许诺,你是临海旅店,我关机了,请说……”许诺一听吃惊地问,“什么?麦芒服毒了,正在抢救……我们要离婚……不,还没离。”
旅店服务员说:“麦芒这里连个亲人都没有。”
“这样吧,”许诺说,“先找牛红呀。”
服务员说:“我们找了,在电话里把情况说了,她应酬几句,我们再找,她就关机了。”
许诺着急地问:“噢,噢,麦芒有没有生命危险?”
服务员回答说:“我不清楚,已经去医院抢救了,我们垫的住院费。”
许诺说:“好吧,我马上安排,先派人送钱去。”
李一农问:“怎么,麦芒服毒?”
大个子厂长说:“是,我们连夜刚从临海赶回来的,亲眼见到麦芒被救护车送医院了。许场长,你不认识我们,我们认识你,我们是十多个农场浸油厂的厂长,是你妻子撺弄我们买大豆期货,让我们赔了个底朝天。领导训,员工闹,我们找艾尔兹,艾尔兹让我们找麦芒。你说,我们怎么办呢?”
大个子旁边一名厂长说:“许场长,麦芒有个好歹,我们找谁呀?”
李一农说:“这和许场长没关系呀!”
大个子厂长说:“没错,我们一开始想冲着许场长说话,又一想,这事是和人家许场长没关系。许场长,我们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们出出主意,我们该怎么办呢?”
许诺从兜里掏出存折和身份证递给李一农:“李副场长,这是我几年来和麦芒分居后的积蓄,你帮我取出来,先派人给临海医院电汇去。”李一农应声离去了。
许诺叹口气,对十多名小厂长说:“你们既然找到我了,让我好好想想……”
大个子厂长说:“许场长,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我们算是让麦芒和艾尔兹坑苦了。”
靠他身边的一个小厂长说:“麦芒不过是个垫背的,我们要和牛红算账。”
许诺说:“市场经济这东西,虽然是以赚钱为目的,但是,这赚钱里头有个‘德’的问题,这‘德’前‘德’后,又有许多可指责而无法去束缚的问题……这样吧,你们既然相信我,让我好好想想再说,今天我还急着有事要办。”他说完上车走了。
大个子厂长冲着车身后喊:“许场长,你可好好帮我们想想啊,不然,我们的命都要没了。”
吉普车驶进了车站门前时,一辆火车呜呜叫着进了站台。
王雁南带来的人扯起了大横幅:热烈欢迎首都专家帮我们建立大豆深加工龙头企业。
锣鼓唢呐响声中,五六名教授、专家,招着手走下车厢。
4
临海市医院急救室里,麦芒正躺在病床上打吊瓶。医生把把脉,又听了听,魏思来和邱菊站在病床旁着急地瞧着医生的动作,瞧着麦芒蜡黄的脸色,邱菊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说:“脉搏还可以,弱一点儿,因为服药过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很难说。”
魏思来刚要开口问什么,许诺打来了电话:“思来,谢谢你们夫妻二位了,我眼前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说句心里话,我也打憷去,就麻烦你们了。”
许诺刚放下电话,李一农推门进来:“场长,我刚才得到准确消息,美国大豆市场已经向我国敞开大门,价格突然大跌,比我们收购的还略便宜一点。国内一些买期货的,囤积大豆的,都在叫苦不迭,你说气人不气人!”
许诺站起来:“光气没用啊!”
李一农说:“首都请来的专家们,听了我介绍咱们浸油厂前段的情况,他们很兴奋,也很佩服你--”
许诺笑笑:“哎呀,我的李副场长,你可别总在别人面前吹捧我呀,捧高了,摔下来会摔着的。”
李一农有些激动:“绝对不是。许场长,专家说,从目前我们确定的进口加工设备选型来看,霸王从大豆中提取的尖端产品,我们也肯定没问题。专家们强烈要求,要听听你对建立这个龙头企业的战略构想和意见。”
“可以--”许诺说,“是,我是要说说的。这些天来,我了解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门开了,办公室主任于永才拿着一份传真和一沓子信件走了进来说:“许场长,局办公室来了份传真电报说,‘中国视觉第一行动’医疗队共十多人,全是国内著名的眼科手术专家,一周内就要首先到我们这儿了。”
许诺问:“定没定哪天?”
于永才指指电报:“具体没定,通知要求我们立即着手做好准备工作。”
许诺说:“太好了!”
