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血红色的大火在熊熊燃烧,大火中,房屋,树木和残存的生命,正在被无情地吞噬。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烟尘,还有各种焦臭的气味。玉儿出现在被大火包围的小山村的村口。她迅速用衣角遮住口鼻,并用手势画了一个圈,在自己周围形成一个魔法防护罩。“妈呀!这就是那个我五岁前和妈妈一起住过的小山村?被强盗烧成这样了?火怎么这么大呀!我进不去怎么办呀!妈妈,你在哪儿呀?你还活着吗?”每个进入时光通道的考生,按法师的指导在通道开启前一分钟内,想着自己最想去的过去的时光点。玉儿最想去的就是这里,这个时刻。记忆与现实重叠,却总是比记忆更残酷。
“妈妈呢?妈妈到底在哪里呀?妈妈——咳,咳。”火势太大,烟太猛,玉儿什么也看不清。无情的火和烟尘逼迫她后退。法师教过面对火灾应该怎么做,玉儿迅速掏出衣袋里的手帕,遮住鼻子嘴巴。从5岁到14岁,9年,无数次,同样的噩梦折磨着玉儿。而眼前,这个时刻,14岁的玉儿,要真实地再一次去面对当初那场大火,那次可怕的灾难。极度恐惧再一次降临,玉儿全身都在发抖,脑子却一片空白。“不,我已经14岁了,我会很多魔法的。我想想,法师教过的,要先用魔法调些附近的雨水,来灭火。”在玉儿的脑中,另一个强大的声音在说话。村外有一条小河,这是最近的水源。玉儿退后几步,低空飞跃到河边,使用最强的意志力,最大的能量,搬移小河里的水,形成大雨,让雨水集中在火区中,对准火头和火源,冲泻而下。
天眼的探查遥视,水火的控制法术,搬移大法,低空飞跃等,短短的几分钟,就用到这么多法术,拼尽了全身的能量,玉儿以为她已经做到了极致,谁知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妈妈呢?怎么看不到妈妈呀!”火势刚刚小点,玉儿避开火头,冲了进去,寻找妈妈。村民的尸体血肉模糊倒在门前路口,大多是被强盗用武器打死的。最惨的是被火烧过的焦尸。那些强盗竟然在村民的身体上浇上油,再点火焚烧。如果人间有炼狱,这里就是。玉儿不敢看,又不得不看,只有三个小时,她要尽快找到妈妈。强忍着恐怖和恶心,借助天眼探查,专注地寻找。
“妈妈,妈妈,你醒醒!我是玉儿,玉儿啊!”在一间正在焚烧的房屋外面,玉儿终于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妈妈。妈妈的胸口上有一个大洞,往外渗着黑血,皮肤被火灼起了燎泡,冒着血珠。玉儿伸出双手朝下轻轻捂在妈妈的胸口上,默默念起止血咒。一会儿,血止住了。妈妈在昏沉中听到孩子的呼唤,从地狱的边缘回转,缓缓睁开眼睛。可是,她没有认出长成为14岁少女的女儿,她心中的女儿被她藏在地窖里,才5岁。她听声音和胸口透进来舒服的凉意知道是个好人。“求求你,别管我,去救我的孩子,她在那儿……”提起最后一口气用手指向后面。手指无力地垂下,灵魂消散在空中。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玉儿悲痛得连哭喊的精力都没了。她拖抱着妈妈的身躯到一个没有火的隐蔽处。妈妈临死前的话,敲击着玉儿的心。“求求你,别管我,去救我的孩子。”那个孩子不就是五岁的自己吗?妈妈临死前手指着的方向,就是屋内的地窖。
“妈妈,你先躺会儿,沈伯伯很快就会来,他会找到这个地窖,救出这个小小的玉儿的。我不能抱走我自己,再说了,我能将她抱到哪儿去呀!还是在这儿好些,外面更加危险。”想到沈伯伯,玉儿想起来自己还得做些什么,好让沈伯伯快点找到自己,不对,是找到五岁的自己。要不是亲眼看到母亲的惨死,玉儿会觉得整件事很怪异,怪异极了。不过现在,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多想。
大火烧灼再经过大雨的倾泻,屋顶的砖石在往下掉落,房子有倒塌的危险。糟糕!房子加固法术倒是会用,可是外面的烟火还会不会进到屋里?玉儿一点概念也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除了加固,玉儿给整个房屋加了一层魔法防护罩,同时念着咒语,“外面的烟火不要进入这间房屋,对了,还有地窖。”
