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连顾安笙自己都很难说清楚对阮苏陌究竟是什么感情,如果非要有一个定义,那也只能有两个极端的答案。
一直喜欢。
一直不喜欢。
从阮苏陌开始介入自己的生活开始,顾安笙对她一直是特别的。比如说,高中时候班上已经有男孩子向他和周嘉言表明对阮苏陌有好感,那男孩子最初的萌芽却被顾安笙义正严词的打掉了念想。
“别去招惹她。”
“为什么?”
“……”
“影响学习。”
何熏的出现与主动,只是让18岁的青涩男生觉得,似乎是应该谈场恋爱呢,顺其自然。而那以后,每每见阮苏陌神情灰白地看着他与何熏二人并肩洽谈,顾安笙心里都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意,就好像,好像是吵架的情侣,男生为了气女生,故意同其他异性接近。
而似乎谁都没有深究过,其实在顾安笙看似明亮的心底,隐藏着自卑。
从净水巷被接走,正值懂事的年纪,而顾安笙也果真懂了一切该懂的事情。父亲早年对婚姻的背叛,母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他的成长产生巨大影响。疑惑和不信任感由心底而生,怕被拒绝,怕没有好的结局,或者是不相信爱情,不要它以后变成不堪入目的模样。所以最好的,就让它永远被保鲜下去。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20岁生日那一晚,差点,差一些,那些隐藏着的感情几乎要如洪水出闸般地宣泄开来,却被一次莫名其妙的斗殴事件将一切平静岔开。被秦楚下边的人送到医院,顾安笙便收到一条彩信,是秦楚和阮苏陌亲吻的画面,他不得不承认,他愤怒了,嫉妒了,倾向于失去理智。那时的顾安笙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情绪会有这样大的起伏,就像刘铭义曾经无意间给了阮苏陌一个拥抱时一样,正巧何熏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出院,何熏执意要送他回家,屋漏偏逢连夜雨,正碰见顾通账务被追查,牵扯上亿的假账纪录被轻易地翻出来。顾安笙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强拉进疯人院,没几天传来自杀的消息,母亲也经受不住打击尾随其后。顾家一夜间散架,自此,顾安笙经常都觉得腥味传入鼻翼令他作呕,而这整个过程,恰好何熏都陪在身边。若不是在人群中,看见秦楚讥诮的笑容,也许顾安笙永远都不会想着去追查真相。
立夏出事的那一晚,他不是没有想过阻止,只是相比起那个女孩子的清白,仇恨的神经似乎更布满了他的脑子,于是拦住要冲出去的白琳,半建议半威胁。
“做都做了,何必多此一举。”
面对白琳的惊讶,他冷冷出声。
“我帮你保密,帮你在嘉言面前推波助澜,你帮我说服纪昀之有意无意向阮苏陌透露秦楚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原本顾安笙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目的是要阮苏陌同秦楚反目,要她去秦楚家偷秦氏账本,他不相信这样大的一个企业,会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这无疑也将阮苏陌推入一个黑暗深渊,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在最后时刻,顾安笙收手了,究底是因为什么理由,他想他也无从说起。
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兴起回了趟净水巷,没想到竟遇见故人。
阮苏陌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脸蛋红彤彤,手上提着香烛水果等祭祀的东西,应该是回来看父母。只是该走的方向应该是往前背山的地方,阮苏陌却傻傻站在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如果顾安笙没有记错的话,哪里没有改建之前,四周都是泥土黄沙,他曾在那里从董乡霸手下将被欺负的阮苏陌救离苦海。那时的阮苏陌一脸崇拜地盯着他看,还跟在他身后翻山越岭一声不吭,那样倔强。
顾安笙原本想走近,却见她忽然开始在背包里翻找什么东西。找到了,是个小盒子,她捏在手里紧了紧,最终用了力掷向远处,大喊:“秦楚,你怎么不去死!”
听见那声呐喊,顾安笙站在原地,忽然悲从中来。
他忆起之前同阮苏陌好像恋人那样在一起的时候,回家路上,看见秦楚和某富家千金的结婚照,阮苏陌波澜不惊地指着上面的精致女人道:“以后我结婚也要穿得这样漂亮。”当时的顾安笙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憋出一个“好”。
他原本以为,有些事不说出口,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直到阮苏陌为了逃避他的吻,竟憋出了眼泪。
她哭,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滑,她说:“顾安笙对不起,我心底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最适当的时机,将那句我喜欢你,亲口诉与你听。”
那一刻的顾安笙才清晰地体会到,很想要去做一件事,很努力要挽回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被他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因为自己曾经的懦弱,所有的不敢。
他最终伸出手,像21岁的那个夜晚,揩去女生脸上源源不断的水渍,温柔妥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又欠了你多少句抱歉?”
对不起,苏陌。
在所有沿途风景里,我唯独忽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