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三模在浑浑噩噩中就过去了,白杨拿着她从未考过的高分欢乐得不行,并且以这个分数给我描绘了一幅异常美妙的画卷。她说:你考北大,我差不多也能考北师大了,那样我们就都在北京了。
我摸着她的头说:这是三模,是给我们提信心的。
白杨嘟着嘴说:我不管,我就要和你在一个城市。
我突然被感动了,哽咽了一下,但我迅速别过头去,没让白杨看见。
白杨说:那样还能监督你,不让你追别的女孩子。
我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说:有你,我哪里还有别的女孩子啊。
白杨凑到我耳边说:你现在也有我,你照样觊觎着关琳。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白杨,对她说:你从哪里看出我觊觎她啦?白杨哼了一声,对我说:你心里明白。她虽然一副异常严肃的样子,但是一会儿后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大大地笑起来。
三模过后,时间突然就慢了下来,距离高考只有十天了,老师也不再逼我们学习,班级里罕见地出现了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上课时老师也随便讲讲课,然后就跟我们说闲话。白杨也不听老师说,就在下面巩固讲过的卷子,这让我挺诧异,老师逼着学时,她不学,现在老师不逼了,同学们也懒洋洋的了,她却努力起来,就是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害得我也只能跟着她看卷子。
白杨认真的样子美极了,眼睛一眨都不眨,长长的睫毛静静地颤动着,一张小嘴时而嘟着,时而张着。
我有时做题累了抬起头,老师还在上面讲课,阳光也照了进来,我就被白杨的侧脸迷住了,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直到白杨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时,我才醒悟过来。
我看白杨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她在一起,不管如何也要在一起。
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那天白杨被校长叫了过去,我惴惴不安地等着白杨,校长大人平时都是大忙人,见都难得见到,这次白杨被校长叫去实在是太突然了。我在脑海里回放了一下白杨的事情,想来想去也没发现白杨做过什么能够惊动校长的事。我跑到楼梯口去等着,过往的老师都认识我,冲我点着头,我慌乱地回应着,只盼着白杨快些出来。
白杨出来见到我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一惊一乍地说: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没空逗她,直接问:怎么啦?
白杨从背后拿出一张纸,在我面前晃了晃说:这个喽。
我拿过来一看,竟然是毕业典礼学生代表的演讲稿,我心里突然就划过了一阵失落,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我把演讲稿递回给白杨,低低地说:你要按着这个背下来?
白杨点了点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在心里说道: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杨贴上来说:我才不想读这个东西呢。
我说:你别说傻话了。
白杨就说:要不你去读这个试试。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我没有这个运气。说完后又感觉自己太小肚鸡肠,所以就掉头走掉了。白杨一愣一愣地站在后面。
过了很久白杨才追上来问我:瑞生,你怎么啦?
我深呼吸了一下,捧着白杨的脸说:傻瓜,听话,将这个背熟,我现在要每天考你一遍。
白杨放心地笑了起来,对我说: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
我说:才没有。
白杨不消两个小时就背得滚瓜烂熟,一有时间我们就去燕坡练习,因为在学校练习白杨怕被别人听到。白杨字正腔圆地对着我演讲着,声音清越激扬,在暮风中飞得好远好远。我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白杨就用演讲稿遮住脸,不让我看,非得我认错并保证不再笑后,她才继续练习。
我看着看着就陶醉了,此刻的白杨真美啊。我心里怀着一种莫名的伤感,透过这伤感看白杨,白杨真是美极了。
白杨有时候不练习了就趴在我的怀里说话,声音软软的,我就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听她说。她的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地盯着我,这时我就会轻轻地吻她,我不知道何以如此,大概是要毕业了,心里越来越填塞着伤感,似乎白杨一毕业就要离开我了一样。
毕业典礼终于要到了。
班主任在下晚自习后跟我们说:你们明天都穿校服来,必须穿。
我们都知道为什么,因为明天毕业典礼。
班主任继续说:明天你们毕业典礼,就不上课了,你们在家复习复习迎接高考。
班主任明明说得平淡无奇,我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伤感。虽然一直都知道高中要毕业了,但总以为还远,人总是这样,贪欢一晌,现在却终于来了。我看着白杨,白杨也看着我,嘟着嘴,一会儿后,她喃喃地说:瑞生,我们毕业了。
