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沉寂苍白之夜
在我们心间抖动某物!
为何在虚中觅寻?
为何要跪地匍伏?
—雨果《夜》
在茜溪和何臻举行婚礼那天早晨,我在中城唐人街附近找到了茜溪的住处,一幢三层楼中最底层的,也就是被广东人称作“土库”的房间。窗户只露半截在地面之上,房间里即使在白天也要点着灯。
茜溪执意要从自己的住处出嫁,与旧日生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她需要这样一种仪式、一种新旧生活的对比。
秦旭原本准备来多伦多参加茜溪和何臻的婚礼的,但因为激动、忙碌,心脏病复发了,只好遗憾万分地推迟了行期。
刚化好妆的茜溪正坐在桌前,一套白色蕾丝的文胸和内裤花瓣似的拥裹着她的身体。肤光胜雪,容颜一新,她的美在被劫难磨折后达到了鼎盛。
我递给茜溪一个银白色的礼品盒,“打开看看吧。”
她轻轻拆开包装纸,从中拿出一瓶香奈儿香水。
“No5 Seduction Selection。(5号诱惑系列),玛丽莲·梦露和妮可·科德曼用的。”我告诉她。
茜溪问:“这很贵吧?”
“会让你更性感呢,贵一点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在海湾商场注册了我想要的礼物。”
“你希望我买一套铁锅给你,是不是?”我仰脸笑起来,“太务实了吧。”
茜溪有些窘,“实用的东西总是好。”
“好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务虚一回吧。”
茜溪点点头。我知道她不想和我争论。
“帮我把礼服拿过来,好吗?”她说。
我打开壁橱,拿出了她跑了十几家婚纱店,精心挑选来的白色礼服。当我捧着柔软蓬松的礼服走近茜溪时,仿佛捧着一簇幸福。那一刻我发现幸福的手感很舒适。
婚姻是一种赌博,男人的赌注是自由,女人的赌注是幸福。
“在穿礼服之前,先点几滴香奈儿。”我说。
茜溪小心地打开香水瓶,往左手的食指上点了几滴香水,然后轻轻地涂抹在腋下,耳垂下。香气很快就淡淡地在房间里散开了。
茜溪慢慢地穿上了结婚礼服。我替她把长长的裙摆在地板上铺展开,她便如一株百合似地静静绽放了。
我说:“今晚何臻会为你疯狂的。”
茜溪笑了,“如果我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更会疯狂的。”
“什么好消息?”
“我怀孕了!”
“恭喜你!男孩还是女孩?”
“我还不知道。何臻想要一个儿子,都想疯了。他只有一个女儿。”
“以后你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何臻说,只要我给他生个儿子,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他会让我们的孩子读加拿大最好的私立学校,要把他培养成一个真正的贵族……”茜溪充满憧憬地说。
“他计划得挺远的……”
“我最近总是想,如果爱情是条鱼,最好不要是江河中的鱼,而是玻璃缸里的金鱼。”
“很多女人都想把爱情放进玻璃缸中,安全的环境,合适的温度,可口的食物……
我把玻璃缸叫婚姻。”
茜溪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脸颊处需要补补妆,便从梳妆台上拿起了粉盒。
这时突然有人重重地敲门。茜溪惊了一下,粉盒被摔到了地上,其中的小镜子立刻碎成了两半。
“My God!(我的上帝!)”茜溪惊叫一声,想扑到地上去捡那两片镜子。
我立刻伸手拦住她,“小心割破你的手。”
茜溪问:“这……这是不是不吉利?”眼里竟溅出了泪花。
“别胡思乱想了,一面那么小的镜子……”我劝慰她。
我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找出自己的粉盒,替茜溪补了一下妆。我靠近她时,听见了她激烈的心跳。这是她第一次结婚,她的心跳不可能不激烈。结婚是一种体验,也是一种完成。
我打开门,一个穿着送花公司礼服的黑人少年站在门口。他问:“你是茜溪吗?”
茜溪从我背后探出头来,说:“我是茜溪。”
他递给茜溪一个粉红礼盒,随后拿出一张收据,“这是一个中国人让我送来的,请你签个字。”
茜溪接过礼盒,微笑着摇摇头,“一定是何臻,又要给我意外的惊喜。”说罢在收据上签了字。
黑人少年离开了,茜溪拉着我回到卧室,急不可待地打开礼盒,里面装的竟是被灰衣男人抢走的檀木盒子!她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神情紧张起来,仿佛即将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匣。
檀木盒子上的锁早被砸开了。茜溪不费周折便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迭信来。信是被人用橡皮筋仔细地捆好的,信封的大小不同,其中有些已经发黄了。
茜溪打开最上面的一封信,一张照片从信封里掉落了下来。照片是两个男人亲密地站在一辆黑色轿车边的合影。
“这是黎航,”我指着照片上个头稍矮的男人说,“另外一个人谁?”