于永才说:“电报中还说,他们非常敬佩这些开发北大荒的复转官兵,同时,为他们的眼病焦虑,恨不能马上飞来。”
于永才又说:“通知要求咱们认真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白内障病人,抓紧报局卫生处。”
“永才,”许诺站了起来说,“立即给各生产队发个通知,一个也不准落下。”
于永才说:“卫生处白处长来电话说,你这一封信给北大荒所有的白内障病人带来了福音。初步推算,全北大荒差不多有四千多人……”
许诺吃惊地说:“唉呀,这么大个数呀。永才,这些年我算领会透了,怎么才叫密切联系群众,真正关心群众,就是老百姓的大事小情你得上心。有些事情办起来难度很大,有些事情,当领导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看你这官儿当的上心不上心。你看,我不就是写了一封信吗。”
于永才说:“是,许场长,我看哪,领导干部都像你这样就好了。难事儿,易事儿,大事儿,小事儿,都这么上心。”
许诺说:“不要这么说。永才,你关心群众的冷暖,群众才关心农场的兴衰,这是相辅相成的。只要把老百姓的事情都办好了,像马老大那样的能人,什么建大豆基地,什么建龙头企业,他们就会真心真意地跟着咱们干。”
于永才顺手递上拿着的一沓子信说:“许场长,你逼着各企业、生产队补发工资,离退休职工得到了欠发的养老金和工资,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写信感谢场党委。”
许诺接过信,抽出一封看了看说:“永才,看到这些信,我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儿。”
于永才奇怪地问:“为什么?”
许诺叹口气:“我们欠了职工的工资又晚发给了职工,职工不但没有怨言,还直感谢我们,你说世界上还有像咱们中国这样好的老百姓吗?”
李一农手机响一听大发脾气:“好了,好了,我和许场长说什么说,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许诺问:“老李,什么事儿?”
李一农不耐烦地说:“刚才,我进大楼的时候,那十多个买期货的小厂长堵在大门口,让我再和你好好说说,一定帮他们想想办法。”
于永才说:“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了。”
李一农说:“又是龙头企业建设,又是白内障病人,临海医院那边……”
许诺严肃地说:“李副场长,你以为那十多个小厂长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吗?”
李一农一愣。
许诺说:“这霸王集团要占领中国的大豆加工市场,击垮这些小加工企业,只是他的第一步,下一步的集中目标要--”
“噢--”李一农略有醒悟的样子,“对付我们北大荒豆业集团是不?”
许诺急忙站起来:“走,见专家去!”
许诺和李一农来到了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许诺一下车,专家们正谈得有情绪,一位大豆专家手指工地说:“许场长,按照我们的规划,这要是建成了达产达效,霸王就不在话下了,准成为全国最大的、最现代的大豆深加工龙头企业了。”
许诺说:“是,好事还需要我们好好做呀。”
李一农说:“许场长,走,和专家们到工地指挥部去谈谈吧。”
许诺说:“好。”
专家们和许诺等往指挥部走去。许诺手机响,他停步接电话:“噢,小靓,想爸爸了……好,噢,你邱菊阿姨和你说了,我实在太忙,你魏叔和你邱阿姨在医院护理你妈呢。我问了,问题不大,你要是功课紧也可以不去,我一有空儿马上就去临海医院。”
小靓正在校园的草坪上和几个学生晨练。
小靓问:“爸爸,我妈怎么病在临海了呢?”
许诺皱了皱眉头说:“你还不知道,你妈哪里不去呀,不细说了,我有事呢。”
小靓走到远离同学的地方说:“爸爸,那好吧,我有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许诺问:“什么事儿,说吧。”
小靓说:“我的一个同学想跟我谈恋爱。”
许诺说:“这是好事儿呀,只要看准了,不要影响功课。”
“爸爸,先不说这个,”小靓说,“可他是美国人。”
许诺问:“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霸王公司老板的儿子?”
小靓回答:“对,就是他,长得倒挺帅。”
李一农喊许诺,许诺摆摆手:“马上就来。”
小靓还在说:“爸爸,你说能行吗?”
“什么国的人倒不重要,”许诺回答,“那得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小靓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我现在没有兴趣谈恋爱。”
许诺边说着,边开门走进指挥部:“那你就直截了当跟他说嘛。”
小靓说:“我说了,他太黏糊了,真拿他没办法!”
许诺说:“是不是想回绝他,又找不出理由?”
小靓说:“对对对!”