我捏了捏白杨的手,没有说话。
毕业典礼那天罕见地下了夏雨,很大很大。学校都是五颜六色的伞,主干道上停满了学生家长的车,白杨的父母也来了,我的父母没有来,我对此有些失落。我站在窗前盯着操场上的人,似乎一下子就现出了原形。
白杨拉了拉我的手,对我说:瑞生,我要先过去了,我爸妈来了。
我转过头盯着白杨,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继而点了点头。
白杨说:那我们在体育馆见。
我又点了点头。
白杨走出去了,看着白杨的背影消失后,我心里的失落更加严重了,叹了一口气,望了望一片狼藉的教室。
这时白杨突然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差点就扑在我怀里了,我问她为什么回来。
白杨顺了一口气说:我想回来陪你坐会儿。
我一个激灵,紧紧地抓住白杨的肩膀,嘴里只知道说傻瓜。
我和白杨坐在空荡荡的教室,谁都不说话,我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白杨突然说:瑞生,你有我呢。
我摸了摸白杨的头,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又深深感动了我。
雨点把窗玻璃弄得一塌糊涂。
我对白杨说:好啦,你去吧,别让你爸妈久等了,待会儿你还要演讲呢。
白杨站起来说:那你不能难过,我去了啦。
我说:我才没有难过。
白杨说:我演讲时你一定要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白杨就像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我到体育馆时,体育馆已经坐满人了,白色的校服扎眼得很,我找来找去都没找见白杨。
我就在我们班的位子上坐下来,也顺便给白杨占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后我就像长颈鹿一样寻找着白杨的身影,好久才在主席台上看到她,她和她的爸妈坐在一起,校长正和她爸说着话,白杨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我真想喊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冲她招招手。
不一会儿毕业典礼就开始了,主持人讲着话,我也没心思听,白杨专心地听着主持人的讲话,我就专心地看着她,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主持人叫白杨的名字时我才惊醒过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住她。只见白杨慢慢走过去,扎着马尾辫的她就像是一匹英姿飒爽的小马驹,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我的心也一下一下地跳着。我这一生都没出息,只要是关于白杨的事情,我就了。
白杨走到话筒前,鞠了一躬,然后特别自信地开始说话了。我竖着耳朵听着,虽然这些说辞我背得比白杨还熟,但是此刻却像是没有听过似的。一刹那间我感觉自己不是在体育馆,而是在燕坡的暮风中,白杨只对着我演讲,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只有我和白杨,她清越激扬的演讲只是为了我。
白杨讲完后,匆匆地鞠了一躬就向我的方向跑过来,她仿佛是一个天使,就要飞起来了。
主持人一脸的错愕,因为演讲人的席位是在主席台上的。
白杨跑到我们班的阵队时,同学们都给她使劲儿地鼓掌。白杨坐在了我身边,呼吸还有点急促。
我却不知道说什么话了,一会儿后,白杨偷偷地过来拉着我的手,还一个劲儿地把手指往我的指缝里钻。我就紧紧地和白杨十指紧扣着。
白杨低着头说:瑞生,我好想你。
我说不出话来,似乎我们刚才离别了许多年一样。
白杨说:我刚才头脑一片空白,就只有你。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白杨就说:你傻掉了吗?
这时我才回答她说:你表现得很棒。
白杨就嘟着嘴哼了一声。
毕业典礼结束后就是自由拍照了,白杨自然又和她父母在一起了,我依旧坐在位子上,偶尔有同学过来和我合照。我远远地看着白杨和她爸妈,突然觉得害怕。我想起她爸爸和我说的话,想起她妈妈的那个眼神,突然就觉得害怕。我知道我很没出息,但是我当时的唯一感觉就是害怕。
在我要离开体育馆的时候,白杨突然冲过来,拉着我说:我们合照吧。
我说:我们不是合照过吗?
白杨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相机塞给一个同学,让他帮我们拍。
我有些不自然地和白杨站在一起,表情僵硬,像是要哭一样,白杨大大地笑着,手却拉住我的手。随着咔的一下,这一瞬间就定格了,这张照片后来一直伴随着我。但这张照片只拍了我们的上半身,没有拍到下面紧紧拉着的手。
白杨和我拍了照片后又匆匆跑回去了,她说:瑞生,我要和爸妈一起回去了。
我说:快回去吧。
白杨说:明天我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
白杨就默默回去了。
我怅然若失地从体育馆出来,刚出来就看到了关琳,她拿着相机对我说:拍张照吧。
我就和关琳拍了一张合照,两个人都表情凝重,后来和关琳阔别重逢,才知道关琳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
拍完后关琳问:我给你洗一张出来吧。
我却没有听见,径直走了,我不知道关琳当时的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