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十章

  1

  牛红和邱菊搞僵了,麦芒又出了事儿,在她笼络的骨干里只剩下个高新潮了。对于高新潮那两下子,她是心里有数的,不仅是他的身份不佳,动心机办事情又在一般之下,不过是虎拉吧唧,能当个好冲锋陷阵的打手用,何况眼下这局面是这个样子,看来很难实现预期的目标了。她到银行把艾尔兹让人打来的款,如数打回去后,恨不能一步回到临海去。又一想,回到临海也难堪,想来想去还是要回去。她把租用的枣红色小轿车还上后,乘飞机回临海市,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就像没魂儿了似的。

  牛红没精打采地下了飞机,走出机场大厅,意外地震惊了,艾尔兹和高新浪一起各捧一束鲜花接站来了。

  高新浪献媚地先走上前,捧上鲜花说:“夫人,你为霸王集团立下汗马功劳了。董事长让我陪着亲自来接你,还准备了丰盛的宴席。”

  “什么?”牛红一愣,“董事长,你误会了,雁窝岛那批豆子没,没,没有搞到手。”

  艾尔兹也送上鲜花,哈哈一笑:“不必介意,不必介意,那是小意思,东方没亮西方亮,我们的大豆期货可是赚大钱了。”

  牛红惊讶地问:“董事长,这什么意思?”

  艾尔兹说:“也许是我会预测,也许是托你的洪福,现在已经搞准,美国大豆受灾面积只占百分之五,全美大面积丰收,现场价九毛钱一斤,运到临海港口,还不足一块钱。要是按我们当时期货销售价人民币每斤一块五毛钱,我们共经营了五百万吨期货,该赚多少钱?”

  牛红心情豁然开朗了,还是有些纳闷。她跟着艾尔兹脚步往外走,边走边问:“我们霸王公司不是自己留的多吗?”

  “我没有细和你说,”艾尔兹说,“我只留了小小的一万吨。”

  牛红兴奋了:“董事长,你在美国订货多少钱?”

  艾尔兹说:“往年正常价格,合人民币九毛钱一斤。”

  牛红眨眨眼,吃惊地:“这样,我们就要干挣这五十亿人民币呀。”

  艾尔兹站住笑着摇摇头:“不能这么算,按最低效益算,也就是说,客户不要货了,我们光赚定金,也干赚三十来个亿嘛。”

  高新浪在一边说:“董事长实在是高呀,高呀!”

  艾尔兹:“这些期货的推销,百分之八十是你的功劳呀,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牛红停住脚步说:“五百万吨呢,没这么多吧?”

  艾尔兹笑笑:“怎么能说没这么多呢,你推销的主儿又往外推销,根子不是还在你那里嘛。”

  “你品出来了吧,”高新浪说,“董事长,你听见了吧,我的夫人很不贪功啊。”

  牛红恍然大悟一样,说:“这么说,我这个‘功’实在是太大了。”

  艾尔兹笑得很得意:“所以,我才亲自来接你。”

  高新浪说:“夫人,家里的宴席也是董事长亲自点的菜呢。”

  三人都得意会心地笑了。大踏步朝停车场走去。

  牛红走着走着,心头突然罩了一层阴影:“麦芒会不会大闹呀……”

  牛红突然后退一步,拉一下高新浪问:“麦芒没到霸王去吗?”

  高新浪感到突然:“什么?麦芒。”

  牛红说了声:“那就算了。”又大步走去。

  按牛红说的,麦芒偷偷住进了一家小店。早上起来,她探头探脑走出小旅店,来到一个食品摊上,掏出钱刚要买一个馒头,报摊旁两位男子汉一人手拿一份《临海晚报》,另一人在探头看着。

  《临海晚报》头版头条发表了一条大黑字体新闻,主题是:“霸王豆业集团巧赚一大笔无本生意。”副题是:“购买其期货大豆者损失惨重。”

  拿报纸的男子汉刚看了一眼报纸就大骂起来:“他妈的,这艾尔兹老板也太损了,他们美国明明是大豆丰收,他怎么说是受灾呢?”

  另一名男子汉说:“这么一整,我可赔老了!”

  拿报纸的男子汉气哼哼地说:“走,找他们去!”

  麦芒拿着馒头正要掏钱,听俩人大骂什么“艾尔兹”,立刻机灵起来,忘了交钱,凑到报摊上要去买报纸。

  卖馒头的妇女说:“喂,那位女士,拿了馒头交钱呀。”

  麦芒狼狈地转身交了馒头钱,又去买了一张《临海晚报》,躲到一边低头读了起来。

  2

  许诺在浸油厂门口给要账的职工答疑后,又召开了干部大会,职工代表大会,上下统一了认识,人们振奋起来。吴新华听到这些情况后也非常兴奋,他从北京部里参加完会议后,直接要到雁窝岛农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一讲。他还没到,许诺就让办公室下了通知,把参加会议的人员集中到会议室等着了。

  吴新华进了会议室,和大家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P股一坐下,就兴致勃勃地说:“同志们,我在农垦部参加了为期三天的工作会议,部领导在会上表扬了我们雁窝岛农场浸油厂,说我们在霸王集团引发的这场大豆期货事件中,能够审时度势把握市场,用改革的办法解决了困扰企业的原料问题,没受到一点冲击和损失。许诺同志应该受到表扬……”

