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她们的是医院的吴主任,在他的引领下,从上午十点到
下午三点,凌叔华、苏雪林等人共走访了四座伤兵疗养所。这哪
里是什么医院,实际上是从前的会馆。但那些厅堂还算宽敞,空
气也还流通。这些受伤的士兵躺在一排排病床上,铺着灰色军毯,
盖着薄薄的棉被,身上穿着印有红十字的短棉袍。
凌叔华说:“这样的床,让我们睡一天,准保会背痛。”
苏雪林说:“看上去还好,比上海的伤病医院要好一些。”
她们分开与伤兵们谈话慰问。
这批伤员是抗战开始较早投入战斗的士兵。有宋哲元二十九
军佟麟阁、赵登禹、张自忠师在北平、宛平战斗负伤的士兵;有
汤恩伯的第十三军、高桂滋的第十七军在北平南口战役负伤的士
兵;有孙连仲、曾万钟、关征麟部参加河北保定会战负伤的士兵;
还有参加上海“八·一三”淞沪会战负伤的士兵。这些士兵有的来
了一个月,有的则刚来一个星期。士兵大部分是炮伤和弹伤,有
的断了臂,有的伤了腿,有的伤了胸,大都经过手术,现在正在
休息。在凌叔华看过的二三百名的伤兵中,他们没有一人因病痛而呻
吟,也没有一人因负伤而怨天尤人。
凌叔华问:“你们负了伤,一定很痛苦吧!”
一个断臂的士兵回答说:“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受点伤不算
什么。”
有的士兵说,我们心里很急,盼着伤快点好了,快到前线同
兄弟们一起打小日本,蹲在这里算怎的。也有的士兵说,我们吃
亏是武器不行,没有飞机大炮,光靠轻武器远远不行。还有的
士兵说,我负伤后是老百姓把我救下来的,子弹是在北平协和医院
取出的,弹片是在河北保定医院取出的。凌叔华早年在
这两个城市上学或生活过,谈起这些医院她并不陌生,跟这些士
兵谈话,不觉拉近了同他们的距离。
有一个士兵告诉凌叔华,他身边躺着的这个兄弟,一个手榴
弹投过去,炸死了十三个日本兵。这个士兵又告诉她:“日本兵不
善夜战,晚上非睡觉不可。我们就趁黑夜去摸他们。”
这些伤兵年纪大都在二十岁上下,体格健壮,十分和善,但
对日本侵略者却同仇敌忾。
医院一天两顿饭,这些北方来的士兵吃不惯大米,希望多做
一点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