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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派对+心里话+报复=一片混乱

  我畏惧死亡。死后,再也看不到美丽的景色,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再也无法欢笑,无法哭泣,有的只是黑暗与冰冷,以及被遗忘的命运。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要报复,说根本不在乎,其实我是那么希望他们能多给我一点点关心,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多想有个人握着我的手说,没关系,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可这人从来没出现过。

  1

  我买了新衣、新鞋,做了头发,甚至选好了告别派对上的白玫瑰,刻意忙碌的生活让我暂时忘却了哀伤。当出发日期终于到来时,我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地离开,但我一晚上没睡着。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恐惧,和那么一点点怀念。

  我看着身旁安静睡着的顾凌,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心里居然没有那么多怨恨了,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天快亮的时候,跳跳爬到了床上,趴在我的胸口。要是平时的话,我早就把它踹下去了,但今天我只是轻轻抚摸它柔软的毛,起身给它准备了一大碗猫粮。它“喵喵”叫了两声,吃得很欢。

  “以后要乖一点。”我轻声说。

  我悄悄起床,换好了新衣服和新鞋,爸妈见我这么早起来都非常惊讶,却谁也没想起我的生日就在明天。我走到门口,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了,我晚上要加班,估计凌晨才回来,你们别等我吃晚饭了。”

  妈妈随口“嗯”了一声,爸爸却说我这么穿非常好看。我停下脚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爸、妈、姐,我走了,再见。跳跳,再见。”

  他们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我的离去,也没人和我说几句。我想,他们肯定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

  飞机是第二天凌晨两点的红眼航班,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我白天找了电影院一口气看了好几场电影,吃过晚饭后决定找个酒吧喝一杯,想感受一下男人的追求--我穿了新裙子还化了妆,难得这样漂亮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酒吧里挺多人在看我,没坐多久居然有人前来搭讪--这可是自从在大学食堂有人问我借饭卡买包子之后,第二次有人来搭讪。

  我的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你好,我叫李建,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问我。

  “当然可以。”我笑着说。

  那个李建据说是一名医生,今年三十五岁,至今未婚。他很健谈,和我有着相同的爱好,喜欢看同一本书籍,我和他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看着他英俊的面容,我暗暗想要不要把艳遇也加到我的计划里,所以李建邀请我去他家里“坐坐”的时候,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并没有拒绝。就在他扶着我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有个人突然站在我们面前。他一把把我拽了过去:“顾盼盼,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薛林溪。

  阴魂不散的薛林溪!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我来见个朋友。”我打着酒嗝说。

  “今天怎么没来上班?策划案客户那儿过了,但是还有要修改的地方。你现在方便吧?”

  薛林溪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我真是怒火中烧。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会儿就要离开这个喧嚣的世界了,通关简直就在眼前,可还是会在最后关头看到这个反派大BOSS。我拼命摇头道:“不方便。”

  “顾盼盼!”

  “特别不方便。”

  我不管他眼神中的威胁,固执地不肯跟他走,李建突然笑了:“薛一刀,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他们认识?薛一刀,这是什么鬼?

  我疑惑地看着薛林溪,而薛林溪没有理李建,只是一把抓过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我简直要怀疑他去参加国际掰手腕大赛都能夺冠。我哀求地看着李建,希望他为我挺身而出和薛林溪决斗,而李建居然呵呵一笑,丢下一句“顾小姐以后再联系”就走了,一点都没看出我希望他死皮赖脸把我抢走的心情。我眼睁睁地望着李建离去的背影,知道艳遇就这样泡了汤,怒气冲冲地看着薛林溪,而他别有深意地说:“他已经结婚了。”

  原来如此……呵,早该知道根本不会有单身优秀男青年看上我,他并不想和我结婚,只是想和我一夜风流罢了。可是,为什么要戳穿我的梦想?让我带着美梦离开不好吗?

  我只觉得好心情都被薛林溪破坏了,恨恨地说:“薛总,现在是私人时间,你非要这时间和我谈工作吗?你给不给我加班费啊!”