接着,玉儿掀开盖板,走进地窖。小小玉儿缩在地窖最里侧的墙角,睁开惊恐的双眼。看到有人进来,“妈妈!”五岁的小玉儿张开嫩藕样的小手臂,从出生起一直随身佩戴在胸口的方形玉坠闪着微光,也许正是玉坠的灵光保护着她。
14岁的玉儿愣了一下,蹲下身子,柔声地对着小小的玉儿说:“我不是妈妈,嗯——”玉儿差点说不下去,她不知该怎么对这么小的孩子说妈妈已经死了,更无法接受的是那个睁着大眼惊恐的小女孩还是另一个自己。“我是姐姐。再过会儿,就会有一位长着大胡子的伯伯,过来找你。见到他,你别害怕,他是好人,是特地来救你的。以后,你就要住在沈伯伯的家里了。”
“姐姐,妈妈呢?我要妈妈。”小小的玉儿还是那样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特别亲切漂亮的大姐姐。
“妈妈,嗯,是妈妈让我来找你的。她……”玉儿实在说不下去。她猛地背过身,偷偷擦着涌出来的泪水,“你会没事的,我让沈伯伯早点来救你出去。”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法术防护罩围住地窖,让小小玉儿更安全。心一狠,几步走上台阶,离开地窖,重新盖好盖板。五岁的小玉儿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竟然还没有哭。离开房屋时,玉儿看了看手表。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的是玉儿在凤凰学院那个时空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一定要牢记回到过去只有三个小时,超出了时间,你们就再也回不来了。”法师的话在脑中响着,玉儿着急起来,沈伯伯怎么还没有来?“沈伯伯,你在哪儿啊?”
这个时刻,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多,沈原看到山上的火光,他正急匆匆地走在山路上,恨不得自己能够一下子飞到起火的地方,山路绕来绕去,周围很黑,一点星光都没有。“沈伯伯,你能听到吗?我是玉儿,玉儿呀!”玉儿用天眼搜索到沈原还在几公里外的山腰里,启动心灵感应,发射出长长的频率信号,一遍又一遍。沈原似乎听到了什么。“伯伯,沿着左边的那条小路走,很快就会到了。”一阵大风吹起,沈原觉得一股气流推着自己,他开始飞一样奔跑,他从来也没有跑这么快过。
玉儿迎向沈伯伯,不和他面对面,悄悄地跟着沈伯伯,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让认识你的人特别是成年人看见,他们会有很多疑问,很可能会认出你,会发生混乱。这是穿越时空的注意事项里非常重要的一条,仅次于不要超过三小时。玉儿在黑暗中看着沈伯伯走进村子。大雨已停,玉儿一直在使用魔法,让沈伯伯免受各种伤害,比如不会被余火灼伤,不会让烟呛着,不会被倒塌的东西砸伤。她看到沈伯伯在村子里着急地寻找自己的妈妈佳慧,和五岁的自己。她不想让沈伯伯看到妈妈那可怕的样子。这时,地窖里那个小小玉儿的哭声传了出来。
“没错,玉儿,五岁的我,就在后面那间房屋里,进去,那个地窖入口就在桌子下面。”玉儿用心灵感应提醒着沈原。玉儿不小心,一着急,说出了声音。离沈伯伯太近,沈原侧过头来,玉儿赶紧蹲下身子,以免被发现。沈原哪里知道玉儿一直在施展各种法术,他认为是上天的奇迹,遇到一场及时雨,浇灭大火,让自己这么快找到地窖里的小玉儿。
“奇怪,谁在说话?”没有回答,现在什么也比不上找到孩子救出来更要紧。沈原顾不上别的,他看到了地窖,走了下去。玉儿一直看着沈伯伯抱着小小的五岁的自己离开村子。在村子附近找了个土坑,简单地将母亲埋葬后,玉儿剩下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小时多一点。沈伯伯曾经说过,那些强盗是黑暗势力的爪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沈伯伯当时为了尽快救出玉儿,没有找到强盗。多年后,这个疑问困扰玉儿,那些强盗去哪儿了?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和全村的人?
