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迹的办公室位于某旧公寓楼的五楼。
这办公室是他租的,虽然这里的地理位置有点偏僻,但环境很幽静,这种幽静正是他工作所需的,他是一名心理医生。
这天实习生小鸣带着一个黑衣女子来到他办公室,这个女人有着乌黑的短发,齐眉的刘海,穿着一件半露骨的绒线衫,可以看到两块很漂亮的锁骨。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阴郁,目光有点呆滞。
他看了一下挂号本上的名字:徐亚颜。
他微笑地看着她,然后示意她坐下来:“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我失眠,头痛,一睡着就会做噩梦。四个月前,我遭遇了一场车祸,我丈夫开的车。我脑部受了伤,昏迷了两个星期,而撞上的那个女孩没能活下来。医生说我的脑部已康复,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常常梦到与那个女孩子即将撞上的一刻,还有她惊恐的眼睛,我无法睡觉。”女人的声音很细,说完了后就捂住了脸,很痛苦的样子。
赵野看着她,说:“你需要心理调整,没事的,很快会痊愈的,你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一个小房间,让她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小床上,示意她深呼吸,消除杂念,然后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对她进行催眠。
徐亚颜起伏的胸部渐渐变得平缓,慢慢进入了深层睡眠状态。看起来像一个睡美人。赵野轻轻抚摸着她的颈部,但又瞬间打住,然后他退出了小房间。
这一觉,徐亚颜足足睡了五个小时,苍白的脸上也有点红晕。赵野解除了催眠,让她慢慢复苏。
他给了她一张名片:“有问题随时给我电话。”
徐亚颜点了点头。
2
徐亚颜再次犯头痛,她在疼痛中惊醒。摸摸身边,空空如也。丈夫辛力并没有回来。
疼痛感慢慢消失,而脑部却开始变得很沉,像压着一块石头。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自己突然陷入某种茫然的状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而她的身体开始接收所有的声音,滴水声,汽车喇叭声,婴儿的哭声,飞机的轰鸣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膨胀,像是要爆炸。
这时,她看到一个暗红色的影子慢慢飘过来,那是一张女子的脸,这张脸似乎很熟悉,但又感觉没有见过。
“你是谁?”她惊慌地缩到了床角。但那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对着她,又似乎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徐亚颜又一次尖叫,“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把枕头扔了过去,那枕头却直直地躺在那里,好像抛进空气里,而没有撞到实物。徐亚颜揉了揉眼睛,那女子不见了。
徐亚颜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不多久,她的大脑出现了某些破碎的片段,一个男人,一个出租车司机,被人劫持到野外,然后被杀害。尸体抛在草丛里。徐亚颜感到恐慌,那情景是如此清晰。
她“哇”的尖叫了一声,然后颤着手给辛力打电话。而他的手机却是关机。折腾了很久,她在惊恐与疲惫中慢慢睡去。
3
第二天,徐亚颜打开当天的报纸,呆住了。
上面登着一出案件,一出租车司机被谋杀,抛尸于野外。上面还有几幅照片,照片上跟徐亚颜昨天脑海里出现的片段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有预知能力?还仅仅只是巧合?徐亚颜再次感到头疼欲裂,脑子快要炸掉。
她走到镜子面前,看到自己那张苍白的脸,脑子再次膨胀,只是这次看到的情景却令她的心快要碎掉了。那是丈夫辛力与一个女人在床上纠缠时的情形,虽然她看不清那个女人是谁,但女人的头发很长,遮了大部分的脸这绝对不会是她自己。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她这样喃喃自语。她打电话给辛力,辛力说他在陪客户,现在走不掉。迟一点回来,说完就挂掉,徐亚颜盯着手机发呆。
凌晨两点,徐亚颜听到了开门声。她假装睡得很沉,辛力躺在身边,有着陌生女人的味道。
“我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徐亚颜说。
辛力吓了一跳:“你还没睡着?医生怎么说的。”
“他说没什么事,需要慢慢调整。”
“噢,那就好。”辛力应了一声,然后就拉上被子睡觉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徐亚颜突然坐了起来,盯着辛力。
快要睡着的辛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
徐亚颜的眼睛发着森冷的光:“你不是喜欢短头女子吗,我为了你剪了一头的长发,你却有一个长头发的情人。”
辛力倒抽了一口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精神一直恍惚的徐亚颜怎么会知道?他望着妻子那双变得越来越大的眼睛,他感觉里面是一个很深很黑的洞,他随时会有掉进去的危险。
那天以后,辛力回家的次数比往常少了,徐亚颜变得更加孤独。
4
徐亚颜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镜子里的女人穿着红色的细带裙子,白皙的肌肤在艳红颜色的衬映之下,如桃花般娇艳。
她记得第一次遇见辛力的时候,她穿着就是这件裙子,辛力深深地被她吸引了。只是,某些感觉与往事只能永远地成为过去。
她穿上细带高跟鞋,拎着包,就去了赵迹的心理诊所。现在,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赵迹的心理诊所,她喜欢那个男人温厚的目光,让她想起跟她热恋时的辛力。而辛力现在的目光里唯有冰冷。
当她上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一些很香艳的片段,类似于色情片,是她与赵迹亲密时的情形。她感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实习生小鸣看到她微笑地说:“赵医生在里面,你进去吧。”
赵迹一抬头,看着她进来,眼睛睁得很大,那眼里装的是惊艳。她想起那刚刚的幻觉,心“扑通扑通”的跳。