  “给,去治治你那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的脑子。”他恶毒地说。

  “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想静静。”

  因为,明天我就不在啦。

  我说着,用力甩开薛林溪的手,踉跄往外走。薛林溪不让我走:“顾盼盼,你喝多了。”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至于连员工的私生活也管吧。你再跟着我,我可报警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就往外走,悲哀地想反正没机会艳遇了,还不如现在就去机场候机得了。我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突然看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然后就摔倒在地。

  在被汽车撞倒在地的瞬间,我的脑子居然还没有停止运转。我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不是得了白血病病死,而是被车撞死,这简直是太扯了。

  因为,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虽然我到今天还没嫁出去会愧对父母,虽然我得了绝症会浪费金钱,虽然我一无是处,但至少还有命在。死后,再也看不到美丽的景色,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再也无法欢笑,无法哭泣,有的只是黑暗与冰冷,只是被遗忘的命运。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要报复,说不在乎,其实我是那么希望他们能多给我一点点关心,问我是不是不开心,需不需要帮助。我多想有个人握着我的手说,没关系,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可这人从来没出现过。

  我突然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水母死后会变成水,不留痕迹,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蜉蝣只能活很短时间,可能一辈子都来不及和心里珍藏的那个人说一些想说的话。

  蘑菇蘑菇它不开花。

  我离开了……还会有人记得我吗?

  真的舍不得离开啊……

  我觉得头好像被巨型榔头敲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巨大的黑暗终于将我包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高高挂在天空,而我居然躺在医院里。过了很久我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摸胳膊和大腿,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松了一口气。这时,有个陌生男人冲进来,哭着说:“大姐啊,我开车开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冲出来啊,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你那啥了,幸好医生说你只是点皮外伤,你那是喝了酒睡过去的!你说你没事儿喝那么多酒,又倒在我车前干吗啊……”

  他不断地推卸责任,我都懒得搭理他,因为我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东西。

  是什么呢?

  “今天是几号?现在是几点?”我问小护士。

  “18号的中午十二点啊,怎么了?”小护士迷茫地看着我。

  18号!这是我坐飞机离开的日子!

  我浑身冰冷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闭上了眼睛。更让我惊恐的是,那些参加告别派对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没走成,现在取消还来不来得及?

  2

  车祸让我那么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我突然不想死了,更不想在这场闹剧后被我的亲戚们骂死。我思索了短短几秒钟,就英勇地拔掉吊针,在他们的惊呼声中往外面冲去。我一咬牙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医院,在车上拼命打派对负责人小张的电话,用力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忘却自己是在车子里似的。司机可能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轻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什么?”我虚弱地看着他。

  “怎么一头汗?”

  “我……很怕坐车。”

  “幽闭恐惧症?”他很有文化地问。

  “算是吧。”我紧紧皱眉。

  出租车开了整整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下车的时候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小张还是没联系到,我赶到现场附近的时候发现小张正在台上。全场响着周华健的《其实不想走》,他的声音是那么富有磁性。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

  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

  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

  ……

  我看着他,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很快就会暴跳如雷,冲到我家把我踩死。屏幕上,我已经开始对着镜头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要走了,这不是玩笑。哈,你们肯定觉得像我这样没容貌、没事业、没爱情,又得了抑郁症的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浪费粮食吧,现在是不是为我的离开拍手叫好,甚至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把我作为失败的典型,告诫孩子不要向我学习?是,我是工作差劲,没钱,肥胖,可你们就是完美的吗?别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然后听到了一片惊呼声。接着“我”继续说:“你们所有人都这样讨厌,我先说谁好呢?嗯,就先说顾凌吧。顾凌,你是我的姐姐,大家都说这是我的福气,可只有天知道我们是多不对盘。啊哈,我情愿这辈子都是个胎盘也不要是你的妹妹。大家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这也许就是我们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我们的爸爸前世有两个情人,我们可是情敌。

  “从小到大,大家都觉得你很优秀,让我向你多学习,可让我学你什么?学你明明读书到深夜,却假装自己没看书来欺骗同学,还是学你不会做手工,让妈妈代做?又或者是偶尔有人考得比你好,你就做小人来扎他?呸,想想就替你害臊。你总是说其他女人胸大无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买厚海绵的内衣还往内衣里放水袋的事情吗?做人不要那么虚伪好不好!

  “呵,别人问起你为什么没男朋友你就说什么暂时不想谈恋爱,这种鬼话就骗骗别人吧,根本骗不了我。我知道你长这么大根本没人追过你,找到王亚伦你很高兴吧,我看你就要放鞭炮庆祝了。唉,真是可怜一个无辜的男人。我会在地狱里等着这个可怜的人最后发疯到来的。

  “顾凌,你虚伪、浅薄、恶毒、自私自利,我真为你感觉到羞耻。我衷心劝慰你别老是装淑女,现在早就不流行了,男人也永远不会和戴眼镜的女人T情。我离开后爸妈就麻烦你照顾了,当然我不走的话这也是你的活儿。”

  我看到自己对着镜头吐了一口口水,捂住了脑袋。这时,屏幕上“我”正唾沫横飞地骂我脑残的堂妹、练肌肉练到脑袋里的堂弟、文艺神经病韩子衿、死胖还死吃的肥婆李媛媛……然后,“我”对着屏幕沉重地说:“薛林溪,你是我的领导,可我真看不起你。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是一副总,总是活得那么窝囊有什么意思?是,我们是乙方,但乙方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要事事顺着客户的意思?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你为了公司出卖肉体了吗!