  坐在他身边的许诺说:“吴局长,首先应该表扬的是魏思来同志,是他的主意,把我引到了这条道。还应该表扬的是小雪同志,她委托当年老知青在美国谋事的陈凯同志了解调查美国大豆收成和市场情况,给我们提供了可靠信息。”

  吴新华笑笑:“好啊,好啊,也就是说,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有这样一个集体,以后的事情我心里就有底了。农垦部大豆振兴计划考察组后天就要到了,中国第一视觉医疗队也要到了……”

  众人鼓起掌来。

  吴新华:“今天,我是要和大家共同研究一下,怎么把这两件事情办好……”

  3

  麦芒自打看完那份晚报以后,那颗本来胆怯的心天天都在抽搐着,紧绷着。要是真的像报纸上写的那样,不就彻底完蛋了吗?自己不就分文没有了吗?她天天设法打听,终于听说牛红从雁窝岛回来了。

  傍晚,月光朦朦,她像做贼一样,悄悄来到了牛红宿舍门前,东瞧瞧西瞧瞧,一边敲门一边小声地说:“红妹,红妹……”

  牛红喝得有些醉意说:“谁,谁呀?”

  麦芒贴着门说:“我,我是你麦姐呀。”

  牛红真后悔答应了,要是知道是她,可以装屋里没人不开门,她犹豫一下,打开门,紧张的样子,问:“快进屋。”随后扣上门说,“麦姐,许诺,还有小雪,老杨头,到处找你呢。草根是死是活至今我还没得到消息。还有人说,你是有意陷害小雪,你胆子太大了,怎么还敢公开出来,不在旅馆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麦芒已经把惊吓抛在脑后了,喘口气从兜里掏出《临海晚报》,递过去问:“红妹,这能是真的吗?”

  牛红很不自然:“能是真的。”

  麦芒说:“我打听了,市面上的大豆还不到一块二一斤,我买的期货一块四一斤,这……这……怎么办……呢?”

  牛红不以为然地说:“麦姐,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是公家的买卖,这公司也不是你的!”

  麦芒一下子坐到沙发上,挨牛红坐着:“你说什么糊涂话呢,我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们是私营股份制,我是大股东,还有几个小股东,这里有我自己八百多万呢。红妹呀,你可要知道,我兜里连点零花钱都没有了,来这里时,还是和老婆婆要了点钱做路费的。”

  牛红一下子憋住,不知说什么好了。

  “要是真的这样,我可就没有活路了--”麦芒乞求似的说,“红妹,你帮我说说,我不买这批期货了行不行?”

  牛红爽快地说:“行啊。”

  麦芒高兴地说:“那就好了,我不买了,把定金退给我。他许诺要想离婚就离,有这些票子,我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牛红严肃地说:“不买可以,算是违约,恐怕款退不了了。”

  麦芒紧紧抓住牛红,眼睛瞪得滚圆:“为什么?得讲理呀!”

  “怎么不讲理呢--”牛红很有理的样子说,“有合同呀!”

  麦芒紧紧拽住牛红的领子说:“牛,牛……红……”她气喘嘘嘘地有些口吃了,“你……”顿时大粒大粒的汗珠涔出了额头,终于愤怒地说,“你这不是坑……人……嘛……”

  麦芒刚要举手去打牛红,身子一软,晕倒在沙发上了。

  牛红急忙下床:“麦芒--,麦芒--”

  牛红瞧瞧窗外,听听门口,用手去摸麦芒的腕脉……

  4

  北大荒总医院与深圳林顿公司合资,引进了美国一套“PET-CT”诊断机器,主要是准确诊断癌症发病情况的,据说能把最初的发病病变诊断得很准确,被人们称为诊断界的“新式武器”。

  医院后身儿有一幢整齐的小平房,最把头的一间门口挂着“DEF--CT室”牌子,这套新设备就安置在那里。

  杨坚石被护士领进诊察间,陌生地问:“医生,这是什么设备?”

  “新式武器!”医生笑笑说,“这叫PET-CT,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诊断仪器。”

  杨坚石问:“哪个国家产的?”

  医生边调整仪器边回答:“美国。”

  杨坚石问:“怎么又是美国?”

  医生笑笑说:“老场长,是哪国就是哪国嘛,只要对咱们患者有好处,咱们就买来用。老场长,躺下吧。”

  杨坚石站着,摸摸机器问:“多少钱呀?”

  医生说:“大约是五千多万吧。”

  杨坚石心疼地:“哎呀,五千多万得多少粮食才能换来呀。”

  医生说:“这是咱们医院和深圳林顿公司合作的,咱们没花多少钱。”

  杨坚石点着头:“噢,噢,这叫合资。有合资加工大豆的,还有合资看病的……”

  “对了,”医生说,“这叫互惠互利。”

  医生扶着杨坚石倒在了诊床上。杨坚石仰起头来问:“医生,做一次对机器损失不大吧?”

  医生问:“老场长,你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呀?”

  杨坚石说:“要是损失大,我就不做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医生笑笑:“老场长,损失不大。你躺好,不要动啊。你先闭上眼睛,一会儿开机时灯一闪有放射线,对眼睛有刺激。”

  杨坚石躺好后,机器运转起来。

  在医生的操作下,机器开始运转了,医生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现的肺叶说:“你们看,这片黑糊糊,边缘不清的就是癌变初期的肿块。”

  夏柳惊讶地问:“医生,看来我们的老场长真的得了肺癌?”她顿时心情十分沉重,有些惊慌起来。

  医生问:“夏医生,老场长家的亲人没有来吗?”

