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林徽音大约是最着急的一个,她也来同我谈
过,已交适之了(那时适之正办《独立评论》,他要清
华北大的名教授捧他,所以借机拉拢他们),那时公超
和陈之莲都是被拉的人,他们话中示意过,沈性仁和陶
孟和、杨今甫也示意过,可怜我一个不懂政治热的人,
蒙在鼓里,任人借题发挥,冤枉了多少年!半个世纪后
方始明白这个冤枉。……我对胡适的指名要我交出,
不免发生反感。但是后来我被朋友警告交给胡适了,他
也交与小曼及徽音他们二人的日记了,他在自己日记上
仍写存在我处。
半个世纪前在北平发生的八宝箱风波,又一次在凌叔华心
里掀起一层不平静的波澜。
徐志摩的八宝箱真是一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那信件,那日记,一时间便成为世间的魔鬼,让凌叔华吃尽了苦头,如梦一样缠绕着她,甚至成为一桩排遣不去的心结。
她想重构自己的生活,不在这件事上徘徊,于是用翻译来消弥心中的不快,她找来奥斯汀的小说《傲慢与偏见》,便信手翻译起来。
她很欣赏珞珈山十八栋房舍,就像结婚时吴昌硕祝贺的那样,她想把它打扮成真正的“双佳楼”。除室内精心装修布置外,室外还栽种了几株木笔(紫玉兰),这是她喜爱的花树,童年只在北京潭柘寺见过。翻译累了的时候,她走出室外,可重见栉次麟比的屋顶和澄波荡漾的湖水,看亲手栽下的木笔发芽生长,不知不觉间春天在她的笔下溜走了。
时间转动,但她翻译依然不易。
当书稿翻译到一半儿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说叶公超也在翻译这部著作。她放下手头翻译,给叶公超写信,希图说服他不必撞车,免得重复劳动。她选择暂时把书稿放一放,谁知这一放,此书的翻译再没有继续下去。
秋天到来的时候。袁昌英要为父亲袁雪安老先生过六十大寿,拟到南岳衡山佛寺进香,征求凌叔华能否同行。她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她厌卷了这万丈红尘给她造成的烦恼,寄情山水,接物利生,也不啻是改变生活方式的又一途径。小滢由保姆带着,她无须操心。她在《衡湘四日游记》开篇写道:
兰子说他们后日便到长沙省亲兼游南岳。我也没顾得问可否带我同去,立刻便说:“我跟你们去。”在中国游一处山水,向来是件大事,尤其是女子,旅行有种种困难,这不能怪我抓到一个机会不肯放手吗。
两日后的下午,他们从武汉通湘门登火车,第二天早上在长沙下车,随袁父派来接站的人出了站,然后到了袁宅。袁老先生已办好上山的手续,下午二时便可动身。
八角亭是长沙最繁华的一条街。她与袁昌英到九如斋买好了上山的食品,便按时起程了。叔华写道:
下午二时半,乘人力车去汽车站,此行因有十余人,所以包了一辆公共汽车,我们上了公共汽车,风驰电掣的开到城外汽车道上。
他们一路上车下车,上船下船,再乘车,驻足的第一站便是祝圣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