  “嘿嘿,除了说你是小白脸之外,公司还有一个传言,说你是GAY……我知道你对这个很生气,试图找到是谁说的,但一直没找到。好吧,这其实是我的一次无心之失。我只是说你一直没有女朋友很不正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然后流言就变成了那样。我发誓,有人看到你和富商一起进了宾馆,你和男人接吻的事情绝对不是我说的。

  “虽然你为人很不厚道,但你的脸蛋和身材都算不错,嘿嘿,我以前甚至还想过和你发展一段艳遇。对了,免费告诉你,平息一个谣言最好的方式是有其他谣言。如果想平息自己是同性恋的谣言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放出风声说自己是恋物癖什么的……”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了。一咬牙,我把外套套在了头上,向放着电脑的桌子方向冲去,打算把电脑强行关机。所有人都在惊叫,在怒骂。在一片混乱中,我就要成功接近电脑,没想到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而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抓住。头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红衣、红鞋,脸色苍白的我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薛林溪惊异地看着我,四周也是一片寂静。后来,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我知道自己长发飘飘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销魂,不然大家不会四下奔命。有人大叫,有人捂住胸口,还有人脱下鞋子朝我扔。喂,就算我真的是鬼,鬼也不怕鞋子好不好!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咬牙,也朝外跑去,但薛林溪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动弹。我愤怒地说:“放手!你现在抓的不是我,是我的复制人!”

  “顾盼盼!”

  薛林溪的声音很低沉,眼神愤怒又喜悦,他做了一个我死都想不到的举动--他居然一把将我抱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我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响,身体都僵硬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贪恋这个怀抱。

  很温暖的怀抱啊……

  “顾盼盼,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我几近沉迷在这温暖中的时候,薛林溪松开了手,对我怒目而视。之前跑掉的人中也有几个反应过来,朝我逼近,把我包围,我甚至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磨牙的样子。顾凌恶狠狠地瞪着我:“顾盼盼,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搞什么鬼?”

  “是啊,你说清楚!你把我们喊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的吧!”

  “我对你那么好,想不到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

  “你才又肥又蠢呢,你全家又肥又蠢!”

  “你干吗啊,骂顾盼盼就好,凭什么带上我家?你闭嘴!”

  “你才闭嘴!”

  在争吵中,有人开始厮打,而我就呆呆地看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撞死在他们面前,给他们一个交代。后来,有人大叫:“有人晕倒了!快来人!”

  我望了过去。

  晕倒的那个人貌似是我妈。

  3

  闹剧最终以我妈被送进医院而结束。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妈是一个矫情的女人。她擅长撒娇,生气的时候经常捂住胸口说心脏病要犯了,拿这个要挟爸爸百战百胜,而我从没相信过,那么强壮的女人怎么会有心脏病,而且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见她犯过。她就是想装柔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我真的没想到她会犯病。

  救护车上,她紧闭着双眼,神情痛楚,脸色苍白。我无法接受生龙活虎的她居然会这样脆弱。我情愿她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或者给我几下,可是她不再看我一眼。她被医生推进了抢救室,我很想跟进去,顾凌却给了我一巴掌。

  “顾盼盼,你别假好心了,妈这样都是被你害的!从小到大我们都帮你收拾烂摊子,你闯祸还没闯够吗?你想死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没人管你,你闹那么大成心让我们家丢脸!现在好了,妈都被你气得住院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是真的得了绝症,这不是闹剧!”

  “好,你死给我看啊!我看你现在不死也不行了!”

  “好,我现在就跳下去!”

  顾凌的冷嘲热讽让我的血液全部冲到脑袋里,而后我不受控制地朝医院窗台走去,抬起脚就要往上爬。跟着我们一起来医院的人急忙抓住我,一双有力的大手用力把我抱住,怒吼:“顾盼盼你到底闹够没有!你妈还在手术室里!下来!”