  夏柳回答:“有特殊情况,委托我来了。”

  医生瞅一眼夏柳说:“遇到这种情况,患者的家属,朋友首先要冷静。”

  夏柳问:“医生,怎么办呢?”

  医生转过脸说:“就癌症本身来说,虽说目前没有特效药,像老场长这种初期发现的,我们的治疗还是很有效的。但是患者需要好好配合,可以大大延长生命,慢慢治疗,五年、八年、十年都是它。”

  夏柳擦擦眼泪说:“医生,你说,说下去……我们一定让他好好配合。”

  医生说:“可怕的是三种情况可以导致不良后果,一是心理承受能力弱,吓坏了;二是误诊误治,耽误坏了;三是治疗水平差,治坏了。”

  夏柳问:“老场长发现还算及时吧?”

  医生瞧瞧夏柳:“你很负责任,这种初级的小病灶能用B超作出初步诊断,很不错了,应该说比较及时,还属于中早期。”

  夏柳急切地问:“医生,下一步怎么办呢?”

  医生说:“那就看老场长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了。如果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一般来说,先不要告诉他。”

  夏柳问:“不是说这种病要是早期的话,最理想的办法就是手术吗?一手术用药他就明白了。”

  医生笑笑:“不用。咱们现在有一种与PET-CT相应的治疗仪器,是诊断,还有一种治疗仪器叫诺力刀,不用动手术。锁定癌变部位,用放射线治疗,效果非常好……”

  夏柳高兴地问:“医生,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

  医生轻松地说:“照常吃,照常睡,每天只需作二十分钟就可以了,十五天一个疗程。”

  夏柳说:“医生同志,希望你能配合一下,照你说的,我们想瞒着老场长。他能不察觉就尽量不让他察觉。他这一生,勤勤恳恳扑在事业上,个人生活受过很大挫折,我们担心他一时紧张承受不住,精神负担过重,对病的治疗不利。”

  医生点点头:“没问题,我可以配合你们,请把老场长接回病房吧,你先不要让老场长有什么察觉。”

  “好。”夏柳努力镇静一下,擦擦眼睛,把老场长送回病房。

  编了个病症的理由,让杨坚石休息。来到挂号室旁边的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还没把话说完,对面的小雪就传来轻轻的哭泣声。

  夏柳说:“小雪,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千万不要激动。听医生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并不那么可怕。你伤虽然轻,可也没算好;草根还那样,这里有我呢。你要是放心,你就不要来了。”

  小雪说:“不,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5

  所谓雁窝岛,其实并没有岛,她不过是一片宽阔浩瀚的大湿地,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浸泡在水里,茂盛而繁密地生长着,一条如带的雁窝河蜿蜿蜒蜒从湿地中间流过,这里不仅是大雁落脚的地方,大约有千万种鸟在这里繁衍生息。它们一起飞起来时,时常有铺天盖地的壮丽景观。是北大荒的一大奇景。

  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在沿着雁窝岛旁的一条大道上行驶着。车里坐着吴新华,他倚着座背,眯着眼说:“许诺同志,最近我的思绪很乱,已经好长时间不钓鱼了,既然已经安排,我也只好违心地从命了。”

  许诺看看手表说:“农垦部考察组的同志还要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你该和我交代的都交代了,咱们别干等着了,就算是让你换换脑筋……”

  车行驶着,前面突然有十多人从路旁拥向路心截住了吴新华坐的轿车。

  车还没有停稳,那十多人就齐嚷:“站住!站住!”

  轿车停下,吴新华和许诺走下车一看,原来是那些买期货大豆上了当的浸油厂小厂长们。

  冲在前面的一名小厂长说:“吴局长,麦芒撺弄我们买霸王公司的大豆期货,我们吃了这么大亏怎么办?”

  吴新华脸一板说:“噢,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倒先找上我来了。”

  另一名小厂长说:“我们不是找你,是找许场长。麦芒是许场长的老婆呀,麦芒花言巧语骗了我,跑了就没事了?!”

  许诺说:“麦芒是我的妻子不假,她是小兴安浸油厂的厂长,一级法人代表,这件事情的责任和我们夫妻关系毫不相干。请问,你们要买期货的时候找我了没有?”

  小厂长都无话可说了。

  吴新华说:“你们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我已经安排局有关部门正在找麦芒,找到后,让麦芒和你们去找牛红和艾尔兹交涉。”

  其实,这件事情的后果牛红预料不到,艾尔兹早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艾尔兹正坐在办公桌前得意地欣赏一件古玩。高新浪走进来说:“董事长,这几天,不断有买我们大豆期货的来大骂大闹,非要见你。”

  艾尔兹抬起头问:“他们骂什么?”

  高新浪说:“骂我们坑蒙拐骗,不讲商人道德。”

  艾尔兹说:“我恰恰讲的是商人道德,每一批生意,都是他们自己在合同上签的字,这你知道,我们有没有一份是摁住他们的手签的?”