“一般的外国人也都知道,中国青年人的婚姻,父母参与得很多,”许诺说,“那你就告诉他,这事儿必须由我爸爸决定。”
小靓高兴地说:“爸爸,你这个招儿实在是高!谢谢你!谢谢你!”
许诺收起电话和专家们围桌坐在了一起。
专研大豆深加工的王教授说:“许场长,我们帮着设备选型、安装、厂区规划建设,产品开发都没问题,重要的是必须听听你对建设这个龙头企业的一些思考。”
许诺点点头:“是要说说,我们研究了一个意见。”
研究新产品开发的马教授说:“好,那就请许场长说说吧。”
许诺说:“我们非常高兴,非常欢迎各位专家来支持这一大豆龙头企业的建设!应该说,这些天来,我们的心情很不平静。霸王集团抢占市场的劲头非常迅猛,两百多家小厂已经休克,就像重重地击了我一拳。我们的雁窝岛浸油厂正在这市场经济大潮中,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可以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许诺。
许诺神采飞扬地讲着:“目前,霸王开发三大产品,一是大豆分离蛋白,二是异黄酮,三是普通豆油。我们的设备除了能开发这些一高一低产品外,还准备开发两个中端产品:一是高级酱油,我搞了调查,今年以来,仅我们省从日本、台湾地区、上海等地运进高级酱油就五十万吨,每斤酱油七元钱,比豆油还贵;二是开发维生素E,它是降血脂、营养健康的最佳自然食品。”
众人窃语,不时有人点头,投着赞许的目光。
许诺说:“这两个产品的专利,我都已经拿到了手。另外,国内广大市民,包括农村,对豆制品的需求在大幅度增长,因此,市场也就广阔了……”
王教授说:“对,北大荒的大豆品质这么好,我们可以在全国建立豆制品连锁店。这样土洋结合,既打人民战争式的市场,又开辟尖端市场--”
许诺说:“没错,整个厂区施工建筑问题是根据我们班子研究的意见,搞了这样一个初步的设计构想……”
众人赞许地交头接耳。
5
夏柳在给杨坚石削苹果。杨坚石说:“夏医生,从北大荒医院回来,我觉得浑身轻松,胸也不那么闷了,看来,挺有效果的。”
夏柳说:“那肯定是,要是没有效果,谁花那么多钱买那设备呀。”
杨坚石歉意地说:“夏医生,小雪一不在,这买吃买喝、洗衣服就都摊在你身上了。我当一辈子干部没这么麻烦过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呀。”
“哎呀,别总挂在嘴边上了。”夏柳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杨坚石,“这苹果口感很好。”
杨坚石说:“来,一人一半儿。”
夏柳推辞:“不用,你吃吧,我再削。”
杨坚石说:“这一个大苹果我吃不了,你先吃一半儿,不够你再自己削。”
夏柳接过来说:“好吧。”
电话铃响了,杨坚石接起电话:“噢,刘主任啊,什么事?噢,噢,行啊,我反映的问题,要是吴局长处理得好,我当然就不往上反映了。好吧,欢迎你到雁窝岛来呀。”
夏柳说:“老场长,叫我说呀,你管他什么‘买一赠一’、‘买二赠二’呢,现在办企业多难呀,大家都高兴的事情,你就别多管了。”
杨坚石说:“这怎么行啊,你要知道,我这是对许诺好,要不,他会栽大跟头的……”
夏柳说:“那就找许诺好好谈谈。”
杨坚石说:“我给他办公室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不在。”
“他忙。”夏柳说,“许场长来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反映不错,你要是好好谈,我给你找,他准来。”
杨坚石点点头,夏柳拨通了许诺办公室的电话。许诺已经关上办公室门,要往外走,犹豫一下,想回去接电话,电话铃声又不响了。
许诺走出办公楼,刚要上车,被许妈妈跑上来截住:“诺子,你这是要到哪去呀?”
许诺问:“妈,你来这干吗呀?这么老远,有事儿打个电话我就回去了。我要去局里一趟。”
许妈妈一把拽住许诺:“哎呀,都要出人命了,你还去局里。你媳妇在临海住院,你不去看看呀?”
“等我安排一下工作,”许诺说。“妈,我实在太忙了。”
许妈妈不高兴地说:“忙也不能不要老婆了呀。我知道,你想离婚,只要一天没离,就是咱家的媳妇。再说,我还不同意你离呢!”