  抱住我的人是薛林溪。

  我愤怒地看着他,拼命挣扎。我发疯一样挠他,想要咬他,薛林溪纹丝不动,轻声说:“安静点吧,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等你妈脱离危险了再说。”

  望着手术室上的红灯,我沉默了。我安静地看着坐在长椅上的爸爸,犹豫了很久,还是坐到了他的身边。我一言不发,可是心里默默地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又闯祸了,还把妈妈气病了。

  对不起……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对不起”。

  我呆呆望着手术室的红灯,听着大家的指责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们还在不知疲惫地骂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就在他们骂得越发起劲儿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说:“你们别骂她了行吗?她都得了白血病,没几天活头了!你们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几天吗?”

  这该死的陈怡!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猛然抬头,真想一把掐死这个浑蛋,这时四周突然安静了。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们的目光中有疑惑、同情,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廉价的同情。我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愤,站起身就往外走,薛林溪一把抓住了我。他的力气很大,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你得了……白血病?”

  “假的。”我冷冷地说。

  “顾盼盼!”

  “你谁啊你,我得什么病需要和你交代吗?你只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的朋友!你放心,在死前我的工作都做完了,不耽误你的事儿!”

  “盼盼,这是真的吗?”

  爸爸也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身体在颤抖。看着爸爸斑白的鬓角,我的眼睛一酸,转过身,然后轻轻点头。爸爸一下子就坐在了椅子上。顾凌急忙给爸爸揉胸口,我也急忙凑了上去。爸爸过了很久才平复了呼吸,一把抓住我的手:“你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上个礼拜。”

  “你是为了这个要离开我们的?一个人,默默地……”

  “不光是这个。”我说。

  大家都没说话。

  也许一个二十九岁,没钱、没事业、没爱情,还得了白血病的女人真的很可怜,他们暂时不再追究我说他们坏话的事情--他们一定觉得我已经疯了。后来,薛林溪打破了沉寂:“反正现在就在医院,你还是做个复检吧,说不定只是误诊呢?”

  “不可能。”我决绝地说。

  “是啊,快去做复检,也许你没得白血病呢。”有人也这样说。

  “不需要。”

  大家纷纷劝我复诊,而我倔强摇头--我觉得他们都是不相信我真的得白血病,想看我笑话罢了。我不想重复检查的痛苦,只想静静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可没有人支持我的决定。我和他们僵持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出来,我们急忙迎了上去,只听见医生口中说:“对不起。”

  妈妈她……

  “妈!”

  我惨叫一声,往里冲去,我姐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哭声四起。医生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说:“我刚才是因为踩了小张的脚在道歉呢,关你们什么事啊!你们家属没事!一个个什么脑子啊!”

  ……

  我来不及羞愧,看着被推出来的妈妈,急忙冲了过去。妈妈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精神还好,因为她还有力气骂我,打我。她挣扎着就要敲我的头,被护士牢牢按住,所以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说过两天好好收拾我。我没有哪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她骂人的话宛若天籁,因为这代表着她终于脱离危险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然后往外走。

  “盼盼,你去哪里!盼盼!”

  爸爸的声音远远传来,但我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穿着单薄的红裙子走在大街上,有不少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估计是在想这个姑娘怎么哭得那么难看,是被甩了还是受什么气了。我走得飞快,一不留神把脚崴了,险些摔倒在地。

  该死的高跟鞋!

  我恨恨看着它,脱了下来,用力扔到一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然后听到有人说:“我送你回家。”

  薛林溪。这家伙又阴魂不散地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猛然回头:“薛林溪,你想安慰我的话就算了,我不信。”

  “我的那些谣言是你传出来的?”

  我以为薛林溪会假模假样地安慰我,或者嘲笑我,但他居然说了这个。我愣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地点头,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伸出手,我以为他会掐住我的脖子,但他只是摘下了我头上的一片落叶。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屏幕上那个女人说的话,捂住脸,真想倒回去把自己当场弄死。薛林溪冷笑:“艳遇?”

  “什么啊!”我大叫。

  “身材不错?”

  “我当时抽风了……”

  “我以为你喜欢我。”他悠悠说。

  “咱能不说这个了吗……”

  “走吧,去吃点东西。”

  “好。”我说。

  我也没想到我会答应,因为我是真的饿了。

  “把鞋穿上吧。”

  薛林溪捡回我的高跟鞋,为我穿上。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而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不得不承认,全公司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是有理由的,此时的他真是……温柔得简直让人心醉。

  “可以站起来吗?”他问。

  “可以。”

  脚踝处疼得厉害,高跟鞋让我重心不稳,险些再次摔倒。薛林溪扶住我,问:“你的脚怎么回事?”