  牛红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地说:“那倒没有。”

  高新浪说:“他们说,你在电视里的讲话是欺骗。”

  艾尔兹冷笑一声,走出办公桌说:“不对,不对,当时我发表讲话的时候,我们美国,包括巴西的大豆主产区,确实是低温寡照,面临着早霜的威胁,这是铁的事实,有天气预报记录可以证明。谁知后来气候又渐暖了,霜没下来,大豆成熟好了,这怎么能怨我呢?”

  牛红带有自慰,又带有得意的口气说:“这么说,就算他们倒霉。”

  “这话怎么说的呢,”艾尔兹点点头,“期货这样的生意,在中国刚刚兴起,是一种带有市场预测性的买卖行为。比如说,你去赌场赌博,下赌没赌上,预测错了,去骂谁呢?只能骂自己。”

  牛红点头,高新浪也点头,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灵丹妙药的神奇作用一样兴奋。

  “可以说,”艾尔兹说“我这一做法,是符合中国法律规定的,有合法的合同,让他们那些来闹的好好看看合同。如果继续要货,到时不付货我包损失。如果他们毁掉合同,百分之三十定金不付,这是坚决不行的!”

  牛红:“有道理,只要不理亏,我们来对付他们的纠缠,就会理直气壮。”

  “何止是理直气壮,”艾尔兹笑笑,“牛副总,等期货一处理完,你就是大富翁了。高总,你的股份最小,也是水涨船高呦。”

  三人哈哈大笑。

  艾尔兹说:“我估计,放弃合同的可能是多数。多数小厂这一亏,可能就要倒闭了,即使国内大豆不是一块五毛五一斤,他们也买不起。我们霸王一方面进口,一方面还要收大豆,主要是和雁窝岛油厂争原料,控制他和我们抢占市场,这是我们霸王除眼前赚钱外的一个长远战略。”

  牛红更加得意起来:“董事长,照你这么一说,我们霸王就用不着在北大荒收大豆了。”

  艾尔兹:“不对,这不单单是个收大豆的问题,听说雁窝岛又开始在他们附近的农村收购了。我们不但要去,还要积极地去。在大豆产品供不应求的中国,我们抢收一点,就减少一点雁窝岛油厂发展起来的可能……”

  牛红一耸眉:“董事长,我明白了。你真不愧是大商家,这叫小小的黄豆,大大的赚钱战略。”

  艾尔兹点点头:“商人,从来是以占领市场赚钱为己任的。”

  6

  小雪左胳膊缠着绷带,推开医院大门,直奔住院处。杨坚石恰好从卫生间出来,夏柳正在门口等候。

  小雪禁不住喊了一声:“爸。”

  杨坚石埋怨说:“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嘛,你的伤还没好。”

  “我嘴上说不来,心里总放不下呀。”小雪说着与夏柳去扶杨坚石,想把他搀扶回病房里去。

  杨坚石使劲甩开她们:“哎哟,我身体壮壮的,你们扶什么扶?好像我怎么了似的。”小雪和夏柳只好松开手,三人一起进了病房。

  杨坚石虽然这么说,不管是从内心还是从体力上都觉得有点累了,躺下喘口气问:“夏医生,你问问那新式武器给我检查得怎么样啊?”

  夏柳极力自然一些:“医生说了,初步看没什么问题,最后还要出片子再看看。”

  杨坚石忽地坐起来,来了精神头儿:“没什么问题就行了,走,咱们回家,让我躺在这里干什么?家里那么多事情。”

  小雪瞧瞧夏柳,意思是让她说话。

  夏柳走到杨坚石跟前说:“老场长,你躺下,躺下听我说。”

  杨坚石也确实觉得累了,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轻轻躺下,瞧着夏柳。

  夏柳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心态说:“医生说了,我也这么认为。人一过六十岁,身体各部位就像机器一样,有些零件就需要拆洗拆洗,擦擦油。比如说,有时乏力呀,气喘呀,就是这个缘故。你需要住院半个来月,用一种现代化仪器烤一烤,就能好多了。”

  小雪站在一旁说:“爸,生命在于运动,活力在于调整。”

  杨坚石信了:“真的?我是觉得身体有点儿虚,可能是上了岁数的关系,怎么?像烤电似的,烤烤就好了?”

  夏柳毫不含糊:“是,是,你说得很对,这里的医生是这么说的,是这个意思。人家这里不像咱们那小医院,看你这种病可是权威呀。来,取象棋,老场长,咱俩杀一盘。”

  杨坚石摆着棋子,斜眼瞧瞧夏柳:“夏医生,我发现你的棋艺大有长进。”

  夏柳:“你净鼓励我。”

  杨坚石说:“鼓励是一个方面,我说的是真话。”

  小雪急忙插言:“爸,夏医生为了完成领导交给陪你的任务,天天琢磨怎么陪你下好这盘棋,所以长进就快,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杨坚石正视一下夏柳:“夏医生,我是得好好谢谢你。”

  夏柳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有些难为情了。

  杨坚石笑笑停下棋,说:“小雪,许诺那个‘买一赠一’的方案还搞吗?”