“这个人都好面熟呀。”茜溪的声音有些抖。
那个纠缠了茜溪很久的谜就要被揭穿了。茜溪紧张地打开了信,开始读起来:
“茜溪:
你知道吗,人心其实是两个房间,一个装着快乐,一个装着痛苦,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是不可推翻的,因此快乐便独自快乐,痛苦便独自痛苦。这些年来,我把你同时放在心的两个房间里。你,让我欢喜让我忧。
直到你和何臻订婚的消息传来,你只让我担忧了。
茜溪,你怎么可以和何臻结婚呢?你怎么可以向平庸妥协呢?你是那种把自己打扮得无可挑剔陪丈夫出外应酬的女人吗?你不是,你是一生作梦的女人,一生都在恋爱的女人,你在生硬赤裸的现实中,在虚伪的怀抱中会窒息的!
你对何臻有多少了解呢?我敢打赌,你甚至不知道何臻的真名实姓。还记得5年前发生在东北的一桩银行贪官携巨款潜逃的案子吗?贪官的名字叫葛新,跟我合影的那个男人。
而葛新就是今日的何臻!
葛新在香港做过整容手术,但我还是能认出他。他剥了皮,我可以认出他的骨头!我刚到多伦多后,在“瀚海酒楼”喝早茶,听到他和侍应生说话,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我跟着他鞍前马后四五年,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一声一调。如果你熟悉他,你应该知道,在他腰间有一块紫色的胎记,形状像一把锄头,我和他一起做过桑拿,他指给我看的……”
茜溪读不下去了,全身发抖,脸上的胭脂似乎在转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褪尽了。
我用探询的眼光看她,想从她眼神中找到答案。
茜溪终于点点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抖抖地说:“何臻就是葛新……”
“你能肯定吗?”
“我见过他的胎记。他还开玩笑说,因为他是农民出身,连身上的胎记都长得象锄头……他不是没有过去的人,他有不可告人的过去……”
茜溪接着读黎航的信:“尽管我认出了何臻,但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我曾是他的死党,和他一起犯下了罪行。我坐了五年监狱,替自己赎了罪,在这里引用监狱高墙上的标语很准确:‘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只想过平安自由的日子。何臻逍遥在外,仍然深陷在罪孽之中。如果我和他联络,就等于再次与狼共舞,跳回罪孽油锅,重新煎熬自己。我相信他会得到惩罚的,或早或晚,如果法律不能惩罚他,世人也会惩罚他……”
我感叹道:“何臻居然骗过了这么多人,而且还常在公众场合出现……”
“我想这也许是他的策略。他越是把自己摆在明处,越显得光明磊落。”
这时,又有人敲门。
我和茜溪紧张地跳到门前,先后透过“透视孔”,看到了一个穿灰衣的男人。
“灰衣男人?!”茜溪惊叫起来。
“是抢走檀木盒的那个人吗?”
“很像那个人,要不要报警?”
“你能证明他就是那个人吗?再说檀木盒已经被送回来了。”
“那我们就开门,看他想要干什么。”茜溪突然变得果决起来,不等我回应,她就打开了门。灰衣男人一步跨了进来,带进了一身的烟气。男人五十几岁年纪,头发留得长长的,神色疲惫,像刚从荒岛上逃生归来。
“你找谁?”茜溪问。
“就找你,林茜溪。”男人说。
“我不认识你。”
“现在就认识了。”男人坐到一把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你不能在这儿抽烟。”茜溪说。
男人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口,“我就这么一点乐子,哪里比得上你未来的老公何臻,要大麻有大麻,要美女有美女。”
“你怎么认识何臻?”
“你应该叫他葛新,我以前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既然是这样,你不去找他,干嘛来找我?”
“他早就不认我了,我找你是想劝你不要和他结婚。”
“我和谁结婚,关你什么事?”
“何臻是条狼,他会吃掉你的。当年我和黎航对他最忠心,你看到我们的下场了吧。我逃到到美国后,我在香港的账户被冻结了,何臻不肯寄钱给我,他怕跟我有往来,暴露了身份。”
“那你怎么生活呢?”
