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在苦追一个高三的女生,他就是这么特立独行,当时高一的男生追高三的女生还是很少的。我开始还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后来白桦指给我时才恍然大悟,这个女生我竟然认识,名字叫关琳,是十二班的,每次月考都坐我后面。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关琳的样子:瘦瘦的,高高的,皮肤很白,不爱笑,但是很漂亮。
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教十二班的语文,他那时把两个班作文写得好的学生都集中起来,每周上一次作文培训课,希望我们几个人中能出一个作文尖子,而那个班,我在,关琳也在。我记得老师上课时,关琳很认真,还经常和老师讨论作家的作品,而我总是保持沉默。虽然一起上了那么久的课,但依旧是陌生人。那时老师上完课后就会安排我们去图书馆找一本书看,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关琳,那时她常靠在书架边很久地看着书,一动不动的,很认真。不过后来因为学业越来越重,作文培训班停止了,我就很少见到关琳了。
现在再一次听到关琳的名字,让我觉得很诧异,虽然算是认识,但不过点头之交,我也就没敢跟白杨和白桦说我也认识她。
我后来还听说关琳的前男友是个小混混,是她初中同学,分手后时常来纠缠她。
我和白杨一致认为高一男生追高三女生很不靠谱,况且她半年后就离开学校了。但白桦是个很让人无奈的人,性格执拗,认准的东西非要弄到手,就是明知代价会比收获多都义无反顾。
白杨为此没少哭过,但白桦是不听他这个姐姐的话的。
那次我和白桦从学校出来,突然看到了关琳,白桦刚想上前去时,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生突然出现了,上前一把就拉住关琳的手,关琳想将那个男生的手甩掉,但是那个男生抓得太紧,怎么都无法甩脱。关琳被那个男生拉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时白桦像箭一样蹿了上去,一把将那个男生的手打开,气氛几乎凝固了。我站在白桦身后,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一时头脑发懵,不知道待会儿白桦和那个男生真打起来我会不会出手。
但是那个男生盯着白桦看了很久,终于掉头走了,关琳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们就在学校前面的小饭店吃饭,我把白杨也叫了过来,我们四个坐着一句话都没说,气氛略显尴尬。关琳大概不记得我了,像是第一次遇到我一样,很拘谨,什么话都没说。这时白杨轻轻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没事。
白杨把眼睛睁大,对我说:你敢骗我?
我说:待会儿再说。
关琳心不在焉的,白桦则一直低头吃饭。
白杨别过头来对我说:要不我们走吧。
我正有此意,连连点头。
于是我们就找了一个借口出来了,刚出饭店白杨就对我说:梁瑞生,赶快老实交代。
我就把事情跟白杨说了,白杨听后皱着眉头问我:如果他们真打上了,你怎么办?
我吞吞吐吐地说:估计要帮忙吧。
白杨说:你这个傻瓜。
我一时找不到话说,就没有回答。白杨却变得怅然起来。
白桦后来找我出去喝酒,一开始只是闷着头喝,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白桦喝到吐时才淡淡地说:关琳有喜欢的人了。
我无法接下去,就装作没听见。
白桦继续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我这时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了,就问他:是不是那个染红头发的男生?
白桦摇了摇头:我问过关琳,她说不是。
我问:那是谁?
白桦摇着头沮丧地说: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她很喜欢那个人。
白桦又喝了一会儿后,我就和他一起离开了饭店,白桦因为喝酒不敢回家,就去我那里将就了一晚,想不到第二天一大早白杨和关琳竟然一起来了,我和白桦都显得很惊讶,倒不是因为白杨,白杨知道白桦在我这里,而是因为关琳。
白桦问关琳:你怎么来了?
关琳说:听白杨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你。
白桦一时红光满面,生龙活虎起来,我和白杨在旁边哭笑不得。
白杨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说:两位大爷快享用早餐吧,我们都吃过了。
白桦问白杨:姐,昨晚爸妈都说什么了?
白杨说:你最好想个理由,不然就准备好狗腿给他们打断。
白桦哭丧着脸,看上去十分搞怪。
我看了看关琳,她正翻着我放在桌子上的书。
我说:这书很好,你要看的话,我借你。
关琳回头问我:真的?
我说:当然。
这时白杨在背后轻轻掐了我一下,我就隐约感觉不妙。
果然,刚和他们分手,白杨就对我说:你的书为什么都不借给我看,而要借给关琳?
我说:你又不爱看书啊。
白杨说:这都是借口,你一定瞧上人家关琳的美色了。
我说:她再美也没有你美啊。
白杨说:我不信你。
我说:你吃醋了?
白杨说:当然没有。
我说:那就对了,没有的事。说着就快步往教室走去。
白杨追上来对我说: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我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白杨愣愣地看着我,问我:什么这么好笑?
我说:我还没准备要你呢,你就这么着急啊?
白杨挑高眉毛,对我叫道:梁瑞生!
我说:好了,不笑了,回教室学习去。
白杨坐在教室里,脸兀自一阵阵地发红,估计是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吧。
一会儿后,白杨突然叫我:瑞生。
我问:怎么了?
白杨说:我感觉现在很想你。
我的心突然燃烧了起来,似乎要化掉了,但是依旧在嘴里淡淡地说:我不就在这里吗?