  小雪说:“爸,这是好事儿,咱家大豆入股,咱们家四百多万的大豆款,变成八百多万的股份了。”

  杨坚石把棋盘一推,急得站起来:“占公家这么大的便宜,还是好事儿。这种好事儿谁不会做!占公家这么大便宜,能睡着觉吗?小雪呀小雪,别看眼前把这笔账记到咱家了,早晚是病呀。”

  夏柳劝说:“老场长,咱已经退休了,就别管这么多了,眼前对你来说是听医生的好好调整调整自己的身体,多注意休息才对。”

  杨坚石一下子激动起来:“夏医生,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我不赞同。你该知道,这雁窝岛农场是我和我的战友们用生命和血汗换来的呀。早逝的早逝了,像马老大那样得病的得病了。我当场长退休了,你要记住,我到年龄了,是退休了,可是,我是党员没退休呀。我是老干部呀,我要是不管不问,对得起谁呀?啊?说,你说!”

  杨坚石很激动。

  “你躺着,”小雪去扶杨坚石,“爸,你千万别激动。”

  夏柳说:“对,老场长,你千万别激动,等回去有话好好和他们说,用道理说服他们。”

  杨坚石气得不成样子,手颤抖起来。

  夏柳一看,实在没办法安慰住杨坚石了,急忙说:“老场长,我给你拨个电话,你和许场长再说一说。让他给你说说听听。”然后对小雪说,“把手机借我用一用。”

  这时,许诺正乘车奔驰在通往雁窝岛湿地的公路上。轿车甩开截路的十多名小厂长,疾驶起来。许诺上车前问司机:“王师傅,吴局长去钓过鱼的那个叫白桦林的山庄,你知道路吗?”

  司机回答:“知道。”

  许诺手机响,一看手机号,有些欣喜:“喂,小雪!”

  杨坚石立刻变了脸,气愤和不满搅成了一股气忽地涌上心头:“什么小雪,我是小雪她爸爸。许诺,你是场长,要注意点影响。”

  许诺哑了,停停说:“我很正常呀。”

  “先不说这个。”杨坚石直切正题:“我问你,你搞的那个‘买一赠一’怎么样了?听说是要非搞到底不可呀?”

  许诺有意岔开话题:“老场长,你老的身体怎么样啊?”

  杨坚石:“你不要给我所问非所答好不好,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许诺说:“老场长,等你来的时候,或者我抽空到你那里去和你详细汇报。目前看,运作得非常好,干部和职工的情绪都很高涨。主要是今年大豆制品的销售市场特别好,到明年上半年的豆粕都已经订出去了。”

  “你怎么不说正题,总和我绕弯子呢。”杨坚石气得不得了,“非常好,可不是非常好!拿公家这么多财产送人,谁得到便宜,谁都说好,亏你说得出。还高涨,我告诉你,你别高涨得涨翻了船。”

  “你沉住气,别发火。”许诺和风细雨地说,“老场长,等我去和你细汇报。对了,大家都很关心你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杨坚石没好气地说:“你放心吧,死不了!”

  小雪在一边不高兴的样子说:“爸,你怎么这么说话。”

  杨坚石气得把手机关了:“小雪,要是知道许诺这么不听正确意见,我真不该同意你这么支持他!”

  许诺见杨坚石把手机关了,想打过去劝劝他,又一想,算了,索性也关了手机。催司机加快速度,朝白桦山庄驶去。

  这是一处十分幽静十分豪华的隐蔽于山中的建筑群,集娱乐、餐饮、休闲等多功能于一体,上下山的各式高级轿车不时出入于很气派的“山门”。

  许诺的吉普车逶迤而来,弯弯拐拐,找了个停车位,虽然紧赶慢赶,吴局长早已赶到,已经钓上鱼了。

  钓鱼池畔,一圈色彩艳丽的遮阳伞下,几位坐着新巧别致小马扎的垂钓者,手持进口高级钓鱼竿在优哉游哉地一展“钓”艺。

  吴新华刚兴致勃勃地钓上来一条大鲤子,许诺大步走了过去说:“吴局长,你的钓艺不错呀。”

  吴新华和司机边摘鱼边说:“许诺同志,你来到雁窝岛这一段时间不长,干得不错,这也就是你约,别人约,我是不会来的。你说是让我散散心,倒不如说,我钓几条鱼炖上,也算是对你的犒劳了。”

  许诺抬头望望四周:“谢谢吴局长。这儿的环境真不错。”

  吴新华:“你那个雁窝岛可以学学这儿的经验,招招商,引引资,完全可以开发得比这儿还好。”指指旁边闲着的一支鱼竿问“会钓吧?”

  许诺回答:“很少钓,学学吧。”许诺坐在空着的小马扎上,甩起钓竿来。

  吴新华说:“一看你这竿儿甩得挺地道呀,不是新手,肯定不是新手,刚才你没跟我说实话。”

  许诺笑笑:“我哪敢在吴局长面前不说实话。”

  吴新华兴致很高,话也就多了:“我的钓龄比你年龄都长,可以说,我从穿开裆裤算起就钓鱼。那时简单,没这么好的新武器,一根柳条子,拴根细绳,弄个鱼钩就钓。这钓鱼呀,带给我的好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这东西有瘾。反正是我可以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看电视,就是不能不钓鱼。就是这几年当局长了,注意影响了。我爱人说,想让我不钓鱼,比戒毒还难。‘宁静以致远’,无欲无求,宠辱不惊,我这半仙儿之体还真就是钓鱼练出来!”他话音刚落,又钓上来一条,虽然小些,却给吴新华带来了不减的乐趣。