“我不会说英语,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只好跑在肯萨斯的一家小中餐馆做油锅,每天被老板骂。因为不熟练,把手臂烫成了这样……”灰衣男人伸出手臂,给我们看上面斑斑驳驳的伤疤。
“我住的那个小城里,只有一万多人口,我呆在那儿,都快憋死了。我不甘心,凭什么何臻过花天酒地的生活,我却要当牛做马?他的天下是我帮他打下来的!”
“所以你就到加拿大来找他?”
“他根本不认我!”灰衣男人气愤难平,我到处找黎航,没想到他这么短命。我以为何臻给了黎航一大笔钱,不然黎航怎么一直不找何臻的麻烦?
“所以你抢了黎航的檀木盒子……”
“哼,你也看到了,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所以你就策划绑架我?”
灰衣男人说,“谁绑架你已经不重要了,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何臻宁可看着你死,都不会出钱救你!”
“你撒谎!何臻报了警察局,我才被救出来的。”
“他根本没报,警察救出你,是意外收获。”
“我才不相信你!何臻在报纸上发公告,说我是他最后的爱……”茜溪仍然试图替何臻辩护。
“你太天真了!”灰衣男人夸张地叹口气,“他大做结婚公告,就是炫耀自己的‘勇敢’,敢于戏弄大众……再说何臻只爱他自己,以前我以为他爱美丹……”
“你也知道美丹?”茜溪惊讶地问。
“我当然知道,别忘了,以前他和我无话不谈。我在多伦多替他找到了美丹,没想到他根本不认她!不是怕暴露身份,就是嫌她变得太老了……”
茜溪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你就和美丹串通起来,绑架了我!我想起来了,我在布朗整容院见到了美丹,还有你,那天她是在跟踪我……你们雇人绑架了我,让我吃尽了苦头!我要报警!”
“你有证据吗?你到哪儿去找绑架你的人?”
“你现在就出去!”茜溪咬着牙厉声说。
灰衣男人坐着不动。
茜溪站起身,指了指门口,提高了声音:“出去!不然我叫警察赶你走。”
灰衣男人站起身,把烟头在地板上揿灭了,“我来劝你,是看在黎航的面子上,他是我哥们,死了也是。他写给你的信,我看了,没想到他还是个情种。我和何臻之间的事儿还没完,我不希望你卷进来,死个不明不白!”说罢,扬长而去。
我和茜溪沉默了几分钟。看看桌上的闹钟,再过两小时,何臻就要来接茜溪了,去“皇朝大酒楼”举行婚礼,然后载茜溪进入他在湖边的豪宅。茜溪将永远告别唐人街嘈杂的人声、车声、女房东的吼叫声,告别街上的烂菜叶和鱼腥气……
人生如戏,上一幕与下一幕可以天差地别,但展开下一幕却是无比艰难的。
“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茜溪喃喃地说,两眼有些发直。
我担心茜溪承受不了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陷入精神危机。
“我真希望有个家,有一个靠山,”茜溪接着说,“我对何臻怀疑过,也想过要了解他,但我不敢去调查,怕自己承受不了真相。”
茜溪慢慢地站起身,对着穿衣镜看了自己一眼。那一刻茜溪的眼神很复杂:顾恋、遗憾、辛酸,甚至还有绝望。
她把后背转向我,说:“帮我把拉链拉开。”
我僵坐着,没有足够的力气采取这么大的举动。
茜溪把手伸到自己的后背几乎有些粗暴地去拽拉链,把拉链扯开了,脱去了结婚礼服。被甩落在地板上的礼服,仿佛一朵白昙花,绽放,即凋零。
茜溪匆匆穿上一件衬衣和一条牛仔裤,从床下拉出一只皮箱,开始往皮箱里装自己的衣物。茜溪的动作与其说是决绝的,不如说是愤怒的。
“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开上车,去流浪,随便找个小镇住下来。”
“你冷静一点。”
“我不可能冷静!也不可能和何臻结婚!你想和一条狼睡在一张床上吗?”