“好,你放心,”许诺说,“我一时没空儿,让思来两口子在那里替我照顾着呢。”
许妈妈说:“那是帮你,人家是人家,你是你,那是你媳妇,能替了你吗?”
许诺恳切地说:“妈,我必须马上到局里去,吴局长找我说有急事情。我回头就去临海。”
许妈妈示威似的说:“你要不去,我可就要去了。”
“听我的,”许诺说,“妈,你千万别去,千万别,岁数大了。”说着上了车,又打开车窗探出头来说,“我确实有急事儿,你快回家吧。”
许妈妈拽住车窗说:“诺子,从局里回来哪也不能去,先到我这里来!”
“没问题,只要没重要的事情就行,”许诺摆手,车开了,“妈,你回去吧--”
许诺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加速,很快到了局办公楼。吴新华坐在桌前翻阅文件,许诺敲门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来得好快呀,”吴新华说,“许诺呀,欠职工豆款的事情你用股份投入的办法解决了,这很好。‘买一赠一’我当时犹豫,后来也默许了。可我没想到,我和你谈话的时候,就有些来信,现在,几乎天天都有人写举报信告你私分国有财产……”
许诺吃惊的样子:“这么严重,觉不出来呀?”
吴新华合上文件夹:“等你觉出来都什么程度了,不署名的信,海了!你看看。”
吴新华把桌子上一堆信一推,叹口气,走出办公椅,急得来回打起转转来。许诺跟着站起来:“吴局长,如果不这样……”
吴新华一仰脸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就先压着,要是上告的人没完没了,你可千万千万得给我想个弥补的方法。”
许诺还是想深说一下:“吴局长……”
“哎--”吴新华叹口气,“别说这事儿了,别说了。这几天,国家给了这么多资金支持,我本来很高兴,现在又让你这事儿弄得我心里很烦躁。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就别说了,先回去想办法吧。”
许诺直觉得心里很郁闷,真不明白,吴局长为什么不让自己把话说完。他慢慢地走着,心里胡思乱想。
麦芒正躺在病床上,邱菊给喂水。麦芒舔一口,缓缓睁开眼睛,喃语着:“许……诺……诺……他……”
魏思来见此情景,心里一阵宽慰,走出病房,拿出手机拨通号后说:“喂,许场长,麦芒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以结结巴巴说话了。”
许诺走出了局机关大楼:“那好,那好啊!”
魏思来说:“她一睁眼,嘴里就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来看看?”
许诺站在车旁说:“是……我安排了,是想去看看……我会去的。”
“我说许场长呀,”魏思来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诺说:“思来,这你知道,她寻短见前我就下决心和她离婚,到法院起诉,报纸已经发了送达公告。”
魏思来迟疑起来:“这么说--”
许诺一边拉着车门一边说:“在没解除婚约前,我还要尽夫妻情分的,所以,请你把这两件事分开。”
魏思来说:“那就见面再说吧。”
许诺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北大荒中级人民法院门前,他上了楼直接朝民事厅走去。女法官很客气地请他坐下,也在沙发上一坐,面对面的谈起来。
女法官说:“许诺同志,按理说,公告送达时间一到,麦芒同志不来应诉,我们也可以裁决你们离婚了。可是,在这种情况--”
许诺胸有成竹地说:“倘若麦芒不是我的妻子,我还是她的领导,我该怎么关心她,还是怎么关心她。离婚问题,不是她服毒后病在床上我提出来的。我还是要求,时间一到请你们依法判决。”
女法官说:“吴局长来过电话,让我们对你这个问题一定要慎重。”
许诺不由自主地说:“我已经慎重了近二十年,从法律角度说,这是我的自由,也请你们慎重的同时,认真考虑我的意见。”
女法官很耐心:“许诺同志,这是组织上对你的关心,你是领导干部呀。”
许诺有点不高兴:“领导干部怎么样,领导干部更应该带头依法行使自己的权利。”
女法官说:“你说的我们很理解,只是我们慎重考虑的另一方面,即使在合乎法律的同时,也担心引出众人非议,主要对你产生不良影响。”
许诺仍然觉得自己理由充足:“你们替我想想,麦芒这样大作大闹,又是什么影响?”