  许诺甩进水的鱼绳,一直不咬钩,那鱼漂儿稳稳地立在水平上,他瞧着鱼漂儿说:“像我们到这种自然水塘里来钓鱼,修身养性,我看很好。兴起一股钓鱼风,到人家养的鱼池里去钓,人家池主是特意买来放进去的,不喂,让它们饿着,甩一下饵,疯抢,很踊跃地上钩,一提溜一条。这上岸的鱼就身价倍增了,这也是一种不正之风……”

  吴新华赞许地:“许诺,是,是,你说的这种地方我从来不去,离鱼倒是很近,却离自然离现实很远很远了。本来是修身养性的活动,一旦变成很俗气很程式化的营生,就味儿同嚼蜡了。”

  许诺点点头:“是。”

  吴新华瞧着鱼漂儿问:“听说老场长患癌症了。”

  许诺回答:“是,我已经安排他去局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了。”

  “噢--”吴新华说,“那是个非常好的同志啊,要真有个不幸,你可要好好照顾他,我也要去看看他。”

  “吴局长,”许诺说,“场医院初步诊断是那种病,他本人还不知道。”

  吴新华点点头:“噢,噢,我明白了。”

  夏柳和小雪领着杨坚石,在护士的引导下走进一间很阔气的病房。

  杨坚石瞧一下病房的设备,问护土:“谁安排的?让我住这么好的房间干什么?”

  夏柳说:“老场长,你是够级别的退休干部,组织上怎么安排,你就怎么住吧。”

  护士笑笑对杨坚石说:“老场长你住这房间的费用是局里统一核销的,不收钱。”

  杨坚石一瞪眼睛:“不收钱我也不住!一个病房弄得像宾馆似的干什么?”

  他说着就往外走,夏柳和护士谁也没拉住。

  小雪说:“护士同志,算了,那就找个普通病房,我爸习惯了。当场长那时候,他说了算。到城里办事儿,你说,他当场长住什么宾馆不报销啊,就是不住,有一次,硬是领着我蹲了半宿火车站的候车室。他说,半夜的火车,怕睡过头醒不了误车。”她说着摇摇头,“没办法,护士同志,听我的,就安排个普通间吧。”

  护士领着他们又上了一层楼,找了一个普通病房。

  杨坚石说:“这就不错了……”他随即进了屋,没坐两分钟就坐不住了,“夏医生,院已经住下了,我到吴局长那里去一趟,许诺这‘买一赠一’的问题,我非和他说说不可。我好话说了一百遍,他许诺哼哈对付我,就是不听,我看看还有没有管他的了!”

  护士相劝:“老场长,你住上医院就不能乱走了,一会儿我就要给你安排检查身体。”

  夏柳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老场长,来这里就要守规矩,咱们主要是来检查身体,就不要管别的了!”

  杨坚石气得一P股坐到了床上。

  7

  麦芒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睛喘粗气。牛红带来一大包吃的、药品,往床上一放。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大沓子钱。麦芒一欠身子。牛红殷勤的样子说:“麦姐,你又惊又累,躺就躺着吧,也不是外人。”

  麦芒瞧也不瞧那沓子钱,说:“红妹呀,你串联我买了期货,不给退款,又买不起,这怎么办呢?再说我都搭进去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牛红笑笑,甜甜地说:“麦姐,你还不了解我呀。这回,霸王公司挣了一大笔钱,我不能没良心,你放心,只要有我穿的,就有你戴的!”她说着把钱送到麦芒手里,“你先花着,等分了红,肯定有你的大份儿。”

  麦芒点点头,有气无力的样子。

  牛红神秘兮兮地说:“麦姐,你就在这里老实待着,千万可别出去。那些买大豆期货的小厂长们嗡嗡的,像一帮苍蝇似的,到处乱飞呢。还有吴局长他们,也派人到处找你。”

  麦芒叹口气:“我总这样,也不是长远之计啊。”

  牛红说:“麦姐,我的亲姐姐哟,你只要躲过这个风波,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麦芒点点头。

  牛红站起来说:“那,我就要走了。”她刚要出门,又回头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按时给你送吃的。”麦芒痴呆般的瞧着牛红离开的身影正不知说什么好,那“咣”的关门声竟吓得她一哆嗦。

  8

  在小雪和夏柳的极力劝阻下,杨坚石算是没有去找吴局长。他瞧瞧小雪说:“小雪,你的伤还没好,还要打吊瓶消炎吧?”

  “我的事儿不用你担心,”小雪说,“爸,我带口服药了。”

  杨坚石点点头又说:“场院里还有些事情,你快回去吧,这里有夏医生就行了。”

  夏柳瞧瞧小雪:“我看也是,小雪,你就回去吧,有情况,我就及时给打电话。”

  小雪说:“我来一趟,怎么也得陪我爸爸烤一次电,看看情况。”

  夏柳说:“老场长,这样也好,小雪看到了,回去就放心了。”

  小雪说:“爸,咱们就去吧。”

  夏柳、小雪陪同杨坚石来到诺力刀治疗室门口,坐在一条长椅子上排号。杨坚石瞧着一个个患者进去,又很快出来,还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嘀咕:烤电怎么还要排号?怎么这么多人?

  这时,医生喊:“杨坚石。”

  “到!”杨坚石应了一声,随即走进诊室,瞧着一台从来没见过的机器,陌生的样子问:“医生,烤一次电需要多长时间?”