  “好像扭到了。”

  “是吗?”

  薛林溪说着,弯下腰,手已经捏住了我的脚踝。他细细捏着,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暗想他是不是借机报复,他却说:“没事,骨头没问题。不放心的话,我陪你去医院拍个片。”

  “我才不去医院。”我嘟囔着。

  “你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我背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急忙拒绝:“不用!其实我的脚也不是特别疼,只是高跟鞋太硬,穿上去就没法走路。”

  我以为他会理解我的拒绝,但他说:“等着我。”

  薛林溪走开了。十分钟后,他递给我一双极其难看的塑料凉鞋,真是让我忍不住吐槽他的审美观,但当我穿着它走起路来的时候,却觉得真是特别舒服。我把昂贵的高跟鞋拿塑料袋装着,拎在手里,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看着穿着清凉的美女簇拥而过,情侣在接吻,夫妻在吵架,巷子里卖茶叶蛋的老阿婆在眯着眼睛晒太阳……我有一种要落泪的冲动。我觉得如果能活着,健健康康活着,真是太好了。

  薛林溪带我到了附近一个很贵的餐馆,餐馆里都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我穿着拖鞋就这样走了进去,引来无数注目礼。薛林溪问我要吃什么,我说“随便”他也没骂我,真是太奇怪了。他点了几个菜,一边等上菜,一边专心喝着柠檬水,好像不是为了质问我而是和我约会似的。我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开口道:“薛总,其实你真没必要在断头饭上这么花血本,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吧,想笑你就笑,憋着多辛苦。”

  “顾盼盼,我们认识也五年了吧。”他说。

  “是啊。”我警觉地看着他。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我们认识不是五年,而是六年。

  六年前,我刚大学毕业,毕业的时候也顺便结束了初恋。那个扬言要为了我们今后的生活好好读书、考上公务员的男人真的考上了公务员,然后迅速和我分手,和他领导的女儿勾搭到了一起,让我在失去爱情的同时第一次直面这个社会的可怕与现实。我没找到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不肯出门,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直到妈妈打发我去相亲。她拿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说那个男人是医生,还说他以前见过我,很喜欢我,主动要和我相亲,而我居然信了。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比前男友帅气得多的冷峻医生,天真地以为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一改往日的颓废,悉心打扮,然后在咖啡馆见到了他。我们只说了五分钟的话,后来他说要接个电话,然后就再没有见到他,我在咖啡馆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天黑。我损失的不只是两杯又贵又难喝的咖啡,还有我的自尊心,以及对生活那刚燃起来的一点点希望。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会再次见到他,而且是在我被面试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做医生的,同样,黑色的西服也很适合他。而他早就不记得我了,公事公办地面试,后来公司人事部通知我来上班。我当然不会提起那个耻辱的夜晚,装作和他从没见过,同时开始了我做策划的苦闷日子--比起可笑的自尊心而言,当然工作重要得多,不是吗?

  虽然我极力想对他恭敬一点,但这人实在讨厌,我和他共事五年就吵了五年。他挑剔、苛刻,不管员工死活,可偏偏大家都喜欢他,不站在我这边。有很多次,我真想把键盘摔在他脸上,可看在钱的分儿上只能生生忍了下来。我自认为和他关系不好,真不明白在我闯了那么大的祸后,他把我带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报复我说他的那些事情,要往菜里下毒?可这样成本也太高了吧!

  就在我把他的心思猜测到外星人侵占地球的高度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我已经饿得不行,也不管这菜里到底暗藏什么玄机,大口吃着,直到被噎住。我指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他把水杯给我。我痛苦地把水咽了下去:“真是噎死我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请我吃饭,你就是想噎死我吧!”

  “顾盼盼,到了今天你还是习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吗?你为什么就不反省一下自己?”

  “你说什么?”我发现我突然听不懂中文了。

  “我知道你一向心眼小,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出了事儿也先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都往‘抑郁症’身上扯,但我没想到你的病严重到这地步了。你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苦,你的亲戚、朋友都是白痴,他们都对不起你,但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相互的,你不喜欢他们,也别怪他们不喜欢你。”

  “哼,他们喜不喜欢我不稀罕。”

  薛林溪的话说得我挺不高兴的,要不是胃里的牛排还没消化,我真想转身就走。我撇撇嘴,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只听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就要死了,当然要在死前随心所欲一下,对吗?是,也许你是不用收拾这烂摊子,可是你的父母呢?他们要在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同时向每个人道歉,你想过他们吗?你想过让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了你向别人低声下气赔礼道歉的痛苦吗?他们下半辈子要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这是他们应得的?”

