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保险公司上班的第二天,遇见了单容容。
单容容很瘦,很白。那么冷的天气,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网衫,那手细得可怜,就像婴儿的手,但却没有婴儿那么有肉感。
反正我一眼见她,就感觉她全身冰凉冰凉的,像冬天里搁置在角落里的瓷器,冷落,寒碜,却透着一股清冽的沉默。
单容容向我咨询人身保险,作为一个保险行业的新人,我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说明,当然是想拿下这一笔业务。
了解情况后,单容容说要给某个人买一份保险,要求受益人是她。
“受益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有义务了解这种关系。”
“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从她闪烁的目光里,我猜得出这个朋友跟她关系非一般。于是我跟她说了保险法上某些规定,作为非直属亲戚与没有经济利害,没有法律承认的可保关系人,是不能作为保险受益人。
“那怎么办?”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办法还是有的,只要你跟他有了法定的夫妻关系,你就可以作为他的受益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好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我看着她的背影,真有点失落,一笔业务就这么生生地跑掉了。但是,我是讲原则并尊重公司制度的人,不想骗人家钱。
可是,我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私自给别人投人身保险,而受益人却是她自己。
想着她那单薄的身子,我叹了口气,女人心,海底针,谁能猜得透呢。
2
我虽然干保险这行没多久,但接触这行业却很久了,因为,我哥就是干这行的。
我父母去世得比较早,所以我们一直相依为命。自从我哥张明参加工作之后,很快就结婚了,但离婚也快,之后买车买房。所以在我心目中,对这行业简直是敬若神明,感觉它一定可以让人赚很多很多的钱。
当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这个行业时,发现这行业的人大多是走马观灯。倘若真有这么好,人家也舍不得走啊。事实上,像我的顶级领导薪水一年也没过十万,这已经算是这行业的佼佼者了,而我哥的薪水,我从背地里打听,还不超这个数,虽然,他也是领导级的人物。
因为我们是兄弟的缘故,为了避开一些闲言碎语,哥把我安排到另一个办事处,虽然属于同一家保险公司。于是,我离家便有点了距离,只能每个星期回一次家。
我想,这次回去要跟好好跟我哥探讨下怎样赚钱。因为这房子终究是他的,而不是我的,我也需要一套房子。
回到家门口,看到家里亮着灯,于是我便按了电铃。开门的居然是单容容,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你是?”她看到我也愣了一下。
“这是我家。”
“原来你就是张白呀,快进来吧。”
哥看到我很高兴:“真巧,我们今天刚好领了结婚证呢,准备好好庆祝一番,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难道单容容要投保的人就是他?刚拿了结婚证,除了他还有谁?估计我哥对单容容给他投保的事毫不知情。
我木木地卸下行李,看着单容容笑得甜极,跟当时那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女子还真不像是同一个人,但她们分明又是同一个人。
我总觉得她的一双眼睛没离开过我,虽然有时不看我,但是那余光像烟雾一样在我身上萦绕,令我浑身不自在。
“你们继续,我吃饱了,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说完,我就回自己房间了。
回到房间,我一直在想,这个单容容给哥买保险,而受益人是她,这是她领结婚证的真正目的?或者,她不但想要得到那份保险,还想得到这幢房子。
一想到这里,我没法安心,我一定要把这事情弄得水落石出。
哥房间里的闹腾声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决定下楼,好好地视察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可当我打开门的时候,蓦地看见单容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全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裙,轻轻地说:“我能在你房间睡一会吗?”
3
我刚想拒绝,她已经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这个时候,我能怎么样,我能把她整个人给甩出去吗?
“请你出去,我不想让哥误会。”我说。
“这个时候,他睡得跟猪一样,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瞎说。”
她冰凉的手臂突然绕着我的腰,然后紧紧地抱着我,幽幽地说:“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没有父母来疼我们,连唯一的亲人,也不会再疼我们了。”
“你说什么?”我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突然笑了:“你也想要一幢这样的房子,想要一个漂亮的女人,对不?”