  医生回答:“就二十分钟。”

  杨坚石感叹:“哎哟,可真了不起,用这么大个东西烤电,我用过光谱,那光谱就不错,这比那光谱肯定好多了。肯定效果不错。”

  医生拍着诊床,笑笑说:“没错,老师傅,躺下吧。”

  杨坚石纳闷问:“医生,你怎么叫我师傅呢?哪门子师傅呀?”

  医生笑笑:“哎呀,这里就是这么个称呼法。对了,你们那个时候都称同志。来,老同志,快躺下。”

  杨坚石笑了:“要是烤起来,热吗?出不出汗?用不用给我拿条毛巾呀?”

  “老同志,你就放心吧,轻松着呢,什么难受的感觉也没有。你要是困呀,这二十分钟可以闭上眼睛打个盹儿……”医生风趣地说着,把杨坚石安排到了治疗床上,让他平躺下,然后回到操作台前,开始了操作治疗。

  杨坚石乍一躺下,还有点儿紧张,过了一会儿,果然很舒服,什么感觉也没有。他果然像医生说的那样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还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医生对身后的小雪和夏柳说:“听,老爷子睡着了。”

  小雪和夏柳都笑了。

  二十分钟后,医生说:“时间到了,老同志,感觉怎么样?”

  杨坚石在小雪和夏柳的扶持下坐了起来,笑笑:“到底是先进武器呀,感觉比光谱烤电舒服多了。光谱烤电离近了还烫得慌呢,这什么感觉也没有,谢谢,我走了。”

  医生打招呼:“老同志,后天来,也是这个时候。”

  杨坚石笑笑:“知道,知道了,医生同志。谢谢你。”

  杨坚石走出治疗室,小雪说:“爸爸,感觉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杨坚石:“什么感觉也没有,我躺下闭着眼睛打了个盹儿,医生就说时间到了,真快。”

  夏柳走在一旁说:“老场长,走,回病房去休息一下吧。”

  杨坚石说:“刚才已经睡一觉了,我不累,休息什么!你们回去吧,我有点儿事儿。”

  “回病房吧!”小雪说,“爸,你要到哪里去?”

  杨坚石语气、神情都很坚定地说:“去局里一趟。我的事情你们不要管。”

  “爸,要去以后再说,”小雪说,“回去好好休息吧!”

  杨坚石说:“我烤电躺着要打盹儿的时候还想,那‘买一赠一’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说着快步出了大门说,“我非找吴局长去不可,你们别拦我。这年轻干部,太不像话了,哪有这么不听劝的!”

  小雪疾步追上:“爸,人家吴局长那么忙,有时间接待你吗。再说你都离休了,还去管闲事儿,麻烦人家干什么?”

  夏柳也追上来劝说:“老场长,小雪说得对。”

  杨坚石生气地说:“对什么对,我不是说了嘛,我工作上是退休了,可我是党员,党员没退休呀,怎么叫管闲事儿呢!”

  小雪着急得一跺脚:“爸--你--”

  杨坚石瞪着眼睛也一跺脚:“我怎么啦?这北大荒开发得不容易,我就是不能叫人瞎祸害。你们都回去,这是工作,你们不能跟着。”他说完一转身走了。

  小雪大声喊:“爸--”

  夏柳一把拽住了小雪:“小雪,老场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实在要去就让他去吧,戗急了,对他的病不好。”

  小雪深深地叹了口气。

  9

  正是中午,雁窝岛北方风味大酒店的每个雅间里都座无虚席。只有一个厅里十人桌子六人坐,算是个例外。围桌坐着牛红、高新潮等,还有被许诺责令下岗劳动的李为奇、闵永生、张喜耀等四人。

  李为奇瞧瞧高新潮说:“高队长……”

  高新潮没等李为奇把话说出来,把杯子往桌上一暾:“我他妈的哪还是什么队长了,早让姓许的那小子给撸了!”

  牛红在一旁煽风:“可不呗,姓许的这么一整,你在这里还怎么待呀。这回,我就是和你商量,干脆跟我去霸王,到你大哥公司里干去吧?”

  高新潮用乞求的目光瞧着牛红说:“嫂子,你该知道,我哥哥那人当上总经理后,也是酸叽溜的。有几个亲戚要去他厂子里干事儿,都让他给封门儿了,说宁肯养着亲戚,每月给生活费,也不让他们到厂子里去干事儿,我……”

  牛红叹口气:“这和你家那些亲戚要去百分之百是两码事儿,他们是想去沾香油了,你这不是受打击落难了吗!你特殊,他能不管吗?”

  高新潮似乎感到了一股温暖:“我到了这一步也实在是太难堪了,嫂子,那就靠你和我大哥多美言几句了。”

  牛红满口承诺:“没问题,他高新浪不同意,还有我呢,我好赖也是第一副总经理呀。那么大个工厂,比焦永顺的大多少倍,那设备全是从美国进口的,去了干点儿啥都行。我和你哥哥,抬抬胳膊抬抬脚儿只要让你过去,就比你当那个小队长挣得多!”

  李为奇对其他三个人使眼色,一起站起来:“牛总,把我们四个也带到临海霸王去吧!”