白杨说:我知道,但就是突然想你了。
我说:你真傻。
白杨说:你有没有这样突然想起我?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白杨哭丧着脸说:果然我爱你多于你爱我。
我刚想打趣白杨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伤。
已经是深冬了,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我们高三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离期末考试也没几天了,我和白杨天天都在教室里做卷子,简直有点昏天黑地的味道,我有时做梦都梦到那密密麻麻的题。白桦依旧在锲而不舍地追关琳,但是关琳却始终若即若离。
那天我们在上数学课,老师在上面讲题,这时白杨突然推了推我说:看啊,瑞生,下雪了。
我别过头看去,窗外果然飘满了鹅毛大雪。教室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女生惊喜的叫声响成了一团,她们纷纷涌向窗户,数学老师并没有阻止我们。
教室闹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老师继续讲题,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白杨依旧时不时地别过头去看一眼,对我说:我们可以去燕坡看雪,那里的雪几天都不会化。
我说:等期末考试结束吧。
白杨突然伤感起来,对我说:可是要放寒假了啊。
我说:你不想要假期了吗?
白杨说:可是……后面的半截话没有说出来。
我们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雪还在下着,地上积的雪差不多有半尺深,这在南方是很少见的,我只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
我们分考场是按照上一次考试成绩来排的,白杨因为上次月考没考好,这次被挤出了第一考场。她站在第一考场的门口委屈地对我说:我已经变成二流学生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次考试再考回第一考场啊。
白杨说:前面的一般般,就要靠英语来拉分了。
我说:英语是你最擅长的,一定可以的。
白杨说:嗯,这次一定会加油的,总之不能给第一名的瑞生丢脸嘛。
我说:学习又不代表什么。
白杨撇撇嘴说:学习好的人总是说这些讨厌的话。
我弹了一下白杨的脑门,对她说:那你就自己努力试试看。
白杨对我挥着手说:现在就去努力了,走了。
我把白杨叫住,白杨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把她的书包拿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考试装备,一切齐全后对她说:好了,去吧。
白杨怔怔地望着我,想笑却变成了一个哭脸,喉咙里只发出了我的名字。
我说:傻瓜,快去考试啦。
白杨这才慢慢向第二考场走去。
我进教室时,目光正好和关琳对上,她旋即低下了头。
我耸了耸肩膀,坐在了位子上。
教室冷得很,第一排感觉空荡荡的,似乎更冷了。
考完后我刚出考场,迎面就看到了白杨。她笑嘻嘻地对我说:我提早交卷了。
我说:以后考试得沉住气,多检查。
白杨说:可是不想检查了,坐在那里好冷。
我说:你在这里等着也冷。
白杨说:可是想着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我就不冷了啊。
我把白杨的衣领立了立,对她说:以后别这么傻里傻气了。
白杨吐了吐舌头说:你考得怎么样?
我说:还好。
白杨笑嘻嘻地说:我也感觉很好。
我说:希望这样,不然你又得哭死。
白杨说:我有哭过吗?
我说:没有没有。
白杨说:那不就是嘛。
当我们走到楼梯口时,关琳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我说:梁瑞生。
我回头问她什么事。
关琳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对我说:还你。
我接过书来,问关琳:考得怎么样?
关琳点了点头。
白杨问关琳:白桦去哪儿了?
关琳的脸一瞬间就红了,有点恼了地说:他是你弟弟,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白杨讨了个无趣,就不再说话了。
我说:那就再见了,寒假快乐。
关琳点了点头。
我们走到操场上时,看见白桦匆匆地跑了上来,都没有看我们就直接跑了过去。
白杨大声叫住白桦:白桦,你还去哪里?给我回家!
白桦这时才回头看见我们,尴尬地说:原来是你们啊。
白杨说:不是我们是谁?
白桦说:姐,现在没空和你说话,回去再说。说完就转身跑了。
白杨气得翘胡子瞪眼睛。我对白杨说:别委屈了。
白杨说:我不是为自己委屈,是为白桦,这傻小子在人家心里什么都不是。
我说:爱情就是这样的。
白杨说:你真的很讨厌。
我一下子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哪里惹白杨讨厌了。
但是一会儿后,白杨用带着伤感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说:明天。
白杨说:不能多待一天吗?
我说:我要坐我邻居的车回去。
白杨问:是上次你给他打工的那个邻居吗?
我点了点头。
白杨说:那我们现在去燕坡吧。
我说:上面很冷。
白杨说:不怕。
我们就慢慢地向燕坡走去,燕坡放眼望去都是雪白的一片,也有上山赏雪的人,所以路上的雪并不多。
白杨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时刻担心着,生怕白杨走得不稳摔着,但她走得颤颤巍巍的,却始终没摔倒。
到了燕坡后风很大,雪也很厚,白杨把红彤彤的手伸进我的腋下说:你帮我暖暖。
我就把白杨紧紧地抱着。
山上还有别的几对情侣,大概都是我们学校的。
白杨对我说: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我说:暗号还照旧吗?
白杨说:照旧。
我说:白桦都有手机,你为什么不用?
白杨说:我爸不准。白桦是管不住。
我说:白桦其实很好。
白杨说:我当然知道,他就是太孩子气了点。
我说:我看白桦对关琳真认真了。
白杨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们家的人都傻。
我说:你干吗这么说?
白杨说:我就够傻的。
我说:跟着我后悔啦?
白杨说:傻子是不知道后悔的。
我总感觉白杨这句话不是她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但又似乎只有她这个年纪才能说出来。但我要在许多年后才能体会白杨的这句话。
第二天邻居很早就来学校接我了,所以我没让白杨送我。
邻居在车上还问起白杨的事情,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了。
邻居最后总结似的说:白杨是个好姑娘啊。
我心里顿时对邻居充满了感激,白杨的确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