“你就要当母亲了,该为孩子想想,你得留在多伦多,你的家庭医生在这里……”
“我不想再见到何臻,也不想留在多伦多,这里太让我伤心了。”
“先到我家去住吧,我的书房很大,可以在里面放一张床。”
“那太麻烦你了。”
“不要客气了。”
二十分钟后,茜溪把衣物和手提电脑都装好了,“麻烦你帮我把皮箱拿到你家里,我要去办一件事。”
“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摇摇头,“不,我自己去找他。”
我知道,“他”指的是何臻。
茜溪匆匆走进何宅,习惯性地脱掉了鞋子。西装革履的何臻坐在红木餐桌的主位上,一边喝红酒,一边看《华人新闻》。他看到茜溪,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茜溪坐到了何臻对面。餐桌可供十二人用餐,现在只坐了他们两人,看上去十分空旷。
“怎么坐这么远?”何臻问,眼睛并没有离开报纸。
茜溪不语,只看着何臻。餐厅的光线过于明亮了,她似乎看清了他脸上因整容留下的隐约刀痕。他的神秘面具在灯光下缓缓脱落。他的脸开始抽搐、变形,终于定格成另一个男人的脸,与黎航合影的脸。
“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长朵花吗?”何臻问。
“没有。”
“那你看什么?”
“想看清你是谁。”
何臻终于把目光从报纸上挪开,落到茜溪的脸上,“不要神经兮兮的,有什么话婚礼过后再说。”
“我已经把婚礼取消了。”
“你疯了?”何臻叫起来。
“我很清醒。”
“为什么要取消?”
“我要嫁的是何臻,但何臻这个人并不存在。”
“你什么意思?”何臻明显地警觉起来。
“你懂我的意思。”
“我讨厌别人跟我卖关子。”
“你不叫何臻,你叫葛新,大——名——鼎——鼎——的葛新。”茜溪一字一顿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何臻忍不住站起身,隔着长长的餐桌问。仿佛对面坐的不是曾和他卿卿我我的未婚妻,而是严峻的法官。
“你这样问我,就等于承认了。”
何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下来,力图用平静的语调说,“我不认识葛新这个人。”
“我有证据。”
“哼,你能有什么证据?”
“我没必要告诉你!”
“就算你有证据,你又能把怎么样?把我送上法庭?”
“你就一点不惭愧吗?”
“惭愧什么?我会抓钱,那是我的本事!”
“你抓的是千百人的心血,甚至生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正义感?看不出来嘛。”何臻开始讽刺。
“你大概从来没问过,你携款潜逃后,有多少人气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两人受害最深的人,破产自杀了……”
何臻沉默。
茜溪站起身,走近何臻,直视着他的眼睛,“其中一个,就是我舅舅!他那时是机床厂的厂长,把厂里几千万的资金都交给了你,结果被你一分不留地卷走了……他的厂子立刻倒闭了,那是他二十年的心血呀!”她抽泣了起来。
何臻拉起茜溪的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好吗?我们从头开始,我把钱全交给你管,我要让你过上最舒适的生活!你知道全多伦多的中国女人都嫉妒你呢。”
茜溪甩开了何臻的手,“我不会要你那沾满血腥的钱!”
“钱都是沾满血腥的,只不过你看不出来……”
“现在我看出来了,我就不能骗自己了,也不能再让你骗别人。”
何臻冷冷地问,“你和我作对,能有好结果吗?”
“你威胁我?”
何臻的口气有些软和,“今天就办喜事了,我怎么会威胁我的新娘呢?其实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我宁可嫁个街头流浪汉,都不会嫁给你。”
何臻也站起来,提高了声音,指着茜溪的鼻子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你可能早就去当婊子啦!”
血忽地涌到茜溪的脸上,她抓起餐桌上的水晶酒杯,奋力地把它摔到大理石地面上。玻璃杯霎时炸裂成无数碎片,又飞溅起来,伴着红酒落她四周的地面上,血腥腥的。
她是在缺衣少食的环境中长大的,拥有的很少,所以不习惯于毁坏。她平生打碎过几个碗碟,全因一时失手。这是她第一次有意地摔碎一只昂贵的酒杯,且摔得那么彻底、那么完美。
从她绝决的眼神透出一股火花四溅的能量,刺痛了何臻的眼睛。
几片玻璃扎入了她的脚底,刺得她钻心地疼,血立刻涌了出来。
“你弄脏了我的大理石!”何臻嚷道。
“在这座房子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干净的!”
她忍着痛,向房门口走去。
何臻奔过去,一脚踢飞了她的鞋子,“这双鞋子,是我给你买的。”
她并不理会何臻,径自打开了门。
何臻又咆哮道:“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指望再回来了,你去死吧。”
她赤脚走出了何臻的豪宅,听到何臻在她背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并狠狠地锁上。
自从她与何臻订婚以来,一直设法相信她与何臻之间的爱情。她糊了一个貌似完美精致的纸灯笼,但是一阵狂风,吹翻了灯笼中的蜡烛,火焰迅速蔓延,转瞬便把灯笼烧成了灰烬。
是的,她剩下的只是一堆灰烬。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她在高高的石阶上留下了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