  在一系列咄咄逼人的排比句中,我觉得薛林溪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了,因为他居然在一分钟内激起了我所剩无几的羞耻心。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着妈妈捂住胸口倒下的场景,手术室的红灯也刺眼到了极点,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给他们带来麻烦了。现在,我要么卖血后买张机票逃离,要么去收拾烂摊子,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哀的选择题。

  “吃饱了吗?”薛林溪突然问我。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吃饱了就走吧。”

  “去哪儿?”

  “复查。”

  “你不相信我得病了?”

  我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心中满满的都是被怀疑的愤怒与耻辱。薛林溪摇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不能只听一家医院的,万一你没病呢?买菜还货比三家,你怎么就知道那家医院的诊断一定正确?走吧。”

  4

  我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心里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才会跟着薛林溪走了出去。

  餐馆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步行几分钟就到了,他一定是怕我反悔才选在这里吃饭,真是阴险狡诈。我没给自己反悔的时间,忍痛再做了一次检查,等待结果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揪心。我既希望自己没事儿,又害怕身体没问题后要面临的局面,简直是百爪挠心。紧张的时候我就喜欢说话,就算是坐在身边的是我一向最不喜欢的薛林溪,也要不停地说:“你看新闻了吗?张亦池跳楼了,据说是为了炒作新片。妇幼那儿又有人扛着横幅去示威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责任,现在的医患关系啊!据说叙利亚又开始动乱了,我觉得那儿的人还真惨,哪有我们这么安定啊!你说韩寒到底是不是他爸代笔的?”

  我噼里啪啦说了快十分钟,薛林溪一直安静地听着,并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后来,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低下头去。我说:“薛总,我真的闯了很大的祸,对吧?”

  “是。”

  “你也不会说谎话安慰安慰我。”我白了他一眼。

  “逃避是没有用的。顾盼盼,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得病了呗。我有白血病,还有抑郁症,所以对生活失去了兴趣。”“白血病得没得还没确诊,至于抑郁症,我认为只是你给习惯性的失败与放弃找个好借口罢了。”他说。

  我不说话,但我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不是疼在自己身上,他永远不会理解我有多难受。

  “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想过逃避一切。我自杀过,还险些成功。”

  “骗人的吧。”我才不信。

  “我割过腕。”

  薛林溪说着,把左手伸到我面前,然后摘下了那块贵得吓死人的手表,在他的手腕上,真的有一道伤疤,触目惊心。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眸,突然就相信了。我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年前。”

  “为什么要自杀?”

  “这是我的隐私。”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我狠狠瞪了薛林溪一眼,但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轻松--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想逃避的人,连薛林溪都想过自杀,这样一比我简直是满满的正能量呢。其实他长得不错,学历高,事业又好,为什么要自杀呢?难道是因为失恋?

  看来,不管外表看起来多光鲜,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谁都不例外。“这件事你不会再和别人说吧。”薛林溪看着我的眼睛。

  “当然不会了。我有那么大嘴巴吗!”

  “有。”

  ……

  讨厌的家伙!

  知道了薛林溪的小秘密后,我觉得轻松了许多,总有一种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单一人的错觉。又过了十分钟,可以拿化验单了。我慢慢起身,缓缓往化验室那儿挪动。我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即将发生的惨剧,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薛林溪居然抢走了我手里的就诊卡,大步向前,拿到了化验单。他匆匆看了一眼,就要把单子给我,我急忙摆手道:“慢点,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呼,呼……”

  我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吗,为什么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什么要让自己再难过一次?

  “你……”

  “别说!”我捂住耳朵,不想第二次听到噩耗。

  “你没事!”

  薛林溪抓住我的手,在我的耳边大声喊着,而我呆呆地看着他,第一反应是:“胡说!你别诬赖我!”

  “你的白细胞很正常。”

  “别装了,你看得懂化验单吗?”

  薛林溪神色一僵,道:“你可以去找医生。”

  “我当然要去。”

  我想起薛林溪以前也做过医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伤害到了他,不过我现在根本没空管这些。我冲进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着化验单说:“顾盼盼是吗?你有点贫血,平时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晚上不要熬夜。”

  “医生,我没白血病吗?”

  “你的白细胞很正常。”

  “可我有家族史,我早上刷牙的时候牙龈会出血,还会流鼻血啊!”

  “那是你蔬菜吃少了缺少维生素C!你不确定的话可以再做一个检查--咦,你不是小薛吗?”