女法官说:“许诺同志,既然你这么坚定,我们理解你。麦芒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即使到了判决期,也要缓到她脱离危险或者是出了院。”
许诺说:“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女法官笑笑:“许诺同志,看来,你是铁心了。”
许诺猛起身走出法庭。
女法官站在门口说:“许诺同志,你回来--如果你执意,我们还是尊重你的意见,吴局长那边,我们会解释的……”
许诺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诺上车后,司机说些什么,他似乎都没听见,身子往后一仰,任凭身子颠颠晃晃,只管眯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
“场长--”司机大声说,“你弟弟--”
许诺睁开眼睛,往前探一下身子一看,许言正翘首向这边望着。见吉普车驶来,离他近了,他走到路中间,摆起手来。
没等许诺发话,车就停了下来,许诺下了车。
许言迎上来:“大哥,妈让我在这里截你,让你一定回家一趟。”
许诺说:“你不来截我也要去的,上来吧。”
吉普车行驶起来。
许言一上车就说:“大哥,我不说你也知道,妈找你就是劝你别和我嫂子离婚的事情。”
许诺点点头:“明白了。”
许言说:“大哥,来前,我已经和妈辩论半天了,我支持你离婚。我知道,你俩从结婚到现在,就没怎么得好。你没看吗,我从来不叫嫂子,还有小靓,也不怪孩子和她不亲,她哪像个老婆,哪像个当妈的样呀!这娘们儿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也就是你,要是摊到我身上呀,早他妈的让我踹到南天门上去了!”
“原先我还劝你能和好就和好,”司机也在一旁说,“场长,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这麦芒和牛红鼓鼓捣捣弄期货,坑了那么多厂子不说,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有主意,说离就离,你还给她出钱看病,我看够可以的了!”
许诺急躁地说:“你们都别说了!别说了,让我冷静冷静!”
司机一直把车开到许言家大门口,许言和许诺一进家门,许妈妈正在收拾小包裹。
许诺问:“妈,你要干什么?”
许妈妈不高兴地说:“干什么,你心里没数,我还没数呀。媳妇成了那个样子,家里连个人都不去,让人家怎么说。”
许言在一旁说:“妈,我大哥已经下决心和那娘们儿离婚了,她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的。”
许诺拽一把许言。
许妈妈说:“你少给我在这里瞎搅和!她麦芒嫁给咱许家是拜了天地的,只要一天不离婚,活着是咱许家的人,死了是咱许家的鬼!”
许言来劲了:“许家不要这样的人,也不要这样的鬼,现在就和她离!”
许妈妈一拍大腿:“我不同意!”
许诺说:“妈。你老坐下,听我和你细说。”
许妈妈连看也不看许诺一眼,扭脸一坐。许诺说:“妈,我们俩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许妈妈仍是生气的样子:“两口子打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听儿媳妇说过,她蛮有理呢。今天你弟弟也不是外人,我实在是憋得不说不行了。你说说,你是领导干部,又是有二十多岁姑娘的人了,怎么还和那个小雪藕断丝连的。女人的心是小一点儿,再大也不行啊,还怪人家媳妇作嘛。叫谁谁也受不了。”
许诺一皱眉头:“妈,不是那么回事儿。”
许妈妈反问:“那是怎么回事儿呢,连老杨头说起来都气得直跺脚呢。”
许言在一旁说:“妈,你别--”
许妈妈抢白一句:“诺子,我光听媳妇说了,我也不能光听一头的,等媳妇出了院,就咱们娘仨,当面鼓,对面锣,都说个清楚。我听听,论论谁是谁非,离不离再说。”
许诺央求说:“妈,你现在听我说说行不行?”
许妈妈执意不听:“我没有时间,回来再说!”
“哎呀,”许诺难为情地说,“妈,你年纪大了,听我的话,千万别去了。”
许妈妈又来气了:“别管我了,叫言子陪我去。言子,你到那里只管给我当哑巴,不准随便乱说。”
许言不吱声。
“我问你,”许妈妈说,“诺子,你给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去?”
“你放心,”许诺说,“妈,我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情,等安排一下就去。”
许诺急急忙忙走出家门,让司机把车开到办公楼。他刚进办公室,于永才就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进来:“场长,十八个生产队加上场直,都报来了,全场共有白内障病人十四个。”
许诺一听,急了:“什么,十四个?”
于永才点点头:“是十四个,我已经催过三次了,都说没有了。”
许诺说:“你亲自找找各队队长。”
于永才说:“我照你说的办了,每次催要数字,都是队长接的电话。”
许诺“啪”地一拍桌子:“太不像话,才是小队长,官不大,僚不小,根本不把老百姓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扫一下名单,我掌握有名有姓的就有二十二人。”
于永才有点紧张:“场长,我反复强调你的要求,一个队一个队地打电话,他们就说是没有了。要不,我马上组织人下去调查?”