“这儿真的是丰安吗?天哪!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两秒钟后,丹霞从凤凰学院的实验楼突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北方小城丰安。“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炸弹打中了附近的楼房,火光冲天,人们四散奔逃,跑慢点的,被弹片射中,被乱飞的水泥砖块砸伤,还有被倒塌的废墟压在了下面。
丹霞反应够快,她立刻开始飞跑,灵活地左右闪避,跨越各种障碍,凤凰学院的身体训练课可不是白练的。子弹嗖嗖地穿过身边,危险的碎片从天而降,丹霞有时只是用手遮挡一下,有时边跑边喊一声“让开,不要伤我!”那是对着前面拦住去路的人说的。这些人,有侵略者北族人,有保卫者尚国军人,还有镇民。什么也没有伤着她,这很奇怪,她连魔法防护罩都没有。丹霞什么也不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到我的爸爸妈妈,我要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救出他们,什么也别想伤害我,别想阻止我。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就是东街了,但是原来的房子呢?怎么都没有了呀,怎么成这样了?眼前原本应该是楼房林立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因为怕被亲友和熟人认出来,十三岁的丹霞怎么突然成了17岁的大姑娘,他们会发疯的。同时也为了防止受伤,丹霞头上戴着特制的头盔,这是考试规则允许的。她看上去和市民不一样。
“别动,快趴下,别站起来!你是什么人!”一个路障设在街道口。路障后面,一群市民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他们自发组织起来,狙击入侵的北族人。
“我,我是沈原的亲戚,别打我,大叔,你们看见过他吗?看见过我妈妈,哦,不对,是我阿姨吗?”丹霞从来没有撒过这么大的谎。她发现朝她粗声大喊的,是东街的大叔,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脸更红了,不知该怎么解释。
几个北族兵出现在远处。“快过来吧!”没有丝毫改变的乡音帮了丹霞,路障对面有人伸手拉她。丹霞身手敏捷,不需要帮忙,迅速翻过路障,进了街道内。“看你身手不错,会使这个吗?”邻居大叔是这群人的头,递给丹霞一把刀。
“会,我学过。”丹霞伸手接过,点点头。
“小心,不要站起来,敌人放枪时蹲低点,等到跟前了,就冲上去砍死他们。千万不要手软,大胆些,姑娘!要不死的就是你!”子弹划破空气,飞过丹霞的头顶。有人受重伤,立即有几个女人抬着担架冲上来抬走伤员。留在镇上的镇民,每个人都参加了战斗,不会打斗的女人就做后勤和战地医护人员。
敌人接近了,躲在路障后面的丹霞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脚。“跟我上,打死这些北族杂种!”大叔一下子跳了起来,举起手上的铁棍。丹霞跟着大叔,跳出来,发挥自己所有的能力,挥刀砍杀。一个敌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我杀人了!丹霞的手在发抖。“好样的,一刀一个。别愣着,继续杀呀!小心!”
敌人的火力很猛,身边的人纷纷地倒下了,“撤,快撤!”丹霞跟着大叔退回到路障后的街道里,敌人跟在身后,朝他们开枪。丹霞记得很清楚,三个小时内,她是不会死的。凤凰学院的法师们不会让返回过去的考生们死在过去。不过时间一旦超过三个小时,就不好说了,什么都不能保证,什么都会发生。她不怕受伤,但是得尽量避免受伤,要不然她还怎么去帮自己的父母呢?