  “谢医生好。”薛林溪彬彬有礼地和那医生打招呼。

  “你现在在哪里……”

  “谢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您入了秋就容易咳嗽,要注意保暖。”

  薛林溪说着,就把我拽了出去,而我的怀疑到了新的高度:“薛总,你和那医生认识?你们该不是串通好的吧!”

  “走,去你之前检查的医院问清楚。”

  他带我去了我第一次做检查的医院,找到了医生。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医生就忙说:“顾盼盼,你总算来了,你把别人的化验单拿走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拿错了化验单?”我呆呆地问。

  “是啊,你快把化验单还给我们,这样要出大事的。”

  医生狠狠地瞪着我,在他尖锐的目光下我都不敢说化验单已经被我撕了。我艰难地问:“医生,那我……没病?”

  “当然没病!你叫顾盼盼,那人叫顾吩,你怎么不看清楚就拿了?到底你是怎么拿到他的就诊卡的啊?”

  我突然想起体检时,自己好像是和某个人撞了个正着,当时病历什么的都散了一地……难道我拿了别人的就诊卡?难道会那么狗血?

  “我真的没病?”我难以置信地问。

  “你不会以为自己得白血病了吧!呵,也对,你们的名字有点像,那你怎么不来医院确诊下?你是医生吗?你会给自己判断病情吗?现在的年轻人啊!”

  那医生开始骂我,而我只觉得通体舒泰,觉得被他骂上一天一夜都没关系。

  我不会死了。

  我不会死了!

  嘿,我不会死了!

  世界顿时明媚了起来。

  我觉得医院的消毒水散发着香水的味道,医生的白大褂比最新款的阿玛尼西装还要好看,他头上那几缕为数不多的头发简直突出了他浪漫又文艺的气息,而薛林溪长得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简直是英俊如明星。世界真是美好啊!

  我飘飘然地往外走,去呼吸医院外最自由的空气。我学着文艺女青年的样子张开手臂,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没想到正好一辆跑车从我身边驶过,我吸了一鼻子的灰。方才的文艺气息瞬间消失无踪,我拼命咳嗽起来,破口大骂:“就你有车!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薛林溪微微蹙眉:“顾盼盼,你的恢复力也太强了吧。你有必要这么恶毒吗?”

  “我就恶毒,看不惯你别看。”

  我轻声说,脚一抖一抖的,挑衅地看着薛林溪,薛林溪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不高兴,可我才不在乎,因为失而复得的生命让我欣喜若狂。

  曾经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我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又无奈的事情,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要瘦身、美容、买衣服、旅游、交男友,不会再庸庸碌碌地过下去,而是要享受生活的每一天。我要感谢这次误诊让我了解了生命的可贵。没有失去,哪会珍惜?我顾盼盼的新生活又开始啦!

  就在我满脑子都是感慨的时候,薛林溪幽幽开口:“你没事,真是要恭喜你,不过我很好奇,你准备怎么面对现在的烂摊子?他们知道你没事,而你说了那样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

  巨大的喜悦让我忘记了我闯下的祸,我是那么憎恨薛林溪没让我的喜悦持续满十分钟。我觉得自己好像气球,刚飘到空中拥抱蓝天就被人戳破,“Biu”的一下掉到了臭水沟里。我知道,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一定。

  不知道现在买保险还来不来得及?或者收拾行李去小山村吧,我把新鞋和新裙子都退了应该还有钱买机票。

  我想撒丫子跑向机场,薛林溪扳过我的肩膀。我茫然看着他,他说:“去道歉吧,顾盼盼。你不向我道歉我不会介意,但其他被你伤害的人需要你的歉意。”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嘴硬道。

  “真的?”

  “我哪里错了?难道我姐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老处女,我爸妈不是那种偏心势利的父母,我阿姨不是小气势利,我堂妹不是脑残,那周语嫣不是丑八怪,韩子衿不是神经病?大家私底下都那么说!我真不懂,为什么大家喜欢虚伪地说‘啊呀你真美啊’‘你这包起码要几千吧’,却不愿意说‘你的裤子拉链没拉’或是‘卷发会让你显脸大’,我认为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这个。好吧,可能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他们的短处,但我不认为我说错了。”

  “顾盼盼,你永远不会认为自己做错,永远在逃避。”

  薛林溪深深看着我,而我也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错。是,有时候我是忘记了最后交稿的日期,但我只是拖延了一天啊;有时候我的方案是和客户的要求不一样,但我有自己的想法,谁说一定要听客户的;有时候我是把碎纸机当复印机用了,把文件毁了,但这文件又不是没电子版,再打印一份就是了……这些小事儿他至于上纲上线到这地步吗?真是小心眼!