许诺说:“不用!你去他们都干啥?你马上通知,两小时后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各生产队、各直属单位主要领导必须参加,缺席者要亲自和我请假。”
于永才急忙说:“是!”
于永才走后,许诺闷闷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自扣着,紧皱着眉头,脑子里又乱了起来。也不知是生小队长们的气,还是生麦芒的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雕塑一样。有人进来,喊了声“许场长”,见那木呆的样子,急忙转身走了。一阵电话铃声闯进耳朵里,他拿起电话“啪”地又放下。看看手表还差十分钟才到开会时间,实在耐不住了,急得站起来,进了电视电话会议室。
许诺在主席台上一坐,让工作人员在操作室里切换镜头。
镜头切到四队,许诺问电视里的人:“四队,你们队长干什么去了?”
电视那边的人回答:“有重要客人,让我替一下好好记录,然后汇报。”
许诺严肃地说:“不行,通知王涛五分钟内必须赶来!”
工作人员继续切换镜头。
于永才在一旁说:“场长,除王涛外,都到了。”
许诺一拍桌子:“等他!”
镜头又切到四队,王涛进会议室。许诺问:“王涛,你给每个人耽误了五分钟,参加会议的共五十八人,你算算是多少时间?”
王涛站着讲:“两百九十分钟!”
许诺说:“两百九十分钟,那就是说,差十分钟就是五个小时,你除给场党委写份检讨外,再给每个参加会议的人写份检讨书,我限你两天时间全部送到!”
王涛低下了头说:“照办。”
许诺说:“二队、九队、十一队、十四队、七队的队长听着,你们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盲人盼望见到光明是什么心情?”
镜头切换出一个个紧张面孔的镜头。
许诺问:“二队,洪讯,你们队的老转业兵张大力、王海是不是白内障病人?”
镜头切出洪讯,站起来低头说:“是!”
许诺又发问:“七队,马云生,你们队的贫困户秦玉海是不是白内障病人?”
马云生也站起来低着头说:“是!”
许诺吁一口气,大声说:“还有九队、十一队、十二队的队长,我就不一一问了,今天参加会议的全体同志,你们听着:经过再三争取,这次中国视觉第一行动医疗队首先来我们雁窝岛农场,国家资助、场里出点基本费用,让你们统计统计数字,你们都这样极不认真,心里还有没有群众?!”
会议室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在座的静静地听着。
许诺说:“我正式通告你们,散会后立即组织你们的全体干部,挨家挨户调查,明天八点钟前安排车把病人统统送到场部医院。手术完以后,我就在农场电视台发广告,落下的人,可以直接到我这里来上访告状。我调查核实准了,是哪个单位的,就由那个单位领导出钱,亲自陪送到北京去做手术,并负责全部路费和医疗费!散会!”
6
小雪家实验室里,马老大正站在一槽大豆苗跟前,聚精会神地用双手抚摸豆叶,然后从桌子上摸起笔,要写字。草根走进来说:“马师傅,别费这个劲了,明天做完手术,也就是三天五天,你重见光明以后,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写了。”
马老大说:“我要最后一次体验体验双目失明这个难受的滋味儿,等复明了,会加倍珍惜生命、珍惜时间呀!”
草根笑笑:“噢,马师傅,你还挺有诗意呢。”
这时,草根从窗户里看见了小雪,急忙走出,刚要开口,小雪先说:“草根,怎么我爸一在家你就躲,老鼠见了猫似的。”
草根说:“小雪姐,那天夜里的事情发生后,我一见老爷子心就突突地跳。”
小雪嗔怪道:“突突什么,我让你躺,你不是没躺吗?”
草根大姑娘似的低下了头:“说不清呀,他发了那么一顿脾气,总不好意思见他老人家。”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雪说:“心里说清就行呗。”
草根瞧瞧小雪,支吾一下,没说出话来。
“我就看不上你总这么支支吾吾的。”小雪说,“草根,有话你就说。”
草根仍是吞吞吐吐:“小雪姐,咱们……咱们……”
小雪有点不耐烦了:“草根,你什么都好,我就是看不上你这一点,身上没长公鸡毛似的,咱们怎么的,你说呀!”
草根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来了:“咱们……咱们登记……吧?”
小雪说:“草根!这几天我心里很乱,等等,你让我心里肃静肃静。”
草根瞧着小雪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