  牛红显出有点儿为难:“坐下,这么多人,我可真就是不知道行不行了。”

  李为奇坐下,乞求说:“牛总呀,姓许的小子对人太苛刻了,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工人本来干八小时,现在都干十多个小时还不让下班,工人都咬牙切齿地骂他。就是让我反省反省再分配工作,我们也干不了了,你就帮帮我们的忙吧。你放心,到了霸王,我们哥儿几个肯定跟着你拼命干!”

  闵永生在一旁说:“牛总,我们要是一走,你瞧着,让浸油厂工人都眼红去吧。”

  牛红狡猾地笑笑:“不说那个。听你们一说,你们和我小叔子也是一样,难兄难弟,我真的很同情你们。不过,我得说了,我小叔子一个人好安排,你们都能干什么呢?”

  闵永生抢先说:“我能当电工啊。”

  李为奇一拍胸脯:“我要是维持个秩序,把个大门儿,耗子都别想进厂子。”

  牛红笑笑:“那是现代化工厂,你们不懂技术,又不会电脑……我一看,让许诺这么一整,你们连饭碗都没有了,也确实够可怜的。这么样吧,想去的话,到了公司实在没处安排,就安排在我管的收购部,跟我一起收大豆,怎么样?”

  四人一起站了起来。

  李为奇说:“牛总,感谢了,太感谢了!”

  闵永生竟喊:“牛经理万岁,万岁!”

  牛红笑笑:“瞧你们真能出洋相。”

  李为奇说:“牛经理,据我所知,北大荒这里可是不好收了,到哪儿收大豆呀?”

  牛红轻松地说:“嘿,到附近农村收呀,农民那里就是零碎点儿,也不少。”

  李为奇说:“听说,姓许的小子也撒下人在农村收呢。听说那些种大豆多的乡村,都有他的人,那小子可不好斗呀。”

  牛红毫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许诺这小子不好斗。出了他管的一亩三分地,他可就说了不算了,是要靠票子。这几天,我是上老火了,做买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掉链子!”

  在场的谁也不吱声,都瞧着牛红,她却大笑起来:“咱们有美国老板这棵大摇钱树,还怕他姓许的呀?笑话!简直是笑话!”

  在场的人都满怀信心地瞧着牛红。牛红举起杯:“咱们都是让许诺挤出雁窝岛的,也可以说是被逼上梁山的,咱们就是不吃包子,也要争口气!来,干!”

  六只酒杯“咣”地碰到了一起。

  牛红对李为奇等四人说:“这样吧,你们准备准备,咱们很快就行动。”

  高新潮放下杯子说:“嫂子,我还有句话要说!”

  牛红瞧着高新潮:“你尽管说。”

  高新潮气势汹汹的样子:“你们说,许诺这小子多损,也有点儿欺人太甚了。说我破坏捣乱,把欠我的豆款给我了,说我不够股民资格,硬是不让我人股!”

  牛红也打抱不平:“是有点不像话了!就人和人感情有厚有薄,可这豆子都是一样的呀!”

  高新潮像有了后台:“是啊,交的豆子不都是一样嘛,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说着从挎兜中取出一摞“控告信”说,“有人说,他许诺这个‘买一赠一’有问题,他小子不让我得好处,他们也别想占便宜,我要告他!先请几位在这封上访信上署上自己的名字,帮帮忙,我问了,人名多了,就能引起上头当大官的高度重视。他不让我得好,他也别想自在!”

  李为奇问:“喂,高大哥,忙该帮,写真名不好吧?”

  闵永生有点儿担心:“写上名,许诺要是告不倒,还不报复呀?!”

  牛红说:“新潮,对,咬人的狗不露齿嘛!”

  几人相视一笑,闵永生说:“对了,还有个事儿也可以告他一状!”

  李为奇问:“啥事儿?”

  闵永生说:“许诺的弟弟许言给油厂修仓库,那欠的工程款也买了股份,这纯粹是以权谋私。”

  高新潮高兴地一挥拳:“好,这发炮弹也属于重量级的,加上一条。”

  牛红摇摇头说:“不不,另写一封,一码是一码,封数越多越好。据我所知,你们还有没想到的,他许诺老鼻子事了。”

  高新潮探探身子问:“嫂子,你知道的,还有什么事儿?”

  牛红带有责怪的口气:“你们呀,就是不动脑筋,他许诺的事儿海了。比如男女作风问题,和小雪搞不正当关系;生活不检点,调来油厂不搬家,住宾馆,天天吃饭不交钱……”

  高新潮一拍手:“太好了,我看了,有这些炮弹,不打他个落花流水,也打他个屁滚尿流!”

  牛红加重语气说:“一个事儿一封,越多越好,打字的、手抄的,换个笔体。我听说了,上头匿名信也查,花八角钱就能把他查个仰面朝天。”

  高新潮忽地站起来:“马上行动!”

  牛红说:“别急,别急,还有你们的正事呢。你们要是同意去霸王的话,我马上回去向董事长报告,要是同意了,你们马上就到我们霸王集团公司去上班呀。”

  高新潮举起杯对四人晃了晃:“来,咱们共同举杯感谢我嫂子,不,感谢牛总!”

  牛红说:“别牛总牛总的,我是副总。”

  高新潮怪声怪气地说:“有副就不愁正嘛!”

  在座的哈哈大笑起来,随着笑声,六只杯子“咣”地碰到了一起。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