  “你刚来单位的时候,有人说过你是被包养的。”薛林溪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心一颤,为什么薛林溪还会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我刚进单位,一心想着认真工作,和同事搞好关系,却没想公司有传言说我是被包养的二奶。知道这件事后,我愤怒地去找传话人对质,后来发现这是一场误会。那天叔叔来W市玩,我陪他去宾馆预订房间,结果被他们幻想成我陪大款开房。我逼着传话人向大家解释,这谣言才慢慢平息,而当时愤怒得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的心情我还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薛林溪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他想为自己当初的误会而道歉?晚了点吧!

  “你提这个做什么?”我问。

  “你当时的心情就是那些人现在的心情。不,他们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会一样?我是被冤枉的,可他们不是。”

  “当时冤枉你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我沉默。

  “还有,我从没有过……你想的那样。”他说这话时看起来有些艰难。

  “嗯。”我才不信。

  “忘了告诉你,你找的那家公司就要开不下去了。”

  “啊?为什么?我又没赖钱不给!”我急了。

  “你那帮亲朋好友集体说要起诉。”

  “是、是吗……可是这事和他没关系啊。”

  “因为生气的时候总要找一个宣泄口。”

  我紧咬嘴唇,还记得小张明亮的眼睛和对未来的向往,这件事确实可能让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公司雪上加霜,他不该承担这些的。可是,我要怎么做?难道真的要向那些人道歉吗?

  “顾盼盼,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事情等你明天来公司再说。”

  “什么?你不准备炒了我吗?”我惊讶地问。

  “你想我炒了你?”薛林溪问。

  我没说话。说真的,我没想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他居然还肯让我去上班,看来这个“大内总管”也不是一无是处。

  “其实我真想炒了你,但有个客户指名要你和他谈。我一向有受虐倾向,得罪不起客户,所以只能请你这尊大神回去重掌大局了。”

  ……

  这家伙真小心眼,我撇嘴。

  “顾盼盼,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躲避,不再推卸,什么时候能真正成熟起来去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薛林溪深深地看着我。然后,他摇头,“算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你永远是那么自以为是。”

  “我没错。”我倔强地说。

  “回去吧,我送你。”

  薛林溪就要去拦出租车,而我拒绝了。我说:“我自己能走,谢谢。”

  薛林溪什么也没说。

  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正好给了我收拾东西和看手机的时间,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除了骂我的短信外还有其他内容。

  唐蕊祝我生日快乐,约我和她一起逛街,还说给我从巴黎带了礼物;顾凌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家里都做好饭就差我一个了;除此之外还有爸爸发来的祝福信息。他祝我生日快乐,工作顺利,事事顺心。这些短信发来的时间都是18号,正是我生日当天。

  原来,他们并没忘记我的生日,我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

  除去这几条之外,其他都是骂我的短信。我没敢读,一条条删掉,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顾盼盼你搞什么!你都多大人了还玩失踪!”

  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能震聋我的耳朵,我能想象出唐蕊狰狞的表情,苦笑了一声。我静静拿着话筒,唐蕊的声音也带着哭腔:“笨蛋,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我还给你发消息,约你出来,却不知道险些永远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我闷闷地说。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肯定不打算在家里住了,来我家吧。”唐蕊终于恢复了冷静。

  我吸了吸鼻子道:“好。”

  我觉得交了唐蕊这个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的闺密,真是我活了三十年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挂断电话后,跳跳跑到我的身边,闹着要吃的,叫声凄厉。我急忙去拿猫粮,发现猫粮已经吃光了,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它吃。我只好抱着它去宠物店买猫粮,没想到突然有只狗对我大吼一声,吓得我手一松,跳跳也从我怀里跳了出去。我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一直喊着跳跳的名字,但那只猫再没出现过。

  在我闯下大祸的第二天,我把跳跳弄丢了。

  我在路边呆呆站着,直到爸爸出现在我面前。我哭着告诉他跳跳丢了,他一直看着我,终于开口问:“盼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是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是为什么要说那些恶毒的话?又或者是为什么把跳跳弄丢了?我暗暗猜测。

  “为什么,那么不高兴,也不对我说?”

  “爸……”

  “盼盼,跳跳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你要搬出去我不拦你,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家,知道吗?”

  “嗯。”看着爸爸斑白的鬓角,我终于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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