“为什么我还没有见到爸爸和妈妈?他们到底在哪里?”
“快到这边躲起来,别乱跑!”一个中年男子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还有一小时多一点,玉儿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那些杀害妈妈,杀害村民的凶手,那些恶魔强盗。天眼释放出黑暗中的光束,遥视着远处。山村附近的山路上,没有强盗的身影,会不会在山下的村子里呢?玉儿刚来到村口时,黑暗中模糊望见过强盗的背影,现在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会去哪里?我没看到过强盗脸长什么样,这该怎么找呀?可别找错了。
在十里外的一座房子内,一群黑衣人刚刚到达这里。他们蛮横地破门而入,赶走房子的主人,占据别人的房子,还翻出吃的东西,随意吃喝。这些人瞪着恶狼的眼睛,衣服手上沾满血腥,每个人手上还带着武器,包括很少见的枪支。房子的主人吓傻了,跑出了房子,就没敢回头。
“没错,一定是这里。”玉儿对自己说。黑暗中,玉儿闻到空气中一丝血腥味,带着特殊的恐怖气息的血腥味。这里是山下的一处居民点,只有几幢孤零零的房子,其中只有一幢房子还亮着烛灯,内有人影走动。
玉儿朝着窗户使劲扔了一颗小石子。清脆的玻璃震裂声在沉默的暗夜里响起。“怎么回事?”
“什么人!”几个脑袋探了出来。玉儿将身子一缩,躲在角落里。
“你,出去看看!”头领指了指外面,命令一个强盗出去。
那个强盗伸着懒腰,很不情愿地走到外面。出来的强盗刚一接近,玉儿掏出匕首抵住他的后腰,“别动,不许出声!”这把匕首是萧华送给她的,这可是一件非凡的宝物,只要靠近敌人,一股寒气就能冻结整个人体。玉儿第一次使用它,平时都不舍得用。玉儿逼着强盗退到了一个隐蔽的墙角。
“老实回答我,山上那个小村子里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别想骗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我们杀的,你是谁?关你什么事?那强盗看到用匕首对着他的竟然是一个少女,态度强硬起来,伸手就去夺玉儿的匕首。
“哼,你不配知道我是谁。”玉儿手腕一使劲,匕首捅进了强盗的后腰,那人身子软软地趴在了地上。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对付房子里十几个强盗,得另想办法。玉儿视线落在死人身上那把冰冷的枪支上。她厌恶地扯下枪,用力甩进了强盗占领的房屋院子内。
“什么东西!喂,老三,死东西,跑哪去了,人影也没有?”
“报告队长,是枪,是老三的枪!老三会不会出事了?”
屋内的十几个强盗听到响动,先后跑出房间,聚到了院子里。有一个特别傲慢,接过另一个人恭恭敬敬递过来的老三的枪,突然狂怒地大吼:“混蛋!老三死了!你们还傻站着干吗!去搜人呀!活的死的都要!”
“不用搜了,你们的人是我杀的,在这里呢!”玉儿在这些人混乱时,早已为自己罩上了厚厚的魔法保护罩,她记着,三个小时内,只要不超出考试规定的时间,自己是不会死去的。她只担心时间所剩无几,自己能对付眼前这伙带着各式先进武器的恶魔强盗吗?
几支枪同时对准了她。“等等,别开枪,你到底是谁?你杀了老三?”
“队长,老三在这里,我找着了!死了,老三死了!”
“杀了她!”