“你信不信有的人会产生预知的特异能力,你说是不是我大脑因车祸出了问题,因此拥有这种特异功能?”徐亚颜细声地问道。
“国外有这种先例,并不排斥某种比较灵异的说法。大脑因为某种病变,或突然受到了震荡,打开了逆向时光之门,突然开始接受某种常人接收不到的信息,或者说大脑皮层能够事先接到这种信息。不过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多了,至少现在看起来比第一次来的时候状况好多了。”赵迹说。
徐亚颜微笑地看着他:“我喜欢你对我催眠,可以睡得那么沉。”
赵迹点了点头,打开了小房间的门。她躺在床上,低胸的短裙子,半露着胸,与修长的大腿,是那么迷人。当赵迹拿着光源,示意她注视着那光源,她却直盯着他的眼,然后一手钩住他的脖子。那些在暗处萌发的情欲一旦焚身,就会爆发得极为激烈。
只是赵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推开徐亚颜:“不,我不能这样做,我们不能这样。”
徐亚颜轻轻地说:“赵迹,我爱你。”
赵迹终究还是抵不过。
他们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5
徐亚颜一回到家,神情又开始变得恍惚,有时会对着粉白的墙自言自语,有时会突然对着镜子傻笑,常常令辛力觉得毛骨悚然。
凌晨两点,辛力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了下来,随手往脸上一抹,湿湿的。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徐亚颜穿着一件很古怪的旗袍,坐在床上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神情诡异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冰块,冰块的水不断地往下滴。
“你在做什么?”他打了一个激灵。
“我好热,老公。”辛力把她手里的冰块夺了过来,摸她的额头,并不烫手。他把手放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她却目光呆滞,没什么反应。
他捧着冰块,说:“你看,冰块在我手里呢。”然后他往阳台走去。
“我要,给我吧,好不好。”徐亚颜直直地跟了出去。
辛力把手放在栏杆的外面:“你来拿吧,你会够得到它的。”
徐亚颜把手伸了出去,差不多探出了半个身子,她说再远一点也能够得着。辛力心里一动,搬了条椅子,站在上去,把手拿得更远。他在心里冷笑,你如果够得着必定会跌下去,十楼,足以让你这个疯子毙命。只是正当他这么恶毒地想着时,背后徐亚颜的一双手正用力地将他一推。
辛力像石头一样地落了下去,清冷的午夜传来了沉闷的坠地声。辛力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脑浆迸裂了。
站在阳台的徐亚颜看了一眼下面,发出一声冷笑。
6
下午三点,徐亚颜戴着大框的墨镜,出现在赵迹的心理诊所,小鸣说:“里面还有个客人,不过应该快好了。”
她点了点头,摘了眼镜,点燃一根烟,坐在旁边的候椅上,看了看四周。其实这个小挂号室,跟赵迹的办公室应该是同一个房间,只是被隔开了而已,而经过赵迹的办公室必须先经过这个挂号室,就如进入那个催眠室,必须经过赵迹的办公室一样。赵迹的办公室很大,很长,里面还有个长长的书架。
过了一会,一个神情看上去有点疲惫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她便进去了。
赵迹说:“这里不能抽烟。”
徐亚颜却没有理他。
“辛力死了。”她吐出一个烟圈,脸靠着他很近,“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赵迹的神色闪过慌乱,但是随即变得很镇定:“辛力?辛力是谁,我并不认识。”
徐亚颜冷笑:“不要再装了,你们的阴谋我都知道。我知道辛力早已厌倦神经兮兮的我,所以便出高价雇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变得更加恐慌与害怕,想让我变成疯子,然后把我送到疯人院,或干脆把我干掉。若不是辛力提过有这么一个心理诊所,我怎么会知道。”
赵迹的额头冒着细密密的汗,徐亚颜继续说:“我一直怀疑我怎么会有那些预知能力,后来我知道你在催眠时做手脚,放了一些照片,对我进行记忆催眠,穿暗红衣的女人,被杀的司机,还有辛力的外遇,这一切,都是你在辛力的指使之下,共同陷害于我,想让我精神失常。可惜,你们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出卖了你们。”
“谁?”赵迹瞪大了眼睛。
这时,实习生小鸣走了进来,双手拢在前面,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小鸣?”
“是的,当我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我就收买了她。因为每次从你这里回去后,我的大脑就会出现某些更为清晰的幻觉。为了让你不再加害于我,我便色诱你,而在辛力面前,我继续装疯卖傻。”
“但是,你绝对想不到,辛力的情人是我吧。”一直没说话的小鸣突然出了声。
徐亚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而小鸣把一直扎着的马尾辫放了下来,平静地说:“现在,你是不是想起照片上跟你老公在一起的女人了?”
“不,怎么会这样,不,这是怎么一回事?”徐亚颜喃喃自语。
“你还记得那场车祸吗?你们撞上的那个女孩是我姐姐,也就是他——赵迹,将要结婚的女友。我姐姐死得那么惨,死得那么无辜。我就要看着你们怎样变心,又怎样互相残杀。”
徐亚颜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她惊恐地捂住了嘴:“不……”
徐亚颜尖叫了一声,想跑出去,而门却被关得死死的。她使劲地拍打着那门,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不用费力了,这门是遥控的。”小鸣拿着一个遥控器,开了又瞬间关上,然后她丢下遥控,拿出了一个装满白色液体的针筒。
徐亚颜的身体被赵迹死死地压住,而小鸣拿着注射器,一针就扎进她的肌肉。
此后,常常有一个短头发的女人,裹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疯疯癫癫地在街上笑着,叫着,哭着,奔跑着。
某天赵迹看着神经失常的徐亚颜,心里觉得很愧疚。虽然,她与辛力会有这样的结局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倘若当时撞人后没有逃跑,或许他的女友还有救,而辛力也不会死,而徐亚颜现在也不会疯。
他把徐亚颜送到了精神病院,他想,晚上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