我没回答她,她继续说:“我准备明天给你哥买一份人身保险,如果你能跟我在一起,那么受益人,我可以写你。”
我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她欲言又止,很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紧紧地抱着我,像抱着水里唯一的一块浮木,我没法大喊大叫,然后推开她,我总不能跟我哥求救,说他的小妻子在非礼我,但她弄得我一身燥热。
“我求你了,你回去吧。”我说。
这时,她突然变得冰冷:“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我低声咆哮着:“我不能,他是我哥!”
她从门口走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像飘在空中的叶子般晃晃悠悠,眼里像是进了沙子般难受,但是,我仿佛看到我哥就站在他房间门口看着这一切,我全身一冷,赶紧把门给关上。
我依旧在想着那句话的意思:“我们都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4
第二天,趁着单容容不在,我对我哥说:“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好。”
他大大咧咧地说:“怎么啦,你说开车小心还是走路小心。”
我一时接不上话来。
这天晚上我就回单位了,但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我哥,总觉得单容容会对他下毒手。于是没过几天,我又回家了。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我哥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想我一定要告诉我哥,好让他早点识破这个居心叵测女人的真面目。
“嫂子给你买了份人身保险。”我如实说了情况。
他愣了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噢,这样的,我也给她买了份。”
这时,我无语了,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这时单容容又来到了客厅,拿着两杯饮料,一杯放在我哥面前,一杯放在我面前:“我给你们弄了核桃豆浆,快喝吧,这东西很好的,补脑又补身的。”
哥把杯子举了起来,我神经质地叫:“别。”
他奇怪地看着我,然后一股脑地把豆浆给喝掉了,而我拿着那杯豆浆,却迟迟不敢喝下去。
没过一会儿,哥就瘫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你在我哥的豆浆里放了什么?”我大声咆哮道。
“一点安眠药罢了。”单容容淡定地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一直怀疑我表姐是被他害死的!”
“你表姐?”
“是的,就是你哥的前任嫂子,你知道他的房子车子是怎么买?就是用他老婆的保险买的!”
“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
单容容冷冷地笑:“是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哥一下车,你嫂子就出车祸?”
说完,她拖着我哥去阳台。
就在单容容把我哥推下去的一刹那,我准备好的绳子套上了单容容的脖子,然后把她拖到大厅里,吊上了天花板上,接着抹掉我在里面的痕迹,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单容容为了给表姐报仇,把张明给杀了,然后又畏罪自杀。
出门之前,我又看了看我那杯豆浆,一共就两杯,我那杯没喝过,没破绽。
当我走出大房子的时候,我心里乐极了,是的,我给他们每人保了一份单子,还有这个房子也属于我了,不过这房子我才不住,死过人太不吉利了,我要把它卖掉,换一幢别墅住住,反正到时我有的是钱。
对于哥的死,我没有一点难过,这种人不值得难过,他既然会害死前嫂子,可见他有多心狠手辣,迟早也会打我的主意。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娘生的,更况且,我用木马进入他的电脑,发现他给我与单容容各保了一份单。
而对于单容容的死,我却有点难过,但有了钱,还会缺女人吗,这么一想,我心里就平衡了。
5
不出所料,警察果然来通知我,关于我哥和嫂子的死讯,我扑在他们的身上,号啕大哭一番。想着很快就可以拿到受益钱了,心中窃喜,但警察却给我戴上了手铐。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出卖了你?”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豆浆杯:“上面有你的指纹。”
这时警察又说:“在你哥的床底下,发现了一把马刀,还有在单容容的家里,发现一份保险单子,是给你哥还有她自己保的,受益人,都是你。对了,还有份遗书,你自己看吧。”
我双手颤抖地打开了它。
我之所以填你为受益人,是因为我觉得这场事件中,你是唯一的受害者,而你的命运跟我如此相似,同样的早年失去双亲,而现在,你又要失去唯一的亲人,虽然,你哥是个坏人。所以我只能借这个方法来补救对你的过错,希望,能原谅我,还有,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跟你哥不一样……
我瞬间呆住了,原来单容容早就决定给亲手抚养她长大的表姐报仇,把张明给杀了后,便自己做个了断,但是,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再也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