“不,先慢慢折磨她,让她想死都难!”这伙人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们太轻视玉儿,没有先开枪,三个人同时扑上来,要活捉玉儿。玉儿纵身高高跃起,眼中和双手同时发射出明亮的火焰,夜空中风云搅动。三个扑上来的强盗身上同时窜起火团,另外的十余个人抱着头,疼得要爆炸了。
“嘭、嘭嘭”,连续的枪声响起,子弹射向玉儿。防护罩发挥了最大限度的保护功能,子弹被折射偏离目标,没有一颗打中玉儿。玉儿迅速转身,匕首飞向开枪的队长,玉儿的法术火焰对他没起到作用。
队长转身闪避,玉儿正等着他呢,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头部,趁着他还没站稳,玉儿动作更快,匕首收回在手,一刀刺进胸口。“快说,为什么要杀韩玉和妈妈,为什么要杀死全村的人?”
那人脑袋很清醒,“你,你是她们什么人?”
“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就是韩玉,就是你们今晚放火和杀死了那么多人,还没有害死的韩玉!”玉儿俯下身子,这句话只说给地上的这个人听。“这不可能!你不是她!你杀了我没用,黑暗势力无比强大,你逃不掉的!”
“当——”远处,不对,是在玉儿的耳边传来敲钟声,没时间了,若是不能立刻赶回那个十里外的山上的小村口,自己就会被困在这里,而且会失去法术,很快就会死去,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玉儿抽出匕首,以最快的速度飞跃,向着来时的那个方向奔去。她没有沿着山路走而是借助法力,向着山村的方向,在低空中飞行。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子弹擦着防护罩飞过。玉儿从来没有尝试过低空飞行,这个法术很难,不是皎月中校的学生能做到的。当她刚刚到达村口,就听到最后的一声钟响……
“爸爸!”丹霞试图挣脱中年男子,猛然发现,竟然是自己找了两个多小时的爸爸。沈原听到了女儿熟悉的声音,可是这眼前的姑娘已是成年女子的身材,亭亭玉立,分明已经是个大姑娘,怎么可能是自己才只有11岁的霞儿呢?
沈原松开了丹霞,“你到底是谁?你叫我什么?”
“我是……”丹霞就要说出实情,“快趴下!”不远处一颗炸弹炸响,沈原将丹霞按在了身下。炸开的弹片和石块飞溅,砸了下来,血从沈原的背部冒了出来。
“爸爸,你怎么了?”丹霞没有受伤,父亲又一次保护了她。好不容易有这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本来是想帮助和保护父亲母亲的,为什么现在却成了这样?为什么自己没有受伤,父亲却为了保护自己而重伤了?有几个女人冲过来抬伤员,丹霞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还没有认出她,丹霞含着泪光,轻轻地叫了一声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妈妈”,她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和妈妈相认会立刻给妈妈带来灾难。
爸爸的眼睛盯着她,丹霞低下头,半跪在爸爸身前,“孩子,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来,拿着这把枪,别怕,朝着敌人开枪,这能保护你。别管我,我没事!”一伙北族人追上来了,只有几百米。妈妈和另一个女子一起合力,迅速地将爸爸抬下去。临走时,回头看了丹霞一眼,“你自己小心啊,姑娘!”
丹霞多么想跟着爸爸妈妈一起走啊!她猛地一转身,蹲伏在一面倒塌的围墙后面,瞄准敌人,愤怒的子弹喷射出去,好几个北族兵倒在了地上。一阵回击的枪弹刚刚暂歇,丹霞弯下腰,边开枪边后退。在凤凰学院,丹霞是射击队成员,她非常享受端起枪瞄准靶子的感觉,射击可不是白练的。不过现在是战场,她瞄准射击的不是靶子,是凶狠同样持有武器的北族军人。每一秒都意味着生死的较量。
时间一分分地飞逝,丹霞的手表显示现在是凤凰学院时间中午11点45分,这意味着丹霞停留在过去的时间只有15分钟了。北族人越来越多,整个镇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一个巨大的炼狱,死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在地上。有北族人,也有尚族人,有军人也有镇民,有贵族也有最底层的平民。血的河流在街道废墟间流淌,整个镇子已变成一座死亡之城。
如果再不离开,丹霞很快就会被敌人包围。如果在15分钟之内,她不能回到刚到达这里时的那个路口,保护她的魔法就会消失,到时,她也会成为那些死尸中的一个,可能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丹霞拿着枪的手又在发抖了。她想再去看看爸爸和妈妈,哪怕只是看一眼再走。敌人逼近了她。
“爸爸,妈妈,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啊!”丹霞聚集起最强大的能量发出心灵感应的频率。心灵感应是一种像丹霞这样没有多少魔法潜能的人也能掌握的法术,可以说这算不上什么法术,是一种人类潜藏的能力,在亲友之间更为明显。隔着一条街区,丹霞的父母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他们抬头望了望,然后目光碰到了一起,“我们的霞儿怎么样了?还有玉儿?天神保佑,但愿她们能平安活下来,但愿她们能好好地长大。”
他们这样对视,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大群北族人已经包围了他们。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有的只是牵挂,对于两个女孩的牵挂。沈伯母拉响一颗手榴弹,和丈夫倒在了一起。还有一群北族人,血肉横飞。
丹霞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乡,看了一眼家乡这片燃烧的天空,爸爸妈妈的灵魂在空中注视着她。她用最大的力量腾空飞跃,跳上附近倒塌的一段围墙石堆,以快如闪电的行功飞跃奔跑,几秒钟后消失在敌人的视线之外。
“她们的表现出人意料呀!非常优秀!祝贺你们,带出了这么好的学生!”郑远山大法师站在监控室内,每个学生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电子监控器,这是学院实验楼的一项发明。当然,天眼监控非常重要,科技与魔法并不对立,在这里,法师们可以同时使用,互相补充。
“简直太出人意料了。沈玉才14岁就会用匕首杀人,我可没教过她。沈丹霞是怎么回事?平时连防护罩都不会,怎么在战场上一点事也没有?我看她们个个人小鬼大,我可教不了她们了。”柳明颜起初皱着眉头,说到这儿不禁莞尔。
“沈玉的天赋非同一般,我了解一点。沈丹霞连我也吃惊,她本没有魔法的遗传基因,竟然能毫发无损在战场上奋战,看来我们的法术理论和观念都要改改。对了,你怎么不说说何晓琴?她怎么样?我没看到她。”
“何晓琴,别说了,她们回来了!”
中午12点整,时间一到,每个考生突然出现在房间内,没有谁是好端端坐在椅子里回来的。丹霞衣服上头盔上都是血块,自己却一点没注意到。玉儿没好到哪儿去,衣服上混合着妈妈和强盗的鲜血,脸上头上都是泥土黑灰,还一身焦臭。晓琴比起这两位好友,算比较干净的一位。只是回来后,一句话不说,谁也不理,一直回到宿舍,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就蒙着头睡下了。
新的一天开始,玉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一大早一个人跑了出去。玉儿用行功一路小跑,呼吸着凤凰山中清新的空气,听着山间溪水淙淙的流淌。这里没有大火,没有尸体,没有强盗,树木青翠柔和,一切如此安宁美好。太阳在山峰间透出金色的光芒,玉儿坐在山顶一块石头上,拿出带来的竹笛,吹起一首思乡的民歌,伤感的乐曲在山峰间飘荡。一曲吹奏完,玉儿抚摸着胸前挂着的古玉,这是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妈妈说过,这玉坠本是玉儿出生时,父亲亲手挂在玉儿脖子上的。这么说,父亲见过自己,可是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妈妈,强盗来时,你为什么不躲起来?为什么要离开我,让我一个人在地窖里?你为什么要死呀!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还有你不是说爸爸会来找我们的吗,可是爸爸在哪儿啊?为什么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他?他长什么样?他知道我在凤凰学院上学吗?他知道沈伯伯已经死了吗?他知不知道你早就不在了,为什么他还不来找我?”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滴落在玉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